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便不紧不慢一提缰绳,催马慢步,慢慢走到她跟前。高头骏马上的男人微有皱眉,单手拽着缰绳,眼睛沉沉看她。
目光有些犀利,还有很浓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晦暗,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两人的视线各自交错,他凝着她,忽而沉声,“哪去?”
就在不久前应恂来告诉他,说连梨不知为何一大早远离人群,走离了禁卫范围。走离了禁卫范围后她依然没停,还一个人越走越远。除此之外,在此之前她还特地不让柳芽跟着。
而应恂才说完,受柳芽嘱托过的护卫也过来禀报,他同样禀报的是连梨一人走远了,不知要去哪。
崔厉当时眉便皱了,也才在他们话落之时已沉沉把衣袍一掀,大步跨出去,“备马。”
上马后他一言不发,朝她这边疾驰而来。他骑的非常快,所以很快看见了她的身影,她一人在空旷的地方走着,身形孤寂。
那一刻眯了眼,之后更加提缰,转瞬已离她越来越近。
然后便看她似乎听到了声音,有些僵的止了步。
可止步后她却没回头看他。
崔厉这会儿问过她话,提着缰绳定定又凝她一眼,这一眼里目光无比的沉。
他的眉也是仍然微微皱着,神情不算难看却明显也算不上和悦,几丝不赞同分明,“一大早的要去哪?天都还没大亮。”
连梨默然。
心中一个走字,几番打转要如何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他应该是不肯她走的,刚刚那一瞬也是赌,赌那些护卫和她身边丫头在发现她不对劲之前,她已经找到藏身之处。
但……她明显赌错了,他手底下的人一大把,暗地里走很难,似她刚刚那般明目张胆打算出其不意走人……也难。
而现在尚在京城之外她都走不了,入了皇城那她更走不了。
除非他同意,但也不可能。
连梨怔怔的看着他此时神情里的不赞同——他追过来了,那她肯定是走不了了,而走不了之后要面对的便是她百般不想看到的一切。
她是真的不想看他宫里那些人,一点也不想。
她张了张嘴,但张嘴之后却又不知该答他什么——因为真的连自己也不知道。
但也不用她说什么,下一瞬,她的腰上已忽然卷了他的手臂。他仍然是立于马上,但腰背已忽地一伏,且手臂一探,便已卷了她腰肢上马。
脚步忽然离地她不免吓了一下,可很快臀上又落到安定处,背后还贴上了他的胸膛,这一卷一拉,她不过瞬息间被他拉到马上,拥进了怀。
接着他也没打算干在原地等着就等她答话,缰绳一绷,已经打马回去。
官道两边风声呼号,连梨感觉到他骑的很快,快到她被这速度带的往后仰,紧紧挤入了他怀中。甚至她连嘴巴也不大敢张开,怕被灌一口风,她不由得偏了偏脑袋,避着点。刚偏,腰上紧了紧,同时觉得马儿骑的更快了,快到终于停下时,她却还没缓过来。
还是忽地被他一搂重新踩到地上,才回神她已到了原地。
回神时,脚是飘着的,脸颊则略干,风声里的凉意擦在脸上。她眨眨眼,抬手刚想摸一摸脸上似干似凉的感觉,身形却又动,微微踉跄,已被他牵着上了乘舆。
“应恂,天一亮便起驾。”
身影刚被他带着没入乘舆内,便听他这淡淡一声,传的不远不近。
接着连梨听到外面答了一句是,同时,看到他漆黑的眼神在她脸上扫荡,忽而,他拉着她的手一拽,她便已倒进他怀中。
男人皱眉,还是之前问她的那句,口吻淡淡的全是不赞同,“刚刚是要去哪?还特地把柳芽几个支开。”
连梨抿唇。
她没答,而她不答他便一直盯着她看等她的回答,似乎就这么相对无言到天亮也没关系,更甚者等到再次天黑了也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等她说出来。
连梨从他眼中看出了这些。
但……她依然没有马上答。她就这么和他静静看着,后来看得累了,身形一软,叹气直接往他怀中靠,他在这时也顺势伸了手臂,搂抱着她。
还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
马车里这时格外安静,再之后,天大亮了,舆驾重新出发,驶向皇城。
“还不说?”耳畔被他轻轻扯了扯,他的眉挑了下。
连梨笑一下,笑过之后轻轻叹气拉下他的手。
也终于开了口,“您宫里有多少人?”
说完,眼睛看着他,静静等着他告诉她。到此时,唯有挑明了说他才可能让她离开。
崔厉一瞬眯了眼睛,原是因为这……
他明白了,连梨也知道他肯定明白了,他何其聪明。
她不再言语,这回由她等着他说话。
车驾里有那么几息再次沉默,沉默到原本还想着该怎么在他回话后提出让她走的连梨这时都因这沉寂的安静忽然觉得难以忍受。
他的沉默代表什么?是真的有很多人对吧……
一直不动的身形动了动,心里也似乎焦躁,突然不想再这般靠在他怀中了,她抿唇起身,打算自己去一边坐着。但这时男人手掌轻轻一裹,把她又搂了回去。
他还突然笑了笑,笑得胸膛都微微震动,这抹震动连梨方才感觉到,便忽觉脸被他一捧,他笑着浅啄了下她的唇。
“因为这个,所以刚刚才想方设法支开别人,一人走远?”崔厉挑了眉,嘴边笑意盛大。
难怪这几日总觉得她有些走神,又有些异常,原来一切都是因为这。
看着她的目光忽然光华大盛,他愉悦的又笑了声,这回,在她唇上一个重吻,两人彼此的鼻息扑扯勾缠。
连梨心脏缩了缩,下一刻,心脏更缩,因为听到他摸着她的下颌,轻轻哑笑出声,“是吃味了?”
这话说着时,声音里扬起的音调比刚才还要愉悦好几分。
连梨听出来了,他也说得确实没错,但心里的复杂其实远远不止是吃味而已,还有很多很多,这些……都关于他。
深吸一口气,都已经说到这了,承不承认是吃味也无所谓,她也忽然觉得有点累了,不想一人就此再难过着,说开了吧,吃味也好难过也好,都说开了,也让他明白她的芥蒂她的无法忍受,更让他……让她回去吧。
真的面对不了那样的情形,那些女人,她怕她最终会疯掉。
眼睛看着他,无声哂然点了头。
才点完头,她心里刚才的那些闷堵那些纠葛却没能有机会被她说出口了,因为他在她点头后便已深深笑了下,且笑着摩挲了下她额头,在她眉心一记吻,“没有,宫里没人。”
“除了你,没有别人。”
没人……
宫里没人,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