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耀示自己对黑山领的控制,黑山庄园的塔楼上,飘扬着一杆破破烂烂的黑色旗帜。
如果方寒没有看错,那的确是黑山家族的标志。但是那标志上,却是被画上了两道血淋淋的叉号。那其中的讽刺意味,再明显不过。
方寒长长出了一口气,下了黑王背,径直朝着庄园走去。
庄园中的土地上,并没有错落有致的园林花木,但是那一丛丛生机盎然的野草莓,却是给这荒芜的庄园中填了不少的绿意。正是隆冬季节,黑山领的清冷空气却也不同于哈尔兰的大部分地方,所以这些野草莓长势十分旺盛。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方寒亲自走上前,摘下了一枚玲珑的野草莓。虽是野草莓,但是这野草莓却是生的硕大,色泽也比那些寻常的野草莓要鲜艳许多。
方寒细细嗅闻着这野草莓上的新鲜味道。许久之前,他也曾摘下一捧带着露水的蓝莓,给那个曾经巧笑嫣然的女孩吃下。
“一日难再晨啊。”摇头晃脑地感叹了一句,方寒张口,在那草莓上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溢满口腔,方寒的脸上,却是突兀地流下两行说不清是什么感情的眼泪来。
眼见方寒落泪,斯沃德、萨尔曼,或是文秀秀、海恩,哪怕是新近加入的斯汀,都不觉有些伤悲。尤其是与方寒早早便结识的斯沃德,对方寒的这番感情,更是感同身受一般。
大口大口地将草莓吃完,方寒甩了甩汁水淋漓的手,脸上的泪水也被一道无形的热气蒸干。
“留下一些人警卫,剩下的,把这庄园清理出来。”
哪里还用方寒再多吩咐?他手下的士兵们,已经纷纷行动了起来。加上刚刚会合、驻守在此的万余人,方寒现在手头有足足三万的精壮劳动力。只是不到一个钟头,整个庄园的杂草、废物,以及那些被损毁的雕塑等等,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附近居住的农户早早知晓了侯爵归来的消息,纷纷前来帮忙。这些杂草,大多都能成为牲畜的口粮,贵为侯爵的方寒,自然是不需要这些杂草的。能额外收入一笔,已经让这些农民们开心无比了。
更不用提,善心大发的黑山侯爵,亲自给他们没人都发了一个装的满登登的钱袋。听着悦耳的金币碰撞声,这些农民只觉得,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年轻侯爵,不知道比那个刀片脸的吝啬奥斯汀好到哪里去!
“奥斯汀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贵族,感觉就像个贪婪的吸血鬼一样。”萨尔曼看着手中长长的清单,这些都是在奥斯汀成为神裔贵族时期,黑山领中被掠夺的物品清单。其中除了正常赋税以外,奥斯汀还要定期向黑山领中的居民强制收取所谓的“神恩庇护费”。
加上那些手脚不严的教会军骚扰居民,黑山领的居民们,过的并不快活。若非这是他们祖辈生长的地方,附近也无处可去,他们早就迁出了黑山领这片严苛之地。
方寒已经换上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舒适长袍,从嘴里吐出一个灰色的烟圈。
“这说明,教会并不特别看重这里,他们只需要奥斯汀涸泽而渔地将这里的资源横扫干净,好去武装他们神圣的军队。”
萨尔曼皱起了眉头。“那我们就靠这三万人吗?奥斯汀那边,可是还有一位侯爵级别的盟友啊。”
“盟友?呸,一个满脑子神灵,另一个趋炎附势,若是奥斯汀的势力折损,他就会恢复中立。”方寒吧嗒了两口烟斗,神色悠闲。“况且,第一批生力军,已经来了。”
“是蛮人们?”萨尔曼有些惊讶。
“没错。”方寒笑的有些猖狂。“想想看,一群破坏力超强的巨熊,使用着来自深渊的盔甲兵器,去欺负一群小绵羊!”
想了下教会军参差不齐的素质,萨尔曼不禁笑出了声。
教会中并不缺少神力强大的圣骑士,也不缺少术法多端的神术师,唯独缺失的,就是纪律严谨的军队。所以教会便要求麾下的神裔贵族,用最快的速度武装起一支代表教会门面的军队。
寻常百姓,哪里有愿意参军的?就算是那些血气方刚年轻小伙子,他们也会更多选择去福利完善的国家军队。所以,这些看似庞大的教会军成员,大多都是些游手好闲的无赖、市井中有三两分实力的好汉等等,这支军队的素质,可想而知。
蛮人虽然桀骜不驯,但是却是对方寒最为忠心耿耿的,执行力也最强。而且个个实力强大,经过系统化的战阵训练后,萨尔曼都不敢想象这些饿狼的战斗力。
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号角声。
“果然够快。”方寒拊掌大笑。
不多时,萨尔曼的老熟人莱斯克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奥丁大人,我带来了五千名敢打敢拼的好小伙子!”莱斯克半跪在方寒身前,行了个蛮人的擂胸礼。
在他身后,是黑漆漆的一片年轻蛮人。
他们都带着自己家中最好的皮甲、最好的武器。虽然这些精钢打制、破旧不堪的的旧武器,在大陆士兵的眼中看来都是垃圾一般。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拥有着昂扬的斗志。
他们,是为了奥丁荣光而战的勇士!
看着他们眼中的炽热,方寒体内那一股年轻的热血,再次沸腾了起来。
“亲爱的小伙子们,欢迎来到黑山领,奥丁子民的自由之地。”
“我们未来要对抗的,是教会,是神灵,是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虚伪家伙。当然,现在我们还没有挑战他们的条件。”
“所以,你们要刻苦!在部落中成为勇士算什么?在决斗中杀死的对手又算什么!冰原上的雪牛固然蛮力无穷,可是又怎么打得过成群的冰原狼?”
“我身边的这位,就是你们以后的统领,你们要叫他‘大人’。不久以后,我们就会和教会的仆从开战,你们可有信心?”
听得方寒发问,所有的小伙子们都扯着嗓子,用最大的声音,喊出一个:“有!”
一行飞鸟从树林中“扑啦啦”地飞起。
方寒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两个戒指扔给了一旁的斯汀。
“这些傻小子,就交给你来训练了。这里是他们的新装备,怎么分工,你是清楚的。”
斯汀连忙立正,敬了个别扭的、刚刚从斯沃德那里学会的军礼。
帝都的冬天,还是有些寒意的。巡查街头的龙骑兵,都披上了加绒的短披风。那些流窜市井的好汉们,也被寒风束缚了行动,在酒馆欢饮度日。
壁炉里的黑松木烧的“噼啪”作响,屋内洋溢着暖洋洋的气息,一丝松脂燃烧的香气萦绕满屋。伊芙呆呆地对着镜子,看着镜中自己与过去截然不同的相貌。如雪般白皙的颈子上,还带着那条普普通通的紫水晶项链。
并非说是相貌不同。只是这接连不断的境遇,让伊芙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容易感动、还带着些青涩气息的山野女孩。此时的她,有着许多贵妇梦中都想不到的地位与权势。加上伊芙本身就是个善于努力的人,以至于在底蕴方面,许多男性贵族都难以望其项背。
但是,为什么会有些空虚呢?
尤里乌斯去哈尔兰散心,心怀愧疚的伊芙没有跟去,就帮他亲手收拾了行装。但伊芙隐隐觉着,自从那次订婚仪式以失败告终后,尤里乌斯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对她也不似平日里一般温和。而且时不时地不见人影,行踪也对伊芙完全保密。
反倒是隐燃居的朗德纳,时不时地给她透露一些尤里乌斯的消息。比如前两天尤里乌斯去拜访希恩家族的小姐这类听起来很像花边新闻的消息,伊芙也只当是笑话听。
“如果是他的话。。呵呵,又在瞎想了。”伊芙口中喃喃了两句,想把那个身影抹掉。但是很奇怪的,伊芙就想到了那个日光熙暖的下午。
被门撞到还流着鼻血的少年,当他将那个不大的小小纸盒递给她时,那纸盒上还有他的余温。伊芙觉得,那可能是她一生中最温暖的时刻。而那少年,似乎从未变化过表情一般,对她微微弯起了嘴角。
两人的唇碰在一起时,伊芙清楚地记得,少年竟是有些紧张地绷紧了身子。
那个何时都泰然自若的少年,竟然还会有这种紧张的时候么?
想到少年的窘况,伊芙不由得“噗嗤”一笑,眉眼间竟是带上了三分快活的俏意。
“伊芙小姐,您笑了。”一旁的侍女见她如此开心,忍不住开口道。
“是吗?”伊芙轻轻抹了抹眼角,那里微微有些湿润。“难道我平时就很严苛吗?”
侍女被她这俏皮话一顶,竟也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
“我们只是,好久都没有见过小姐笑的这样开心了。”
开心,吗?
伊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跳动的速度,似乎,比平常来的要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