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临睡前司明海打电话来,手机屏上闪烁的三个字一明一灭。竟然让我心里莫名一恸。在佑凝面前藏起的无助光是遇到司明海这个名字就被轻易撩拨起。
“喂?”缓和下自己紊乱的气息,我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听得见呼吸声,司明海不开口说话。长久沉默之后,我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把电话拿开耳边,我抽噎了一下,仰头擦掉眼泪。司明海的呼吸声近在耳畔,清晰的像他在我身边。
我顿了顿,握着手机听筒凑近脸颊,“喂?”
司明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抑,缓缓的说:“你在哭吗?”
“我没有哭,感冒了鼻塞而已。”
“真的?”
“这有什么好瞒你的,不信你问佑凝。”
“那你让佑凝接电话。”
“诶---司明海!”
那头他吃吃的笑声传来。
南非跟我所在的地区有时差,美国这边是深夜,司明海那边是几点?
“你还在南非吗?”
“在啊。”
“你刚睡醒吗?”
“没有,刚要上床去睡觉。”
“你那边是清晨了吧?”
“恩。”
“那你”
“时差没倒过来,几天而已,下午再去公司。晚上忙一宿,然后上午睡几个小时。”
“你身体吃得消吗?”
“凑合。我有当夜猫子的潜质。”
我哭笑不得。嘱咐他:“当心身体不要累坏了。我不想要国宝当老公。”
“你还可以跟我开玩笑,事情好像没有佑凝说得那么糟糕。”
我耳朵竖起,立刻警觉的问道:“佑凝跟你说什么了?她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司明海?”
“我在。”
司明海声音低沉了几分,继而说道:“筱羽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佑凝跟我说了些什么,你怕她跟我说你现在不是很好,公司里上司品质有差,你得罪了他,可能会被报复。你受到侵犯和骚扰,没受什么伤,却听了些不入耳的污言秽语。你怕她跟我说你脆弱,你无助,你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还是要死撑。你怕她跟我说你决定留在公司里继续面对,害怕着担忧着却坚持着不受辱的信念。你怕她跟我说你没有后援,没有经验,会被欺负的更惨,即使知道前方无路,最后还是会狼狈的离开也不后悔。”
我哭着跟他说:“我不是不想让你知道,只是我不晓得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怕听到你的责备,也许你说我犯傻了我都会怀疑自己坚持的是不是真的没有意义对不起。”
“筱羽,”司明海温柔的叫着我的名字。“筱羽---好了,好了。听我说,你在听吗?”
“唔。”
“你把眼泪擦擦,别再哭了,好吗?”
“好”
他叹声说:“我现在抽不开身,也回不去,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李光书叫我小毛头这笔账,我回去跟他算。”
司明海吊儿郎当的语气轻松的赶跑我的顾忌。他的无谓让罩在我头顶上方密布的乌云烟消云散,刚刚还阴霾的心境忽然澄明清澈。奇迹般的让我有了一往无前的勇敢。
我又哭又笑,傻乎乎的听他继续说:“你得罪的是小人,不是君子。听佑凝描述下来,李光书应该不会受你威胁,他不可能选择息事宁人的。像他这种人,约摸下三滥的招数很多。他能爬到广设部长的位子上,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我觉得你还是尽量避开他,正面冲突的话对你没有好处。即使你把他意图不轨的一面当众揭露也无济于事。外人没有亲眼看到真相,他们不会相信你说的一句话。而且李光书不是普通员工,他是公司重要部门的领导,像实习生用尽办法靠近他,不惜倒贴的例子不胜枚举。况且你的实习期快要结束了不是吗?”
司明海停顿下来等着我的回答。
“可是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做那种事情。别人怎么会这样想我,在公司里我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应该了解我的为人的。”
“筱羽你冷静,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懂吗?你也跟李光书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不到昨天你能确定他是什么样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能清楚的知悉你们公司任何一处发生的事,了解每一个人骨子里的性格?”
“不能。”
“所以呀你为什么要求别人无条件的相信你,即便你说的是真话。但谁知道呢?你有证人吗?”
“没有。”我近乎颓丧的说。
“你做不到让李光书身败名裂。现在你只能选择保住你自己直到实习期结束。”
“我要怎么办?我当初打算的是如果李光书找我麻烦,我就揭他老底儿。现在似乎行不通了。”
“本来就行不通,你自己想的太少,太单纯的过。”
憋了半天司明海还是忍不住要说两句。说完了听我这头没了声音,以为我生气恼了,他试探着喊了我一声:“筱羽?”
“我在想你说的话的意思。确实很有道理。李光书真的是挺猥琐的一个混蛋。我肯定要被他扫地出门了。““看来是这样子的没错。”
“我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吗?”
“也不是。找到比李光书职位更高的领导,让他相信你说的话。李光书就不敢动你了。你需要让李光书不敢轻易妄动,这样还好一些。”
“公司里除了李光书是部长之外,还有其他部门的部长,职称虽然相同,可是李光书是握有公司实权的人,跟他平级的其他部门领导,那些部长们都对李光书客客气气,没有一个权势及得上他。他们不敢开罪李光书。然后再之上比李光书身份地位高的就是广候设计的总裁了。可是我上班这么久了,没见过他长得什么样。也不知道他多大年龄。我甚至都不晓得总裁住哪里,开什么车,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总裁没有来过广候设计,他应该在忙其他事。”
“没准他喜欢不男不女的。”
“你真刻薄司明海。”他逗笑了一句。
“没办法谁让世道就这样,不刻薄活不下去。不想被人伤害,最好先发制人。制住对方最好的方法就是进攻。你明天上班可以去探一探你们总裁的体貌特征,打听他经常去哪里活动,有可能的话,你可以去他经常光顾的酒店,高尔夫球场,看看能不能遇上他。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好。”
“我感觉像杨三姐告状的情节,广候设计老总是青天大老爷。”
“什么杨三姐告状,那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杨三姐告状?没看过吗?”
“没有,是电视节目法制类的吗?”
杨三姐告状什么时候成法制类电视节目了,司明海真有才。也难怪,他从小在美国生活长大,成人后才第一次来中国。中文说得溜,黑头发黄皮肤道地的中国血统,炎黄子孙。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是西方教育美国文化。我都忘了这茬了。司明海不知道杨三姐告状也属正常。
“唉,接受国外教育长大的老外,果然不通晓中国文化。这就是差距啊,司明海。杨三姐告状,恩,你还是自己查资料吧,中国人去到哪里都不该忘本,何况司家这么重视中国的传统。”
“好吧,爱国人士。你说得对,我要学习的还很多。”
“有心向学,不错。要努力哦。我困了,挂电话吧。”
“等一下,筱羽。”
“呃?你说”
“记住不要跟李光书硬碰硬,你绝对拼不过他。不管你多生气,情况多紧急,你觉得再难堪都不要冲动,你答应我不会让自己受伤。”
“我答应你决不让自己受伤。”
“很好,睡个好觉,晚安。”
“安。”
司明海多虑,我在法治社会,李光书敢袭击我不成?
广候设计的总裁我只听过他的名字---施铭翰。公司女同事八卦总裁的花边新闻,津津乐道他每一次举重若轻的决策带给他的财富和名声利益。但是据说他为人极其低调,外界关于他的传言传奇色彩颇浓。这些饭后谈资从没有证实过到底是真是假。不过这不妨碍人们谈论他时的兴致和热情。
公司上下关于施铭翰唯一能确信的是他的身世---他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父母不详。
他是个孤儿。并且一直由福利院抚养长大。现在这所福利院已经扩大了不知多少倍。施铭翰的捐助和他本身的影响力所带来的慈善款项不计其数。福利院今非昔比,老院长只透漏给新闻媒体一句话,关于对施铭翰的评价---他是个心怀感恩的年青人。
神通广大的媒体竟然拍不到施铭翰的一张照片,哪怕是背影。
我对施铭翰了解的仅仅是快被人说烂了的公共资讯。媒体都搞不到他的真颜,我不认为我比媒体还有本领。一个都未曾谋面的人,我要找他简直是天方夜谭。司明海说起来好像我有心找,施铭翰就能被我找到似的。他也有疏忽还是在帮我解析问题的时候,我只能说司明海关心则乱。顺便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原来让司明海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相反我前后心境因他发生改变。从低谷被拉上岸的感觉,尽管还要翻山越岭,也不再可怕了。在我有事时,他会出现,心和我在一处,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