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氏拼命挣扎,拼命地喊叫、咒骂,可惜,她昏昏沉沉那会儿坐上了早备下的椅子,现在胳膊腿被捆在了椅子上。此时,怎么挣也是白搭。
“童氏,既然想树贞节牌坊,你当初就不应该去犯法;既然犯法到了这里,还要充什么贞节!哦呦哦呦,怪道那个八品的官儿为了你连嫡妻也不要了,这小模样长得,啧,就是好。
听说你是打小儿精养大的?嘿嘿,爷以前家境不好,娶了个女人长年劳作,皮样比起你来可差远了,不过,爷的女人对爷忠心,爷挣的不多,也不乱花银子,银子得留着给爷的女人和孩子呢,爷也就只在狱里受用受用女囚。
可惜,女子只有死罪、奸罪才收禁,其余的罪却一律都交给丈夫、亲属收管;听候传唤却是不入监的,若不然,爷能受用的就更多了。
童氏,你居然给主母下毒,你这样儿的,不好,心肠坏,不规矩,下辈子要改……
我朝有明文规定,衙役强女犯的,要处以杖一百、徒三年之刑;奸者要处绞刑,别人把这条律法视为空文,爷可没有,爷没强你吧,童氏。
嗯,嗯,唔,不错,童氏,看来你是个会侍候人的,怪道那个八品被你迷昏了头呢……
爷是个守法的规矩人,从来不干犯法的事儿,爷比你可清白多了吧,嗯……”
房外的马婆子打了个哆嗦,这个挨千刀的,总这么多花样。
“……童氏,你应该感谢爷,你看,你先前住的那监里,男女混杂,肮脏阴暗,是吧。你看,现在这个房间比起那儿是不是天堂?你看,你先前不从,爷既没骂你,也没打你,爷可是个斯文人……”
马婆子听着房里童氏高高低低的声音,肚里一串串儿的脏话涌到了嘴边,看看周围,又咽了下去,她刚找着路子当上了女监牢的看守,这县衙里,除了监牢里的囚犯,哪个站出来都比她大,她要保住这个饭碗,要想活儿做得顺,就得听上面人的,宋书办是个有能为的,讨好了他,她才能得利。
听着里面高高低低的声响,马婆子的手伸进怀里,摸了摸刚得的那一串儿钱,小小的三角眼眯了眯,童氏是个罪人,自然该恕罪,在人间把罪恕了,到了阴间,才不会被判到畜牲道。
又过了好半晌,宋书办一边系着腰上的带子,一边走了出来。
看着房外站着的马婆子,宋书办不以为意地吩咐了一声:“马婆子,我去叫老刘,你看着点儿。”
看着腿脚发软的宋书办走远,马婆子冲着宋书办的背影暗自呸了一声,肚里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挨千刀的老货!
不大会儿,站在墙根儿的马婆子眼看着一个姓刘的衙役进了先前的那房,几个呼吸间,房里就又传出了熟悉的声响。
过了两刻钟,刘衙役走了出来。
“马婆子,你不用守着了,这个女人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会撞墙寻死,她自己也喜欢着呢,你自去,我叫下一个人来。到饭点时,你再把饭送来这房里喂她,别让她死了就行。”
坐在专用椅上的童氏就这样送走了宋书办,迎来了刘衙股,刘衙役刚走,又来了张三,张三才去,李四又来……如此昼夜不停地过了三天。
童氏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男人,因为宋书办的药,最初她还不觉,可时间越久,她越痛,到最后,她全身都痛得麻木了。
好容易三天过完,马婆子把她领出了房,仍丢回监里,童氏以为罪受完了,没想,过了两天,却被弄出了监,被宋书办不知道送到什么地界儿接着迎来送往。
到了如今的地步,童氏脑子里已经什么也不想了,童氏不知道,她这样子,被她的表哥全看在了眼里。
同样下狱的萨克达明安不再是高人一等的朝廷官员,刑期五年的他在男监里同样不好过,不过,相比起童氏来,却又好多了。
但是,即使如此,从小没劳作、没受过苦的萨克达明安仍然过得生不如死
身为八旗子弟,他打小就高人一等,家里父亲看重,母亲溺爱,奴才婢仆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读书做官的他,什么也不会,什么苦也没受过。
可是,如今他却与一群肮脏发臭的囚犯睡在一起了,若是别的囚犯心情不好,想起来就将他打一顿,直到打顺气了,才收手。
最初他还冲着衙役求助,衙役鞭打了那不老实的囚犯,只是,衙役一转身,先前还抱着头任凭衙役打骂的囚犯转身冲着他就又是一种拳打脚踢,落在他身上的拳脚,却比最开始还重。
最开始的反抗落得鼻青脸肿一身伤,到后来忍气吞声,再不敢吱声;再后来,狱中犯人见他全无力气反抗,连那最老实的,也能使唤他。
萨克达明安从朝廷命官沦落到人见人踩,其间的时间,总共不过用了五天。
萨克达明安恍惚着缩在墙角——只有五天吗?为什么他觉得比一辈子的时间过得还长?
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的萨克达明安被人从监里领到一所宅子,就看到他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表妹身上挂着几块布,坐在别的男人怀里……
萨克达明安麻木的神经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看到的一切不是噩梦,是真实发生的事?!
萨克达明安的瞳孔一阵收缩,心中涌上的是无尽的痛恨与后悔,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他丢官下狱,也是为了这个女人,他薄待嫡妻,甚至看着嫡妻被下毒他也没出一声。
而就是这个曾经信誓旦旦对自己忠贞不渝、满腔真情的表妹,此时,却媚笑着,缠在别的男人身上……
这就是报应吧?
是他宠妾灭妻的现世报!
他是瞎了眼,才会将这样的一个女人当做宝,捧在手上十几年。
想着已经年迈的老母,想着尚不知事的幼子,萨克达明安从来痛彻心肺,他戴罪下狱,狱外的老母幼子,何以为生?
因为儿子父亲是罪囚,他们又将承受多少风言风语,多少轻辱践踏……
再次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卑贱地抱着别的男人的大腿,讨好地仰头媚笑的童氏一眼,萨克达明安痛苦地闭上眼——为什么让他看这些?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丢了前程?成了罪囚?为什么这个女人没立马撞墙死了?
其实童氏撞墙了,可她力道太小,就把自己撞昏了,头上也撞出了一个青包而已。
童氏没撞死,醒来后还痛得要死,之后她便不敢撞了。
童氏从来就不是什么能吃苦的人,若非如此,她又岂会想尽了千方百计让萨克达明安纳了她呢?如果童氏真是个愿意自己挣日子的,她就会按照萨克达太太的安排嫁一个忠厚的男人为妻,根本不会用尽了法子和萨克达明安滚在了一起。
童氏她一直以来都认为她是深爱着自己表哥的,当然,如果没出事儿,估计她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会下贱到为了一块儿肉就用身子取悦那些丑陋不堪、肮脏下流的男人,可是,她现在却天天都在做这样的事!
她不做,就只能挨饿,挨饿的滋味太难受了……
吃完肉的童氏不经意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那背影怎么那么像她表哥?
没等童氏多想,一个肥胖的男人拉了她过去喂酒,童氏转身把这个想法丢在了脑后。
那个男人当然不可能是表哥,表哥还在监里,表哥的背影很挺拔,表哥从来不曾那样低着头、佝偻着腰走过路……
神思恍惚的萨克达明安从那处不知道是谁的宅子里出来,迎头就看到了坐在一辆青布小轿里,正撩起轿帘一角向往看来的妻子……
萨克达明安的心一颤,一阵莫可明说的期待陡然涌上心头,他的心脏一阵狂跳……
只是,他刚在那种热辣的期待推动之下向前走了一步,轿帘却一下落了下来。
仿佛迎头被人重重在头上敲了一锤,萨克达明安的身体一阵摇晃。
是啊,他怎么忘了呢,那轿中的人,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了,他们和离了。
虽然仅仅是一眼,萨克达明安却十分清楚地发现,妻子养了两个月,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了。
萨克达明安也第一次发现,妻子其实长得不错,至少,妻子的气质比表妹好了许多,那是真正的大家子教养出来的闺秀气质。
看着那乘小轿走远,萨克达明安全身发冷,目光再次变得恍惚……当初,他其实也心动过……后来,他也曾想着好好对她,可他去妻子那儿那回,妻子却问他为什么没守着怀孕的表妹……他觉得下不来台,此后,就越发放任表妹……
到底是为什么,他会像鬼迷了心窍一样地漠视她,任凭表妹欺凌她?
身后传来一阵大力,萨克达明安被推得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在地上。
“赶紧走,还要爷抬你还是怎么着?”
在衙役的喝斥声中,萨克达明安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监里。
麻木地在拳脚中做着活,因为手脚慢了点,他又一次被雨点般的拳头打翻在地。
只是,这一次,萨克达明安连头也不护了。
“注意着点儿,到底是八旗子弟,别真打死了可不好向上面交待。”
遥远的,一个声音传入萨克达明安的耳中,那曾经让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拳脚停了下来。
萨克达明安惨笑了一声:“打,打,别停,别停——”
脏乱的牢房里,萨克达明安撑起身体,目光里露出一丝疯狂,向着那停手的大汉嘶喊:“你停什么,你到是打啊。”
萨克达明安的嚎叫让大汉感觉受到了挑衅,脸上露出了狰狞的残暴的神情:“好小子,敢跟爷叫嚣,活得不耐烦了吧?”
又一阵更重的拳脚,落在萨克达明安的身上。
“好,打得好。”萨克达明安看着大汉,满脸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个渗人的笑:“重点,再打重点,别停,别停手……”
看着萨克达明安脸上的笑,本来围在四周看热闹的犯人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这人疯了。”
“肯定疯了,听说他先前是个当官的,肯定是吃不了牢里的苦,疯了。”
“先前还没疯啊?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疯了。”
“是装的吧?”
“都快打死了,还能装?”
“那就是真疯了。”
那打人的大汉听着议论,停下了手脚,看着躺在地上,往外吐着血的却仍在喃喃着“别停,接着打”的萨克达明安,大汉心中一寒,这个人,真的疯了。
被认定疯了的萨克达明安被单独关在了一间牢房里,只是,他却宁愿还在以前的牢里。
囚犯们残暴的毒打,虽然让他的身体疼痛无比,可是,比起心中的后悔、对自己的痛恨,那却是一种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