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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当时赵舞及时口出讳言喊停李夫人的脚步,李夫人本是移步换景之下能够看到贴背假山的我的存在的——我一直以为那是我运气好,从未想过是赵舞看到了我、而后为掩饰我才利用胡亥躲藏、现身替我解围的…
我到底是有多糊涂啊!
“你将医治王上眼疾的药物欺哄着给胡亥的时候,本宫并不十分信你是真心待王上的,因为你——”她轻蔑斜目上下打量我一眼,收起了原因之词,道:“让胡亥依你之言去做,是本宫跟自个儿打的一个赌,赌你要胡亥为王上擦拭的药物乃是真是医治毒症之物,好在,你还算是对王上有心的。”
赵舞虽然没有说明,但她外显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她从一开始就认为我和蔺继相有着什么,故而她曾不止一次调侃过我对嬴政的冷漠。
蔺继相追昙而来的那次,赵舞在湖边看到他、大胆调侃我和蔺继相的私情,那会儿蔺继相毫无动怒及除掉她之意,我真是该想到其中有我所不知的奥妙的。
赵舞还曾怒我不待胡亥如栗耳,原是她心中在埋怨我将栗耳错看做了胡亥——赵舞说我蠢钝,我还真得是无言可辨的一直蠢钝着。
“那次与赵夫人相逢,见你靠近过来,故而才特去趋炎赵夫人一道密谋言论、以此告知你燕姬绾和昙罗敷的瓜葛的;
事后出了丽曼那档子事,为免你与齐国贵族公子相好的讯息愈传愈神,王上再对你顾虑起来,本宫便放言曰天女才是丽曼的克星的言谈;
昙罗敷动我未就,对你,一计虽不成、却显而难平心意,是故我命人跟了她,见她算计你不成,又以田田鱼为决口想要打破你的底细。故而只能又赶时告诉了你。”
我是如此的脆弱,竟然步步皆需赵舞的搀扶才能行走在这万丈悬崖空架的独木桥上,甚至于弱到需要她为我被动地献出生命、且要临坠崖时桩桩件件列明所做我才能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
蔺继相用我,在这最关键的阵地上用我。看来是他此生用过的最败笔的一颗棋子了。
或许可以说成是,他用我,而我偷换了田田溪的灵魂,那他败是败在,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他英明一世,居然栽在了逆世轮回的那番雷电天象上面。
“栗耳出征,终黎婳胎孕有异,姬喜来秦,索漪怀孕…这些都是你故意在说给我听的。”
我以为的赵舞无聊的举动,以及我自以为是的田田鱼的援助。原来都是我的一腔愚见而已。
“不然,以你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本宫何以去讨你的没趣。”
赵舞唇舍无情,犹如鞭策一样狠狠的抽打了我原本就已内涨藏愧到支离破碎的心。
忆起我曾经为了欠胡亥一个人情而焦躁欲撇清瓜葛的心绪,我当赵舞是闲来无聊询问我“若是为班木报仇的人是胡亥。我可还愿像维护栗耳一样拼命劝谏嬴政”时的好笑和无语…我到底欠了赵舞多少人情,到底将本该当做阿姊的她误解了多少回啊。
赵舞便是蔺继相安置在秦王宫中的细作,蔺继相将护我安危的任务交给了她,所有人都在为我努力,我却看着田田鱼给忽略了她——我误了多少事情,给她添了多少棘手的曲折迂回啊!
以往种种疑虑的谜底层层解开,很多徘徊在心头的不能令人理解的细节和巧合霎时顺通。竟然是如此的撕人心肺,倒叫我不知所措的蒙木了。
“王上疼惜你,相爵关照你,胡亥需要你,你,为何要择了这条道?”
赵舞落难。为什么蔺继相连个救助的讯息都没有?
就算是不让我救,那赵舞已经被李斯说成了那样,这么快就落到了如此低谷境地,恐怕是蔺继相连外界的舆论援助都没有做出努力的,这么重要的人。不会赵舞没有给他求救的讯号,他自己也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吧?
若说是如今赵舞的动静闹得这么大,蔺继相却一无所知,我是断不会相信的,就算是蔺继相还未来得及做出应对,那他安置在咸阳城及其附近的人总该会做出临时的紧急营救措施的。
赵舞又用鼻孔对着了我,她因为昂首而眼睛眯线扫我的目光没有在我这里做任何停留,只是轻蔑又迅速的看向了别处。
“本宫熬神说出来,只一点,”她言词似是在托孤,可是她的神情和语气都不是在郑重讨说的样子,平静地、缓缓地,她道:“在你能力有余时,不为念旧,只是空手善待一下胡亥。”
赵舞的这些词汇深深震击了我的心,不单单是她鲜有的示弱,还有她示弱的内容:难道我鄙夷又提防的胡亥的未来,是出在我身上的问题?
我要心怀着打击胡亥将来的信念,去守护胡亥的存在和任性?貌似,这两方面尖突的矛盾,我都没有选择的空间。
嬴政的心血我想要守候,胡亥的秉性我也要顾全,这些不可预想却已经展现出来的预知,我抗拒不得。
“胡亥他是王上的公子,不会有事的,倒是你——”
不管未来如何,那都不是迫在眉睫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事,我现在想要挽回的,是赵舞的生命。
相对于我的忧心,比拟即将损落的性命,赵舞更在意的是她对我不算低头的低头。
“望夷宫眼下非人人都能进出的了,怕是里面的物件也非胡亥能够尽得的,你若是能入,便将本宫寝殿中樟木大箱中低层的蟒图绣衣交由胡亥,那是他最喜欢的图样了。”
不待我有回答的时间,她又道:“吾赵舞傲世半生,临了,没想到倒是求着了你。”
我无权置评她的理念,可是我想要达成我的心愿。
“真的,都是你做的?”
虽然心里有了答案,虽然相信赵舞她不会去承认这么大的她没有做过的罪行,可是我想要她活下去,疯狂的在这个时点要想她活下去。
“哼~”赵舞鼻息一出,又是冷瞥一瞬,傲凉道:“除了燕姬绾的藏红花。”
得到赵舞爽直的肯定,我的心又沉了几分。
她那么爱嬴政,那么爱胡亥,为何要自毁前程的去做那些损人利己的恶性呢?难道不伤害那么多的人,她就得不到嬴政持续的爱吗,她不能以她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嬴政对她们母子的疼惜之情吗?
“为何这么做?”
用了自己的儿子去害别人的孩子,她于心何忍啊!
“你若是有了孩子,尤其是得了公子,你便能明了了。”
虽然适应得不与蔺继相有任何往来了,可是我依然忍不住问了出口。
“相爵,知道这些事情的吧?”
提到蔺继相,赵舞一向冰傲的容貌上面浮现了几丝敬仰,眼神也是汇聚了浓浓的歉疚情愫。
“这也是少主放弃我的缘故吧。”她幽幽怅然道。
我又一次被她惊了心神。
“‘少主’?”
赵舞提到蔺继相,称呼的是“少主”?
赵舞和蔺继相,到底是什么关系,蔺继相能够让赵舞心甘情愿的违背嬴政的意愿一再护我?虽然她被嬴政治罪的无悔,可在这个与嬴政缘尽的肝肠寸断的时刻,居然依然有心情这么体谅蔺继相的不闻不问,这倒叫我很想要知晓了。
相爱的关系?赵舞很明显爱的是嬴政!隶属的关系?赵舞很明显不怕蔺继相!报恩的关系?赵舞和蔺继相,貌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能有什么恩怨呢?
回神,不愿意多说话,也不愿意再看到我的疑问,赵舞嫌恶的看了看外面,毫无情绪的出了送客之言。
“你出去吧,不要再来了。”
她说完便面朝里站了,不再给我正脸看,坐实了不要再说话的样子。
终究是因为我。
不管她犯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过,她都该被正常的暴露出来而定罪,不该因为救我而自暴自弃,所以,无关是非,我想要她多些时间,以弥补被我缩短的她的生命。
“怎么才能救你?”
她的情况她自己一定了解的,这座王宫和嬴政的实质,她也比我清楚,我想要帮助她,请求她要我帮助她,就像她曾经无数次的及时帮助我一样。
依然没有回头,只是赵舞再次开口的语气充满了洒脱和坚定。
“着手做的那天起,本宫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进来了,本宫就没有想过要出去。王上这些年对本宫的垂青和他对亥儿的爱,够了。”
她微微偏首,认真道:“别杵在那里耗费本宫独处的时光,别枉费了本宫留你远观胡亥的心血,别使得本宫到死都辜负少主的寄愿,该怎么做,你要心中定论,别做无谓的犯傻,像以往一样令人无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她建议我不要轻举妄动的实况心态吧,而我,也似乎必须认同她这一点。
失神看着她的背影,我看了许久,我知道,我是看不到她的回首了。
缓慢转身,迈步,这段出地牢的曲折路,我一个人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