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品茶楼。
“陈顺兄,这次科举你可有把握?”一位衣着打扮很不俗的书生笑着问道。
陈顺身材微胖,笑起来眼睛会眯起,一副和气的样子,“应该有把握,可惜心里却实在没底。许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这学识……哎,实在是惭愧。”
许乐永笑道,“陈兄过谦了,你学富五车,只是性子洒脱了些,其实倒真不用拘泥于科举,做一个学者倒是更适合你。”
“陈兄,你何必这么说,令妹贵为当朝贵妃娘娘,只要向她提一句,还愁什么官职拿不到?”另一位学子似笑非笑的说。
“姜兄,话不可乱说。”自他们来了茶楼之后一直没有吭声的李大成看了一眼姜涛。
陈顺笑呵呵的说,“我已经多年没见过我妹妹了,总是想着她却不能见她已经让我这个哥哥万分愧疚了,怎么能让她为我的事情操心呢。再说科举是为朝廷选人才,我陈顺一届文人,怎会做那种徇私舞弊的事,岂不辱我名声?而且历朝规定,后宫不能干政,姜兄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许乐永看了一眼姜兄,笑着说,“陈兄你也真是,你自己不愿意让贵妃娘娘帮忙,别人可愿意求你去向贵妃娘娘递话呢。”
姜涛脸一红,梗着脖子问,“许乐永,你什么意思?”
许乐永微微一笑,“字面上的意思,姜兄何必如此激动?”
“好了好了,”陈顺拉拉这个劝劝那个,“过几日就科举了,咱们可是来放松放松,不要伤了和气。”
“陈兄,不是我说,”姜涛瞪了一眼许乐永,径自看着陈顺说,“你一个妹妹是当朝最受宠的贵妃,一个妹妹是大司马的夫人。身份何等尊贵不用我们说。你又何必要参加科举?你就是考上了,身为外戚,皇上也不会给你什么大官做,真不知你这是费个什么劲。”
陈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眯眯的说,“我妹妹们过的好是我们陈家祖上积德,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考科举也不是为一官半职,只要考上我这心就安了。”
“姜兄这话倒奇怪了,怎么陈兄身为外戚就不能考科举了?他参加科举只为完成他多年夙愿,不负寒窗苦读数十年,姜兄连这点都不了解,真是枉你自称是陈兄好友。”许乐永不赞同的摇摇头。
姜涛哼一声,“你们一个身为外戚,一个是书香世家子弟,生来就比寻常人富贵,想要什么还不是信手就得,我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想来和我有一样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许兄何必处处针对我?”
许乐永不屑的一笑,“市井之见。”
“你……”姜涛蹭的站起来,“士可杀不可辱,许兄今日如此折辱我,我实在难以接受,告辞!”
姜涛气呼呼的站起来走了。
陈顺尴尬的看着他出去,刚想起身去追,却被李大成按住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用去了。”
许乐永连连点头,“对对,不用理他,来,咱们继续聊。”
陈顺有些尴尬,“这样不太好吧,怎么说他也算是咱们的朋友。”
“哪有朋友天天惦记着你身后关系的?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许乐永说道。
李大成赞同的点点头。
“听说你妹夫就是河西郡极力举荐的施光?听说他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我先生说,以施光的才华,这次绝对能进前三甲。”许乐永叹息道,“说我这个水平,能入二甲就算祖上庇佑了。”
“许兄不要这样说,我们一定可以的!”陈顺用力点点头,充满希望。
“走吧,回去再看看书。”李大成站起来说。
陈顺和许乐永也跟着站起来,走到楼下结了帐,陈顺边走边笑着说,“不管咱们能不能高中,回头还来这里再聚一次!”
“那是自然!”许乐永抖了斗身上的衣衫。
李大成微微一笑,只是点点头,他一向不爱说话。
陈顺转身,却没留神后面疾驰而来的马车。
“吁——”车夫紧拉缰绳,马被强制停下,车身猛烈地摇晃一下,里面发出咚的一声,车夫张嘴就骂起来,“不长眼的狗东西!作死啊你!走路不看路吗?你长的那一双招子是用来出气的吗?”
许乐永和李大成忙上前把被马刮倒的陈顺拉起来,许乐永不高兴了,指着车夫说,“你嘴巴放干净点!明明是你从背后撞人,还口出狂言!小心我们告到官府,让衙门治你一个纵马行凶罪!”
“谁他娘的嚷嚷啊?”马车帘子唰被撩起,苏二揉着脑袋从车里钻出来,“嚷嚷什么呀?本侯爷的马车都敢拦?走!谁再拦着就从他身上踏过去!”
车夫得了话,哼一声扬起鞭子就要走,李大成反应很快,迅速上前扯着缰绳,“你撞了人就得赔不是!别想走!”
陈顺揉揉腿,有些疼,可能扭着了,他心想。
“我本来不想和你纠缠,可你这般态度可不行,今天你非得给我道歉才行,要不咱们就官府见。”陈顺看着苏二。
苏二笑了,“哟喂,你是哪家的小子?算什么东西敢让侯爷我给你道歉!赶紧跪下来磕几个头,侯爷我就饶了你们!”
“我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岂容你这样折辱!侯爷又如何?满京城这么多侯爷还没见过像你这般嚣张的!今天你必须得赔不是,否则咱们这事儿没完!”
“就是,要不这事儿没完!”
陈顺说完,许乐永跟着接话。
苏二扶着车夫的手摇摇晃晃的下来,打了个大酒嗝,上前来打量陈顺三人许久,“哟,跟你们赔不是?侯爷怕你们受不起!会折寿的!”
苏二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厌恶的说,“本侯爷今日输了钱心里正不舒坦呢,赶紧走,趁着侯爷我现在还不想动手,快滚!”
“怎么?你还想动手?”陈顺脖子一梗,直接对上了苏二。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对苏二指指点点,车夫见着有些不好,忙上前扯扯苏二,“侯爷,要不算了,你瞧这人越来越多了……”
“滚滚滚!本侯爷倒要看看这几个小子有多能耐!”苏二转身从马车里抽出一把剑,指着陈顺三人,“赶紧滚!再多说一句,侯爷这剑可没长眼睛!”
陈顺怒道,“你还想当街行凶!这是天子脚下,你真当无法无天了吗?”
“滚!”苏二一脚踢到陈顺的肚子上,直把陈顺踢翻在地,许乐永见状脸色大变,上前就要去拽苏二,却被苏二一个回旋踢踹到了一边,李大成握手成拳挥向苏二,苏二剑尖一挑,李大成的胳膊当时就多了一条口子。
“蠢货!”苏二冷喝,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敢跟他动手?活腻味了吧!
“大胆!”陈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你竟然敢当街行凶,看我不一本奏折参了你!让皇上削了你的爵位,把你打下天牢!”
“书生意气!”苏二冷笑,摇摇有些发晕的脑袋,转身往回走,“走,回府!”
许乐永也指着陈顺说,“别想跑!你可知他是谁?当今贵妃娘娘可是他的亲妹妹,你殴打外戚,皇上一定会治你的罪!”
“什么?”苏二歪着头回身,走到许乐永面前,“你说什么?”
“我说你殴打外戚,已经犯了大罪!”许乐永愤恨的说。
苏二回过身,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顺,“你是昭阳宫那女人的哥哥?外戚?”
陈顺怒喝,“放肆!你竟敢称呼贵妃娘娘为那个女人!你……”
“哈哈哈……”苏二放声大笑,“你是外戚?一个妃子的家人也算外戚?老子告诉你,老子就是皇后的亲弟弟!老子才是真正的外戚!啧啧,真是冤家路窄啊,在宫里我姐姐跟你妹子不对盘,在这儿你找老子晦气,我看你们陈家的人都是吃屎长大的吧?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你那个妹妹,贵妃?哈哈哈……笑死人了,还不是依靠那点儿狐媚本事,谁知道那两个孩子是跟谁生下的杂种……啊!”
苏二一声惨喝,陈顺竟然面目狰狞的扑上来直直掐着他的脖子,嘴里不断骂着,“你敢辱我妹妹清誉!我掐死你!……”
“陈兄!”
许乐永和李大成大惊,忙上前来一个一边架住陈顺的胳膊把他往外拉,三人都是读书人,力气也不大,不一会儿就把陈顺扯开了。
“杂种!”陈顺刚被扯开,苏二就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把陈顺再次踹倒在地,怒吼着举剑径直刺下——
陈顺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看着胸口泊泊流出的鲜血,许乐永傻眼了,李大成也呆住了,满街的人都傻了。
唯独苏二还在那儿骂骂咧咧。
“杀、杀人啦!”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惊醒了所有人。
……
“你说什么?”福儿不敢相信的上前拽着小太监的衣裳,“你再说一次!”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说,“临安候把陈二爷杀了!就在士子街一品茶楼门口!”
“你胡说!他怎么敢!”福儿仓皇的摇摇头,满脸苍白。
小太监磕了个头,“奴才不敢隐瞒,临安候和陈二爷不知为了什么发生口角,临安候提着剑就杀了陈二爷,满大街的人都能作证,陈二爷被送到医馆时身子都僵了。现在宫外都闹翻天了,所有的学子们联名上书,要求皇上处死临安候,陈家已经乱……”
福儿听不清小太监后面说了些什么,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陈顺的样子,只觉的脚下一软,眼前阵阵发黑。
“娘娘!娘娘!”花莲忙扶着软瘫过去的福儿,焦急的喊着福儿。
“我……我要见皇上!”福儿连连吸几口气,猛地站起来,推开花莲,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娘娘!”花莲急的高声喊,忙和小山子追了出去。
二哥!二哥怎么会死!怎么突然就死了!一定是假的!这绝对不是真的!……
福儿只觉得胸口闷的让她几乎死去,有什么东西让她尖锐的疼着,眼前阵阵发黑,到底有没有走到宣明殿她也不知道,恍惚中似乎有人撑住了她。
“娘娘!”小秦子一脸焦急的扶着福儿,立嘉容知道消息后立刻让他来守着昭阳宫,就是不想把消息传到贵妃耳朵里,不过看这样子,只怕早都知道了。
“我要见皇上!”福儿厉声喊,推开小秦子一路往前跑。
“皇上!”福儿一把推开宣明殿的大门,脚步虚浮的跑到立嘉容面前,“我哥哥他真的……真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