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到那使双锏汉子,金魂魄插嘴道:“魔域可还没用这门兵器的高手,金某在魔域过了快四十年了,难道贵客知道?不过你知道侠名师父,那也了不起,因为我们都不晓得,贵客可真是见多识广。”
了了大笑道:“老道儿只是喜欢游历,两只眼睛看得多了,就知道多了,和金老弟比其实是大大不如的。”
云小幽笑道:“师叔祖,你就别谦虚了,这些天我问你那么多事,你都无一不晓,的确是个百事通啊,而且你说话风趣的很,是个很好的老道士。”
苏达之道:“没错,这田……郭老道最喜游历天下,见识自然不凡,每次与他说话,我都是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
了了哈哈大笑,道:“谬赞了,达之兄说话周全,这丫头说话儿也甜,哈哈,老道还是喜欢听的。”他看向那汉子,说道:“你这双锏名为虎蛟双金锏,也叫九天风雷锏,左锏长二尺四,重五十二斤,刻以虎额纹,右锏长三尺九,重七十一斤,刻上蛟鳞纹。这双锏配之九天风雷锏法,挥动之间,如同风雷呼啸,电闪雷擎,势如破竹。你这锏法叫做九天风雷锏,按照年龄算,你师父该是九天风雷锏的主人,也就是三十多年前人称‘雷王’的宁天谕,是不是?”
那汉子又惊又愣,问道:“没错,我师父名讳正是宁天谕,不过这‘雷王’我可不知道,我是二十年前才跟着他的。”
云小幽问道:“这个人厉害吗?”
苏达之道:“他是如今魔域三圣无极老人的师弟,三十多年前不知为何归隐了,原来是他啊!”
那汉子笑道:“各位,在下吕则,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意想不到,今日认得各位英雄,也算是吕某的荣幸了。”
众人一一介绍过了,唯独不远处的向天游,直到咏荷默默走开,他才走过来,笑道:“诸位好啊,看来这次路途还有人与我们同行。”
范银铃道:“这位是向天游。”
孟侠名一见这个人,就觉得全身紧绷,苏达之道:“向兄好。”
向天游微笑道:“苏庄主不必客气。”
君不见低声道:“这位兄台的眼睛?”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个瞎子加跛子的人会同他们一起来。
于九龙道:“你可别小看他。”
了了干笑道:“苏老弟,难道咱们就在这儿干站着?”
苏达之道:“哈哈,我几乎忘却,诸位请吧,到我前面的庄子里一叙。”
吕则道:“你们是一路人,可在下还得赶路,就不留下相陪了。”
苏达之道:“吕兄何不一起喝一杯酒水?萍水相逢都是难得的缘分。”
吕则笑道:“赶路要紧,我还得回去交差呢。”他背上有两个包袱,一个装着金锏,另外一个看起来轻飘飘的,不知装了些什么。说罢,拱手辞去,先走一步了。
孙若狐不知何时,又不见了。
却说苏达之引着众人到了城镇,入了一座名为清野的山庄。刚入山庄,便有个管家似的人迎着,苏达之吩咐道:“老杨,去备下一桌好酒菜,这些都是贵客啊。”
了了笑道:“初来乍到,何必如此破费?”两人是旧相识一般,在前面引着逛清野山庄。
范银铃和向天游跟在后面,再是君不见和于九龙,林昭和云小幽在最后,那咏荷此时也不知去了何处,不过向天游没有一丝着意。
云小幽观察着林昭的脸,他一直不说话,眼睛总是望着地下,云小幽忍不住问道:“林昭,你怎么了?”
林昭道:“没什么。”
云小幽道:“这么多天你都很少理会我,到底什么事情,你好奇怪,脸色也不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刚才别人要杀你,你都迟钝了那么久,到底怎么了嘛。”
林昭道:“你别问了行不行?”
忽然范银铃停下来,向林昭道:“你很不对劲,林昭,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昭强打精神,笑道:“没什么,我没事啊。”
向天游冷笑道:“你双颊内凹,眼窝深陷,说话中气不足,但刚才我听你出手,却没有什么异样,你是心中藏着不能说的事情,这些天睡眠也不好,心肺虚热,积压过重,对不对?”
林昭道:“你不要胡说,我说没事就没事。”
君不见笑道:“许是水土不服也未必,我第一次到这儿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过一阵子就好了。”
范银铃道:“我早说了你该回去,而不是同来。”
林昭点头道:“放心吧,我能克服的。”
范银铃点点头,道:“有什么不好要跟我说,毕竟我请你来的,而且你是我朋友……”话至此,她也不再说了,快步跟着往前走去。
向天游道:“不要轻信了别人的话,也许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林昭听了脸色急剧变化,君不见呵呵笑道:“看来这句话大有含义,只是我就听不懂了。”
于九龙道:“不懂可能比懂更好。”
……
云小幽又叹了口气,林昭脸色很不好,此时自己又不好说,只得等没人时再问,只不过林昭最近实在太奇怪,一向开朗的他很少笑了。更令云小幽觉得可气的,林昭似乎总是躲着自己,若是因为范银铃的缘故,她还能想通,不过他对范银铃也总是避而不见,一个人闷在房里,谁也不见。
远远吊在后面的咏荷步履款款,显得典雅高贵,这清野山庄似乎很对她的胃口。
转了一会儿,苏达之带了众人到一座宽敞的厅堂之中,厅堂中摆了大桌,上面早已准备酒席,十来个美貌的仆婢罗列服侍。
了了一走进去,便看到厅堂侧壁的摆了许多古董玩意儿,喜不自胜,道:“好多稀奇东西啊。”
金魂魄走进来,他换了装束,白衣青巾,洋洋洒洒,俨然一个儒雅公子,他道:“老道士也爱这些东西吗?”
了了道:“爱物如同爱美,人皆有之,我老道儿就爱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云小幽眼睛一亮,这镶嵌在墙上的壁厢古色古香,整洁异常,可见主人很是讲究,而且上面的东西繁多,千姿百态的珊瑚树,各式花纹瓷瓶,珍奇百怪的玉珏,精妙细微的机械,以及许多众人叫不出来的东西,绝对都是稀世珍宝。
于九龙眼神火热,看到一把剑,那是一把火红色的剑,不长也不短,问道:“这是什么剑?”
苏达之道:“炎魔剑。”
于九龙道:“可是三百年前那个狂人?”
苏达之笑道:“没错,诸君要是喜欢,可在此取一件拿走,权当在下一点心意。”
了了道:“你果然还是那么大方。”
苏达之低声道:“你若想拿走,全部拿走我也不会心疼。”了了微微摇头。苏达之道:“若于大侠喜欢这柄剑,那就送与阁下了。”
于九龙道:“无功不受禄,愧不敢当啊。”
苏达之道:“哎,宝剑赠英雄,这柄剑若没有能发挥出它威力的人,空放在我这里有什么意义?”
金魂魄道:“此话有理,任何东西只有到了行家手中,才能发挥他的价值。”
苏达之道:“没错,来人,取剑下来。”门外侍候的仆人从门侧取出一根铁杆,将系在炎魔剑上的铁丝环一勾,苏达之取下剑来,亲自递予上去,道:“于大侠,请笑纳。”
于九龙推辞道:“在下戏言,这太贵重了,万万不可。”
“哎。”苏达之道:“宝剑赠英雄,于兄受得。”
君不见笑道:“九龙,你就收下吧,这也是苏庄主一番好意,过于推辞可不好了。”
了了也笑劝道:“君子重名不重利,苏老弟是好客之人,你是贵客,有所喜好,在主人能力之内,再推辞倒是显得太过谦了。”
众人都劝收下,于九龙见此,只得双手捧过,谢了又谢。
苏达之道:“于大侠剑法深得于立仲老英雄真传,定能使炎魔剑再发光芒,不过这比之于大侠手中的七寻悬世还是不够的。”
了了道:“七寻悬世乃是正义之剑,中和之剑,于大侠虽不是心性奸邪之人,但脾气过爆过傲,反而不能发挥七寻悬世最大威力,是否?”
于九龙道:“郭先生所说甚是,家父将此剑传给我,实在是埋没和不当,今幸得苏庄主赐剑,感激不尽。”
众人退得两步,炎魔剑在他手中一荡,激入内力,发出丝丝欢愉的声音,上面跳跃起火焰。
苏达之朗声道:“恭喜,看来这炎魔剑很适合于大侠。”
了了点头道:“既然苏老弟慷慨,我也从不客气的。”
苏达之低声叹气道:“你可从没和我客气过。”众人也不明,这老道儿怎么一点不像清心寡欲的道士。
苏达之道:“还没开席,诸位有兴趣,尽管看看,若有什么喜欢的,可择取一件,不过多的苏某可送不起。”
众人哈哈一笑,各自去看,于九龙得了剑,便拉住君不见道:“不见,陪我去试剑。”
君不见道:“我不去啊,还得看看,难得苏庄主如此大方,你得了好处,而我得斟酌斟酌。”
于九龙拉他,他却实在不去,忽然了了将于九龙一拉,道:“走,老道儿陪你试剑。”
还不待说,就被了了拉走了,这老道力气竟如此大,于九龙一下也用不出力气了。
向天游手抚着一直玉色的狼毫笔,笔杆光洁丝滑,之上有几个孔,他摸着笑道:“银铃,这是支什么笔?”
范银铃看了看,道:“似乎是一支笔,又像是一支箫。”
“箫?可是真的?”他摸着上面的孔,笑的天真烂漫,问道:“银铃,你会吹箫么?”
范银铃摇头:“我不会乐器,我小师弟倒是会。”
向天游道:“我也不会,不过我曾经想学一学,因为我听到的就是我所有的。”
“这位向兄手中的东西名为断魂宿,它是一支笔,也是一支箫,同样,也是一种杀人利器。”
“杀人?”向天游讪笑道:“好好的一支笔,一支箫,不管是附庸风雅还是寄托心情,都是极好的,为什么要做杀人这样令人讨厌又大煞风景的事情?”
金魂魄笑道:“笔不会杀人,箫也不会杀人,但人会杀人,人的手也会杀人。”
范银铃心提到了嗓子眼,这金魂魄似乎要有意刺激向天游,向天游的手臂不断发抖。
他忽然语气一松,道:“什么样的人会杀人?这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金魂魄道:“范姑娘,你觉得呢?”
范银铃摇头道:“我不喜欢杀人。”
金魂魄冷道:“我却很喜欢……不过我只喜欢杀自己不容易杀死的却又非死不可的人。”
向天游却也奇怪的笑了:“不知这样的人是谁?”
“那些人已经死了。”
“下一个呢?总会出现下一个。”
“至少还没出现,向兄看来很喜欢这个东西,是需要这个吗?”
向天游反问道:“金兄难道喜欢?我不夺人所好,既然金兄喜欢,那便给金兄好了。”
金魂魄却是哈哈大笑:“果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向兄,我有一问,不知该讲不该讲。”
向天游温和一笑:“既然都是朋友,但说无妨。”
金魂魄道:“一个人若看不见,那又如何去把握敌人?”
向天游道:“只有心,心强大了,任何东西都是可以战胜的。”他右手紧握,话语平淡,却很有力量。
“哦?”金魂魄呆了一下,蓦然笑了,那是谦卑的笑:“真是受教了。”
……
范银铃问道:“他为何这么问?”
君不见笑道:“这个人很有趣,不过这位向兄更加有趣,你们一席话,我却是受益匪浅。”
向天游道:“看来你们知道我?”
君不见道:“那是自然,不过你身上和你父亲有太多不同,但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向天游问道:“你认识我父亲?”
“有幸见过。”君不见手上把玩着一卷书,道:“他是个枭雄,很自信甚至自信到了狂妄,不过他如今死这么早却是由于他不是一个纯粹的杀手。”
向天游嘴角出现一丝笑意,有些骄傲,也有些痛苦(有时痛苦能给人带来酣畅淋漓),他道:“我呢?”
范银铃心中忽然出现不安,君不见道:“你却是一个很纯粹的杀手。”
“如何见得?”
君不见道:“直觉。”
范银铃问道:“只凭着直觉?”
向天游道:“未免有些小孩儿把戏。”
君不见微笑,笑的很有深意:“我的直觉,从不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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