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冰蓝玉袍不再一味防守,终于开始反击。她从背后勾住必勒格的臂膀,使他不能动弹,两只手指扼住他的喉咙,必勒格呼吸不稳,脸色通红。
座席上的使臣惶然立起,惊恐万分。
可必勒格也不是傻子,自小的武艺不是白练的,他脚下一踢,欲绊住沈君如的腿。幸好沈君如闪得快,躲开了他的一击,只是放手时分力道已松,被必勒格翻身扯住了手臂,往前一拉,沈君如便被他反手按押在了身下。
官员暗叫不好,惊出一身冷汗,太后也神情紧张。
事态危急,沈君如被他制住,俯身盯着地板,脑中急速想着对策……台下的沈敬见势不好,饶是做好镇定之态,却仍胆战心惊。
沈君如咬牙,心道,只能死拼一把了,大不了来个你死我亡。
她全身放松,作势腿软要跪到地上,必勒格一惊,手上的力道微微松了一分,在这一分的间隙,沈君如用尽力气翻转过来,一手提住必勒格的前襟,仰着身体抬脚踢到他后脑,必勒格受这一击,反应不及,滚倒在地。
情势急转。
可沈君如被他扯着,也躺倒在地。
她心中有准备,一着地便翻身起来,将必勒格手臂往后一绞,单膝跪在他的背上,将他整个钳制在了地下。
胜负已分。
经此战斗,沈君如气喘吁吁,脸面发红。
鼓声停下,满堂寂静。
这是……赢了?结束了?
必勒格扭动着身躯,无奈被上面的人死命压着,起也起不来。他自知已败,便不再花费力气,贴在地板上闭眼喘气,头上冒出汗珠。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平津侯世子胜——!”
底下,四座,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君如赢了,沈家世子赢了。
薛千握着的双手一松,抓住了周澈衣袖,兴奋地叫道:“赢了赢了,是君如姐赢了,是她赢了!”
周澈淡淡“嗯”了一声。
皇帝大喜,抚掌大笑。太后和皇后也各自松一口气,满面春风。
这下,不仅亲事不再提起,还给大齐长了无尽威风——等事后传出,民间皆知,是沈君如打趴了柔然国王子,是女子打败了男子,想必不足几日,便会传遍整个驿站。
届时,四海八荒之内,谁人不知大齐国力之昌盛、民风之开放、女儿之矫健?
擂台上,沈君如无丝毫懈怠之意,她虽不知柔然国为何会突然提亲,可是知道,他们在天子面前不敢信口胡言,此次来必定是信心百倍的。
想让她做柔然国王妃?哼,想得美,她沈君如还没玩够呢!
念及此,手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那使臣见了,两道眉毛已拧成了疙瘩,心高高挂起,暗暗为主子喊疼……
“王子殿下。”沈君如俯身,呲牙咧嘴,言语锋利生硬,“怎样?认不认输,服不服软?你可还想娶我家小妹?我告诉你,别小看我们大齐女子,我家小妹武艺半分不让我,你敢娶?你如何娶?”
她轻蔑地笑着,冷哼一声:“自不量力!”
正欲松手,地上的人却发出一声笑,沈君如错愕,愣住了,眯眼望去。
这小子还不服输?
都被她压在地上了还有何颜面趾高气扬?
必勒格神态轻闲,看不出分毫挫败之感来,反倒是浑不在意,似乎此刻被压在地上的不是他,而是正向他叫嚣的人。
“能败在日后爱妃裙下,也算值了。”他淡淡说道。
沈君如当场愣住,浑身血液倒流。
未来爱妃裙下?
她……她明明是平津侯世子啊!
不对,事情不对劲,不该如此发展。等等……她脑子没反应过来……
必勒格似乎察觉到上面人的失态,笑得更放松了,回味道:“我刚开始还纳闷呢,怎么兄妹长得如此之像?呵呵,原来是小姐亲自上来,早知我先前下手就不那么重了。不过沈小姐果然女将之风,巾帼不让须眉,本殿能败给你,实属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
服你个大头鬼!
沈君如心中咆哮,从地上弹跳起来,像是碰到怪物般退后一步,充满防备地看着必勒格。
他怎么认出她的?自己又没见过这王子……还是方才露出破绽了?
必勒格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袍,转头看向皇帝,行了大礼,高声道:“臣愿赌服输!大齐男子果真聪慧,令我受益良多,知道了比武并非靠蛮力,还要靠心智,必要时候……适当示弱也是良计。臣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沈君如眼前冒着金星,耳边是他的溢美之词。
聪慧……心智……适当示弱?
确定后四个字不是在暗讽她?
适才的确是她用了个小把戏,才能反败为胜,否则此刻认输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那必勒格看着人高马大的,竟成了君如姐手下败将,令人匪夷所思,我是万没料到……”薛千一边捏着下巴,一边点评方才的战况,“你说怪不怪,你可曾料到孰胜孰负?”
周澈凝神注视着下面,闻言收回视线,看向她,眼中微带一层笑意,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薛千狐疑地看了他两眼。
擂台上的二人归了座,四周议论纷纷。
可奇怪的是,胜的人看不出高兴,败的人看不出气馁……好似是上天将俩人的表情对调了。
“姐姐,你真厉害,方才我都吓死了。”沈墨心有余悸地说道,脸上的笑容分外明亮。
沈君如干笑,坐了下来,失魂落魄看着地上,不知在神游什么。
沈敬见状,没问什么。
柔然国的座席上,使臣左看右看,确定必勒格没受伤后,这才长吁一口气,接过宫女递来的面巾,将必勒格身上的灰尘扫去,又为他擦了一把脸,舒爽整洁之后,二人这才坐下来。
“功亏一篑啊!”
必勒格只笑不言。
使臣满腹疑惑:“殿下,你在笑什么?提亲可不是儿戏啊,你若真想要那沈家小姐,万不可胡来,若只是戏作,大齐皇帝怕是会恼啊。”
“你多虑了,谁说我是戏作了?”
使臣一愣,脸色凝住:“那便是……真的输了?败给那瘦弱的沈家世子了?”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两相对比如此明显,王子怎会败给那弱不禁风的人呢?
“沈家世子……”必勒格低声呢喃这四字,眼神中笑意更浓,半晌摇了摇头。
“殿下?”
“行了,你别操心,此事我自有主张。”
使臣不吭声了,摇头叹气。
必勒格拈起一杯琼浆,满含笑意,细细品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