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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座王宫的各宫处所内,她们的心思是,只要嬴政不往俏央湖这边走,我就施展不得任何把戏,而她们也不用费力去拦着嬴政、便可端端冷眼看我“愿望”落空。
所以,我空间是相对自由的。
又一曲末音奏出,我顿顿一直未停歇的双手,余光看到了在不远处楚立的蒙毅,他身后站着一队王宫侍卫,想来是巡视至此的。
起身,离琴,我走到湖边站定,看着湖面等待他的施仪。
见到是我而不远远离开,这可不是一向对我看不过眼的蒙毅的做派,我知道他听我奏曲是在等我奏完,于是合他心意的停歇了——我不想蔺继相说的时间到的时候,蒙毅还在。
身后有一些盔甲碰触剑身的声音,我感受到他施仪的声响,微微偏首许他靠近。
既是明人,自然无需暗话,蒙毅上前一些停在我身子右后侧,从侧面看向了我。
“舞夫人自缢之事,不是您做的吧?”他问的直接的没有一丝遮掩之意。
我料到他和我一样放心不下赵舞突然死亡之事了,故而对于他的问话,我倒也不觉着突兀。
“本宫若说不是,你会信吗?”
对于这座宫殿对于我的无条件的质疑和敌意,我已无力肃清和辩驳,不过他问,我也斜目望了过去,就此反问一句罢了。
“若是不信,何来多此一问,”蒙毅将视线移到湖面上一盯。面上难言落寞,又目视望夷宫方向。道:“您就说是,还是不是吧。”
他似乎也很疲惫。没有一点跟我费口舌的精力。
如此坚贞的男人,为了还去心间的那份恩情,承受了多少异于常人的压力和困惑啊。心中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对于他的直白,我也很是爽落。
“本宫本是没有义务去回答你的,也不惧你误解,然而既是你来求证了,那本宫就对你说实话,以免阻碍了你的相关策略。”
我转身向他。凝目对视过去,坚定道:“舞夫人之死因,本宫也在好奇,个中情由不详,亦确非本宫所为。”
听我义正言辞的语气,蒙毅收回了目光,他锁眉大胆直视我的眼睛,七八秒钟才低垂着收回去。
“如此,末将心中已明。告辞。”
到底蒙毅是个重情义的人,在他心里,赵舞不认罪便蹊跷而死,必是个解不开的疙瘩了。
我这边任他视察。想是消除了他心头的一个疑结的,接下去的事情,我自顾不暇、也帮他不得了。
夜半已过。嬴政还是没有来,他知道我腿有不适还不来。必是铁心要驳我的“意”了。我丝毫不伤心他此刻在气头上的决定,可是我却止不住的担心他心里对蔺继相一脉的痛恨。
我最爱、最珍惜的两个男人。居然是祖辈对持的仇人和对手,我坠落这世间、在两个男人夹缝中存在的是有多命巧啊!
对着洛葱示意一眼,洛葱会意,点了两名婢女跟着我往湖岸上走,横穿一条小道,来到树木花丛交杂的林中。
“你们在这边候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洛葱将两名婢女和灯笼一起留在林外看守,独自跟着我亦步亦趋的往里面走。
蔺继相的人若是没有爽约的话,他一眼就能从侍立在外的婢女那里看到我在的方位,这样可以从其他方向与我汇合,我只需等待就好。
深入到觉着林外的婢女听不到我的说话声了,我和洛葱停了下来,她在我身子周围四下走了一圈,不时转头注意着周边的动静;我也凝神暗惊,一直猜测着来人是否是秦王宫内隐匿着的人,是否是我认识的人。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东边枝叶摇晃的厉害,但是天黑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洛葱跨步拦在我的身前,对着东边的方位警惕出了声:“齐溪宫溪夫人在此,闲杂人等退下!”
晃动的方位闻言静了一秒,随后便传来了我曾经无比熟悉、而今也一直挂记的声音。
“丫头倒是愈发灵巧了。”
竟然是蔺继相亲身!居然是他,他来了?!
我和洛葱呆愣在原地,直到他走到我们跟前,我们才接受这个事实——虽然想到过这个可能,可是真实的出现在眼前的他,还是让我们凌乱了。
齐国亡国在即,嬴政狂躁寻他,他身担国运子命,可是他此刻在这里!
“怎么,夸你还不乐意了?”
蔺继相越过洛葱看着我,虽然天色昏暗,可是我能感受到他精亮的目光一寸不移的在看着我。
我也费力的瞪着眼睛去看他,希望看清楚他的表情所映出的内心的决定:是什么,让他如此的疯狂?
虽然心知傲世如蔺继相,面对嬴政的挑衅不会甘心作罢,可是我祈祷着他能顾及紫芋和孩子而暂避锋芒;如今可“好”了,他不但没有避讳,反而迎头赶来了。
洛葱感受到我和蔺继相之间的情绪,对着蔺继相微微施仪一下便移至外围把风了,蔺继相上前两步停在我跟前,和我模糊的对视数秒,一把将我拥在了怀中。
他一定来的很匆忙,因为干净的近乎有洁癖的他、此刻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了淡淡的风尘湿气;他一定来的很辛苦,他的鼻息发出的呼吸因为离得近、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其中夹杂的那份疲惫和粗重。
“你知道秦王发了怒,意欲将你挖出来吗?”
对于他的莽撞,我实在后怕、不,是正在害怕中。
身处危难的正主听到我这个外围人如焚的焦灼声,倒是不那么在意似的的轻松。
“昨儿午时听说的,这不赶紧赶来入宫见你了吗,不然,万一路上耽搁了,到了咸阳却见不着你就被押了,本爵面上多无光啊。”
他还有心思说俏皮话。
猛地推开他,我仰头怒视他。
“你不要命了吗?”若是他这次被押解,那他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吸气的声响似乎很忧伤,他空置的双臂缓缓垂下,计较的并不是我的问题。
“你这么大力的推开我,不要我要命了吗?”
他要是要命,就不会在两国剑拔弩张之时来这里了;他若是要命,就不会在咸阳城中听说了和氏璧的事情还执意要进入秦王宫了…
不过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我必须要知道他这么急来此是为了什么、我能为他的目的做些什么,而后平安的将他送出去跟他的家人汇合。
“拿出和氏璧保下齐王性命,你也算是完成了使命了,若是聪明人,本该举家隐世避战、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的,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此地,可是你当初就想过归降之事会有周折?”
或许,蔺继相是预想到了齐国归降会遇阻,故而才亲身来这边指挥解决的?
我心里升起一股希望:若是蔺继相预想好了一切,那他全心编排之下、或许两国局势还能好转起来——蔺继相硬生生折断了我的希望,加重击打了我的心神。
“我想过所有的事情,然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怀上秦嬴政的孩子!”
蔺继相的音色寒酷到了极致,听得我心头颤栗,不知道对嬴政敌意深厚的他会对我有孩子这件事情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曾经许诺过,‘要么开战前把你带出秦国,要么让你的谎言成真、不会让你独自惶恐面对嬴政的五马的,这是我对我自己的要求’。”
他静静的说这话,语气饱含苦涩。
“我断了你所有从我这里能够得到的帮助,只是暗中不让你出性命之绝,我希望着你遍体鳞伤归回到我怀中的那一天,然我千算万算,居然漏算了你会为秦嬴政育子。”
他暴怒,低吼斥我:“你疯了?!”
我被他的愤然气场吓了一惊,差点在烦杂的花枝间跌倒下去,本能性的,我以手覆上了我的肚子,却不想这个动作的窸窣声让蔺继相更怒了。
“我不许你这么做——”
蔺继相切齿吼吟的声音吓到了我,也惊了把风中的洛葱,她慌忙的赶过来和我站在一起,开口中断了蔺继相的言词。
“相爵您莫要如此大声喊夫人,夫人她腿有旧疾,为等您已然是冒着康健危险候了大半宿了,若是再受惊悲痛,奴婢怕她是不好的了。”
洛葱说着,抽泣声不自已的呜咽起来。
忍气长叹一口气,蔺继相隔空沉默了会儿,对着我再次响起了妥协的坚毅声。
“跟我走吧,我听你的,隐世避战、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不再理会世俗恩怨、不再管顾情意誓言,就我和你,此生生死相依。”
这番话若是来秦国之前他对我说,我定是无怨无悔的跟他走的,可是现在,我只想跟着嬴政走,而且我只能跟着嬴政走了。
“我不能!”我的语色也相当的坚定。
“你能,你曾经不是对我说过,你想要——”
他要说那些曾经我无比期盼的美好了,我懂,可是我不能再去翻阅那些美好了,因为有些过往翻开,再想合上、就势必要磨出血淋淋无可终止的残破方能休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