吵闹声戛然而止,山坡瞬时一片寂静。
丁小草拭泪微笑,“嗯,够了。”说着伸了个懒腰,“我有点知道你为什么看上木风了,那家伙临敌时的样子确实不错。”他接二连三说着令几个人尴尬无比的话,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右梧,我有话要对你说。”木风走到右梧身边,一如往昔的神态语气,温和认真。
“你腿怎么了?受伤了么!?”木风这才注意到右梧只有一腿着地,且扶着莲薪。他想要去查看伤口,刚伸出手,却半途收了回去,目光落在丁小草脸上,“是你?”说话间又按上腰际佩剑。
“哼。”丁小草鼻子指天,右梧忙道:“这伤跟小草无关!”
丁小草往右梧怀里蹭蹭,看着木风,一副我跟他是兄弟,关系比你跟他亲近多了的表情,“哥哥伤得很重,寻常药物是治不了的。”他说着看向月谦,呼扇着长长的睫毛,眨着亮晶晶的眼。
“你叫月谦对吧,我小时候听我爹讲解百妖图谱时就听说过你,去年我去浩瀚山,本来想收服只夫诸回来跟他炫耀一下的,却没想到只抓了这么个货回来。”小草说着睇一眼身后的莲薪。
莲薪温声道:“其实是前年年底啊主人。”
露凝闻言嘴角微微一动,转瞬一张脸又回到冰面般的平静。小草只当没听见莲薪的话,让右梧原地坐下后抬起他受伤的脚就开始拆绷带。
一圈圈染血的棉纱除去后,露出的便是结了血痂的伤口,月谦蹲下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后看着右梧:“怎么会伤这么重?”
虽然边上就是燃烧的松枝,木风却也看不清右梧究竟伤得如何,心中虽然焦急,几次想俯身去看却终是忍了下来。他不会忘记,自己曾经差点铸成大错,虽然那晚全无意识,清醒后却明确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如今右梧好不容易回来了,他不能不谨小慎微,生怕些许的行差踏错就会令自己再次失去他。
曾说过保他周全,却一次次令他受伤,可见再真诚的誓言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
“就是不小心被刀子扎了一下。”右梧挠挠头,面对月谦表情仍是颇不自然。
“少主,用妖力治伤,是会折损寿数的。”月谦说完,回头看木风,木风果然有所犹豫。
“还会折损你的妖力对吧?那就别治了,就这么个细细的伤口,花点时间就会好的。”
“哥,”丁小草说着把右梧的伤脚扯得老高,掏出个药瓶倒出药汁清洗掉伤口上的血痂,“你自己看看,细细的伤口?亏你说得出。你以为这白白的是什么?是你的骨头哟。脚上骨骼脆弱,断掉的这些,用寻常方法根本接不回去,你不让他治就会变成个废人,难道跟少活两年比起来,你宁可年轻轻就残废?”
“没这么严重吧”
“就是这么严重。你本来就很弱,如果腿脚完好,遇到危险了至少还能逃吧,可如果跛了脚,我看你就只能原地等死了。”丁小草说得毫不留情。
莲薪忙揽住右梧肩膀,“主人你就不能对他温柔点?”
丁小草再次无视莲薪,只道:“月谦,给他治伤,事不宜迟。”几乎是命令口吻,让正牌主人难免有些不悦,却也不好说什么。
月谦双手覆于那道穿透脚掌的伤口上,掌心溢出淡淡白光。
许多年之前,他也曾用这双手按住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割皮透骨的刀伤,鲜血不断涌出染满双手。
将珍视之人的性命掌握在手中的感觉,他曾经一次又一次体会过,却只有那一次,让他感到剜心般地疼。受伤的不是自己,胸中却鲜血淋淋。
那一刻,他才真正发现,自己的心,原来早已生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见大家都安静着,丁小草便团了一团雪在手中揉捏,道:“月谦,我现在说话会影响你治伤么?”
月谦摇摇头,丁小草长出一口气,看着站得端正的露凝,“蹲着怪难受的,你变回原形来给我坐。”
长身玉立,冰蓝长发映着跳动火光,金红色眸子波澜不惊,露凝一言不发,悠然转身消失在夜风之中。
丁小草面色阴沉,“莲薪,过来。”
每次你跟那臭蛇吵架受苦的总是我,莲薪咕哝着,乖乖变回原形,伏身卧下。
丁小草站起来,把一脸吃瘪样的莲薪又向后撵了撵,“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跟人保持距离,哎,浑身着火麻烦得很,我当时怎么就想起来抓了你呢?”
“主人你当时说,我这一身毛颜色纯正,比染坊染出来的好看多了,就算我派不上什么用场,以后看我不顺眼了还能剪毛做身衣裳,过节穿着也喜庆。”
丁小草往莲薪身上重重一坐,又听“哎呦”一声。
“木风你要不要一起坐?你该有很多话要对我哥说吧?哎呀你也一把年纪了,别总站着,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丁小草无视莲薪以下颌拱地的可怜表情。
木风拒绝,看着丁小草思索片刻后道:“你说你是上官苻的儿子,有什么证据?”
丁小草反问,“你说你是木风,又有什么证据?当年禁卫军统领木风的死讯在都城可是传得沸沸扬扬,你早就该是一堆枯骨了才对,要我说,你的身份才更可疑。”他说着看向右梧,“哥,难道你从来没怀疑过这人的身份吗?”
右梧看向木风,见他微皱眉头,又看向小草,见他一脸得意。
“你们别互相怀疑了,两个我都信总行了吧?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直接告诉我好不好?还有,风叔叔,宅子为什么会起火?大家都还平安么?”
木风还没说话,丁小草就抢先道:“哥,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以前还好说,今后你一定要警觉起来,因为敌人很强,你不小心些,随时都可能送命不过我确实是上官蔚然,这人也确实是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