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福儿接到了王府报喜的信,王氏生了庶次子,苏氏也生了嫡子。算算日子,大概再有两个月,杨氏报喜的信应该也就到了。
福儿看着手里的信,总是好事情。
小方子送了信也顺便传了话,“请夫人准备,今晚爷会过来和夫人一起用膳。”
立嘉容要来!
福儿立刻把信上的事情抛在脑后了,僵硬的对小方子笑笑,“知道了,多谢。”
待小方子走后,福儿心里开始惴惴不安,立嘉容会对她说什么呢?会不会怪罪她?会不会……
福儿脑袋里翻腾着各种可能,坐立不安的等了一下午,立嘉容才姗姗来迟。
“看到信了?”立嘉容很自然的坐在了上首,完全无视福儿纠结不安的神情。
福儿呐呐的回答,“看了。”见春梅端了茶过来,急忙接过,放在立嘉容手边。
立嘉容看她一眼,淡淡的问,“准备好送什么回去了吗?”
福儿微微呆了下,下意识的摇头,“还没。”
闻言立嘉容原本端茶的手顿了一下,慢条斯理的喝完了茶,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敲着桌子,上下打量着福儿。
福儿被他看的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不自在透了,“爷、爷?可是妾身有什么不妥?”
上下看了下自己,福儿确定自己今天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立嘉容琢磨了片刻,认真的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福儿呆愣愣的答道,“十四。”
立嘉容点点头,转而恍然大悟的看着她,“哦对,几个月前才过的生日。我说你……”
立嘉容尾音拖的长长的,福儿自然被吸引住了,“什么?”
“我说你怎么光长年纪不长心啊?”立嘉容的语气突然沉了下来。
福儿一愣,不解立嘉容为什么这么说。
立嘉容看她一副懵懂的样子长长叹口气,“罢了罢了,都是爷把你宠坏了。回头我让小方子替你备礼送回京城吧。”
她怎么就光长年纪不长心了?立嘉容又什么时候宠她了?
“不用……妾身可以自己准备的。”福儿不服气被立嘉容这样看,急急忙忙的说道。为怕立嘉容不答应,福儿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准备。
谁知立嘉容很快露出一个笑脸,“好啊,那爷就能省一笔钱了,两天后爷会派人回京城,你要带什么回去直接交给小方子就行,若是送回王府的东西,别弄的都一般模样,咱们府里嫡庶规矩可不能乱。”
这是……在教她?
福儿心里一暖,真心诚意的给立嘉容道谢,“多谢爷提点。”
立嘉容笑眯眯的对她招招手,“今个儿爷兴致好,你想谢爷就拿出点真本事逗爷高兴,会弹琴吗?”
她的琴艺虽不出众,但在家也学过不少时日,尚算不错,不过……
黄氏的下场犹在眼前,福儿只稍微想想便已经决定如何做了,她点点头又摇摇头,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会弹一点,只是弹的不好,怕爷听了不喜欢。”
立嘉容笑着说,“无妨,你弹就是了。”
福儿不再多言,让春兰取了琴来,净了手脸,焚了香,福儿在案前先试了试音,调试好了之后看了眼立嘉容,见立嘉容歪在暖炕上,面容沉静,双目微阖,也不问立嘉容想听什么,双手放在琴弦上,轻轻拨动,铮铮淙淙的琴声流水般缓缓泻出。
曲到一半,只见立嘉容神色未变,只薄唇微动,“缘绿绮以写渔情,抚焦桐而舒雅况。这曲《渔歌》确实不错,手法纯熟,琴声流畅。爷倒是没看出来,你有这等闲云野鹤的心思。”
福儿一边弹着一边说,“若是真能是那闲云野鹤倒好了,妾身也可以翱翔天下四处游览一番。”
立嘉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福儿笑道,“人不大,志气不小。”
“不过是妾身闲来乱想,爷不要怪罪。”福儿自知失言,心思一动,琴声即时便乱了几个调。
立嘉容惋惜的微微摇头,“心思浮动,还需多练练养心静气的功夫。”
福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索性停了琴,“妾身这琴艺实在粗陋,还是让妾身伺候爷用饭吧。”
立嘉容点点头,“弹琴也好,作诗也罢,不过是修身养性平日耍闲的事情,你莫要放在心上。”
福儿收了琴,又伺候着立嘉容换了衣裳,小方子已经指挥人端了饭菜上来,福儿如往常一样,伺候着立嘉容用饭。
也许是因为得了两个儿子,立嘉容的情绪一直很高,也破了往常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边用饭边和福儿说了不少话。
这些日子的相处,福儿对立嘉容的惧怕已经少了许多,见立嘉容不提上元节的事,她自然也不会笨到再去提醒立嘉容。陪着立嘉容慢慢用饭,再顺着立嘉容说着话,一时间两人之间倒也温馨的很。
烛火柔和的光印在两人身上,也减去了不少立嘉容平日的冷肃颜色,眉目之间都是一片平和,暖暖的笑容一直挂在立嘉容脸上。
福儿有片刻怔忡。
其实立嘉容……对她还真不错。
在王府的时候,无论何时,立嘉容似乎都是一副冷清的样子,喜怒不形于色,平时脸上偶有笑容,看起来也都冷冰冰的。
自从来了南下郡以后,立嘉容大部分时候都在忙着行宫的事,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也很克制。平日来她这儿多是用饭,休息,她每月伺候立嘉容的次数也不过只比在王府时多了三四次罢了。
不过,立嘉容笑的时候多了。
福儿再一次想,这样一直过下去,或许也真不错。
屋里一片融融的暖意,直到小方子敲门。
“爷,有要紧事跟您禀报。”
立嘉容微微扬声,“进来吧。”
小方子进来后径自走到立嘉容身边,凑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福儿看见立嘉容的眼中一亮,嘴角微微翘起,勾起了一丝微笑,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瞬间有了一股不一样的感觉。更显得……霸气?
福儿回过神,再定眼看去,立嘉容已经正了神色,“爷有事需要处理,你早些休息。”
摸摸她的头,立嘉容带着小方子等离去。
待他走后,福儿才恍然发现,立嘉容摸她头的次数真是越来越多。
立嘉容到了外院,姚俊生已经等着了,“他在哪?”
姚俊生笑道,“不敢让人知道,此刻在厢房。”
立嘉容满意的点点头,“做的很好。”
姚俊生引立嘉容到了一个厢房门口,立嘉容独自进去,姚俊生和小方子守在了门外。
立嘉容一见屋里的人迅速隐去嘴边的笑,摆出了一副冷面的样子,“七弟此刻不是应该在京中吗?”
敏王笑嘻嘻的拱手行礼,“五哥近来可好?”
“此刻七弟还能见着五哥我,我也算过的不差。”立嘉容坐在了敏王旁边,亲自给敏王斟茶。
敏王今年十六岁,微微有些胖,嘴角一圈绒绒的胡子,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比起立嘉容的风姿卓越,敏王着实差了些。
敏王呵呵笑着,“五哥何必揽了这差事躲出来,那事儿是大哥二哥搅出来的,五哥只是白白被牵连,只需闭门几日自会无事。”
立嘉容淡然,“人是我府里出去的,我自然脱不开关系。再说督察行宫建造本也是工部的事情,为兄责无旁贷。倒是七弟你,现在不待在京城,跑到这儿来做什么?难道就只为了看看为兄?”
敏王笑的很亲切,“小弟先恭喜五哥喜得贵子。前些日子王妃去看了府上侧妃,她们两姐妹都有了身子,凑在一起真是有说不完的话。这女人一做母亲,心思就全在孩子身上了,小弟都被晾了好些日子。”
立嘉容微微抬眼,“这有何难?明日五哥便送两个姑娘给你。”
敏王忙笑着摆摆手,一脸害怕的样子,“可千万别,让王妃知道了还不生吞了小弟。弟弟胆子小,可经不起这玩笑。”
立嘉容沉默。
敏王见立嘉容始终绕弯子就是不接话,也不由得有些急了,“五哥,亲王无旨不可离京,弟弟可是冒了大风险才偷跑出来见你的啊。”
立嘉容喝了一口茶,语气柔和了不少,“多谢七弟还挂念着为兄的安危,为兄甚好。”
敏王脸色微沉,很快又堆起笑脸,小声说,“五哥,父皇这两年可是有些糊涂了,有些事儿,哥哥也得早早的打算起来呗。”见立嘉容看向他,敏王轻笑一声,“弟弟这么没头没脑的来,五哥想必也不会轻易相信。小弟一时拿不出什么,只有一句话可说。”
立嘉容不动声色。
敏王凑了上去,“杨氏一族和端皇叔。”
立嘉容心里一动,敏王妃是杨氏本家嫡女,杨氏一族靠着敏王无可厚非。至于端皇叔,他是父皇的亲兄长,轻易不与人走动,也是父皇那一辈唯一活下来的王爷,更是深受父皇信任,掌管着京城卫这样的部门,也被敏王拉拢了?
“你要什么?”立嘉容冷冷的看向敏王,开府才一年,居然能拉拢到端皇叔,好本事啊!
敏王得意的一笑,“他日五哥若得天意,小弟只求三样。”
立嘉容眉眼一动,示意敏王说下去。
“第一,弟弟愿意就藩东平,并发誓此生不踏京城半步。第二,封小弟生母薛御女为太妃,跟我就藩。这第三……”
敏王的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决然,“我要欣荣为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