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渡村东南有一港岸,是六年前通海帮带人修建的,这里也是通海帮在这一带的五个口岸之一,平时通过锡国的货物运出海都是从这里过的,一大早,这里便人来人往了。
一艘大船,在这里已经待了两个时辰,不断有货物从上面卸下来,同时也有一些东西搬运上去。单斗站立在甲板上,手里钓着烟袋,嘴上一根大烟枪,神色中带着得意。旁边站着一无眉毛的汉子,面向凶恶,他笑道:“单长老,这批货物一过,咱们这一年就大概赚了许多,帮主一定会奖励咱们的。”
单斗‘嘿嘿’两声,道:“没错,等这批珠宝让人带到金山国去,一定会大赚一笔,帮主交给咱们的任务也是完成了。”李弯也站在旁边,道:“恭喜单长老了,这么下去,我们锡国分派在帮中的地位一定会大为提升的。”单斗掸了掸身上的烟灰,道:“本来这次要安排徐猛去一趟南大陆的,但他受伤了。”他看向身旁那个无眉汉子,说道:“赵生昭,等到明天,你明天就跟着老梁他们去南大陆,与那边的土著谈好条件。记住,只能多不能少。”
那叫赵生昭的汉子喜道:“好的,单长老,就交给我了,忽悠他们,我是手到擒来的。”在这通海帮锡国分部,就那个老梁、徐猛和赵生昭三人会说南大陆的话。南大陆可以说是一片物矿极为丰富的地带,那里的金银铁矿,珠宝晶石,多不胜数,但住在那里的人大都是一些土著,虽然受到中央大陆的影响也比较大,但开发始终有限,仅仅只有一小部分地方比较繁华。那里种族复杂,渐渐地,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盘踞的土守势力,一旦联合起来,便是九大世家也难以撼动。九大世家创立的初衷本就是逍遥道人为了开发无垠世界而做的准备,这么多年传承下来,始终只是维护整个无垠世界均衡的根基,各司其职,各有使命。
澹台家族的近七百年来的文化传播始终也是卓有成效的,南大陆对于中央大陆的正统地位还是认可的,所以两地的贸易往来也是源源不断。通海帮建立在南海旁边,盘踞几十年,每年从南大陆运来大量贵重的宝石等贵重东西,然后转运到中央大陆内地,赚取了不知多少钱,现在的锡国分部虽然建立时间短,但作用也不容忽视。南大陆大部分土地都属于荒地。万年以前逍遥道人在那里时候,不知唏嘘了多少次,后来他在《无垠志》中特意写到了南大陆,后来九大家族各自派了人去那里开发,所以南大陆有一片繁华地带基本上都是九大家族后人开发出来的,带去了许多关于种植、医药、铁器、手工等等知识,大大促进了南大陆的开发。不过,在一千三百年前,南大陆发生一场大灾难,九大家族的传播或说是势力植入基本上被毁于一旦,过了三百年,这种种族矛盾才缓了过来,两地才又开始了往来。
东大陆和北大陆与南大陆不同,这两个地方受到中央大陆的演化,基本早已融为一体,西大陆有着自己的发展进程,这个自不必说。
李弯道:“单长老,我已经派了十三个兄弟去小渡村巡查,或许等一等就有了结果。”
“恩。”单斗点点头,道:“不论他们是何人,得罪我通海帮,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对了,昨日总舵来信,要我去一趟,老李,你留在这里主持大局,如果抓到那两个人,无论什么方法,留住他们,等我回来再说。还有,今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那个东西一定要留在我通海帮。”
“我知道了。”
……
“黄伟清,我们今天去哪里找?”范银铃终究忍不住了。两人此时坐在酒楼的阁间里,黄伟清意态悠闲,不时的喝着茶,看着她笑,这么一上午,当真无聊。本来她向出去走走的,但黄伟清却叫她千万不可去。
黄伟清笑道:“不急,我们只消去一个地方就行了,昨日那个空易和尚已经跟我说过了。”他将头一侧,道:‘’你看看下面,有好几个人转来转去的,显然是来找人的,虽然我不懂武功,但那几个人手臂紧缩,显然是带着贴身武器的,而且看他们眼神,显然不是什么好人。”范银铃顺着他眼神看去,一眼望去,下面的确两人眼神四处张望,双臂紧绷,看起来的确是找人的,她问道:“你如何知道是通海帮的人?”黄伟清道:“用脑子想的,昨日那徐猛和龙三地都穿着窄袖大衣领的袍子,下面这几个人都是如此,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小渡村有一家‘红袖纺’,这通海帮还真是有钱。”
范银铃问道:“什么‘红袖纺’?”
黄伟清感到惊奇,旋即一想范银铃的身世,便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道:“这便也是‘红袖纺’的衣服,这种材质与编制,只有南宫世家下的‘红袖纺’有,虽然不便宜,但也算不得太贵,不过通海帮的那些帮众都能穿这个,不得不说,这通海帮还真不简单。”
范银铃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虽然算不得便宜,但也不贵,道:“我看看你的衣服如何。”黄伟清笑了笑,以为她也想去‘红袖纺’买几件好衣服,爱美是每个女孩子的天性,这倒没有什么不可。黄伟清将袖子递过去,道:“你看看,我跟你说。”
话未说完,范银铃直接将他衣袖一扯,拉了过去,手起手落,‘咔嚓,嘶拉’几声,便将他一条袖子撕了个干净,露出整条臂膀过来了。她冷道:“很贵么?”黄伟清尴尬一笑,道:“不贵,但你为什么要?”“我喜欢。”
“喜欢?”黄伟清却不生气,哈哈笑了一阵。范银铃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道:“你笑什么?”
黄伟清道:“我说撕的很好,这种东西,虽然穿着舒服,但你看着不好,那便是不好的。它让你不高兴,那就撕了它好了,如果我身上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地方,那你就撕了它。”
范银铃瞪了他一眼,道:“油腔滑调,难道你让我不高兴,我还能把你撕了?”黄伟清摸了摸下巴,显得有些不怀好意。范银铃手中摸上剑柄,道:“你想干什么?”黄伟清突然又是大笑,道:“我还能干什么?如果我要干什么是你所想的,那你不得一剑把我杀了。”范银铃
黄伟清嘘了一声,道:“我们去找李突山吧,不过,现在需要乔装打扮一番。”他叫喊道:“老板,管事的,来人,快过来一下。”
……
“通海帮还真是有本事,你看看,照你所说,小渡村一个非常不起眼的渔村,现在却变得这么繁华,依我看,这里比万剑城大部分地方强。”
范银铃抱着剑,单臂支在桌子上,淡淡说道:“这是什么地方?难道咱们就是来这里喝茶的?”黄伟清语气颇为悠闲,指了指周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过却绝对不是什么茶馆,等等看吧,这里很多人都不是善茬。”
此时两人脸上都擦了一些颜色之类的,皮肤都黑了许多,显得大约是一对中年夫妇。
“两位,我能坐这里吗?”范银铃正欲说,却被打断了。两人看去,是个背刀的中年汉子。范银铃神色立马紧张了,她看了看那人的手,又看了看那人的刀,却没说话。
那是个高壮的汉子,他问道:“大姐,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黄伟清偷偷一乐,道:“坐,请坐吧,这桌子可以坐七八个人的。”那汉子坐下来,拱手笑道:“在下纪勇,兄台高姓大名,贤伉俪从哪里来?”范银铃听她这句话,正待申辩两人并不是什么夫妻关系,却被黄伟清拦住,他道:“在下黄伟清,这是范银铃,我们从北方来的,路过这里,当然是有些事情了,不知纪兄又是干些什么?”
纪勇感到有些奇怪,问道:“两位来这里一定是有要紧事情来办吧?”范银铃不知道怎么回答,看向黄伟清,黄伟清暗忖道:虽然受了空易和尚指点,但这里是个什么地方我还是不知道的,不如试探试探。他道:“当然是有要紧事办的,纪兄呢?”纪勇是个耿直的汉子,他道:“我来这里是询问一味药物的,当然,那药物很贵重,不知道能不能得到。”
范银铃道:“你是有什么要紧事情么?”纪勇叹了口气,道:“在下虚度三十一年,家住锡国东北的一个小镇子里,我有个妹子,叫纪筱云,小我十三岁,母亲在生下妹子后也去世了,父亲常年卧病,现在妹子病重,郎中说要一味很稀奇的药,受人指点,我只得来这里寻求了。”
黄伟清道:“是什么药?”范银铃道:“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求?”纪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黄伟清哼哼两声,忙道:“纪兄,不要误会,内子对这里的情况不怎么了解。”纪勇拍拍头,笑道:“两位做的什么生意?”
“咚。”猛地一下,桌子下传来声音,黄伟清轻声叫了一声,纪勇问道:“黄兄,你怎么了?”范银铃道:“嘴太贱了,纪兄不要计较。”黄伟清急忙抬起头,摆手道:“没事,没事,刚才你说什么?”纪勇道:“你们二位是干的什么行当?”
黄伟清笑看了范银铃一眼:“我们两夫妻就是转运一些货物,以此来谋生,算不得什么大生意,前些天闲了下来,便在这边逛了一逛,今日听闻这里有大事,我这人对很多事情都很好奇,所以来看看了。”纪勇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等一等玉盘会要开始了,今日一定会有很多好东西的。”
“玉盘会?”范银铃惊道。黄伟清忙道:“对,对,我都忘了跟你说了,这玉盘会可很久才开一次,我们可是碰到好机会了。”纪勇道:“没错,玉盘会是个组织,也是一个交易场所,他们与九大家族均有往来。”黄伟清道:“这么说,是个拍卖会么?”纪勇道:“没错,这里的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灵草百花,神兵利器,罗网消息,无所不有。”
黄伟清道:“那纪兄所找的东西又是什么呢?对于一些奇药我也略知一二。”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何空易叫自己来这里,两人完全可以通过玉盘会来知道李突山的消息,他们与公孙家族有往来,想必应该能够查到。范银铃撇撇嘴,也不点破,黄伟清哪里知道什么药理,不过信口胡诌,骗纪勇的话罢了。
纪勇有些唁唁的道:“那个药草只产于南海深处,叫做‘九色青藤’我也只是来碰碰运气,也不知道有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一定能够买的到。”
范银铃道:“伟清,你看。”她将手藏于袖中指了指。黄伟清看去,一个男人,身材不高,马面长须,打扮颇为讲究,正是昨日救徐猛的李弯,他身后跟着两人,显然也是通海帮的人。黄伟清低声道:“他们也来了,看来不好办啊。我觉得今日我们还是不要露面。”范银铃道:“那我们明日再来吧。”黄伟清点头道:“只能这样了,不过静观其变吧。”
纪勇心里沉思,见黄伟清半天不说话,问道:“黄兄,你们怎么了?”黄伟清‘啊’的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在想那个九色青藤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我还真是没听说过,那有什么效果?”
“我妹子从小得了怪病,体质虚弱,先天不足,无论什么药都是管不好的,老爹为了赚钱,把身体坏了,到了现在,妹子不知道看了多少郎中,也不见好。”纪勇苦着个脸:“听一个郎中说,九色青藤专补先天不足之气,具有回春之效,我寻觅一年都寻不到,前几天听说玉盘会有人拍卖,便接了许多钱,来此碰碰运气。”
黄伟清‘哦’了一声,问道:“纪兄是在哪里做事?”纪勇道:“这锡国有一虎刀门,我从小跟人习武,后来便成了那里的武师,或者去镖局走走镖,靠此养家糊口。”
黄伟清道:“想必那九色青藤必然是绝世奇珍,不然也不会让纪小妹子这么煎熬。”
“唉。”纪勇唉声叹气,道:“怪我没本事,要是我能赚更多钱,便可以带她去中央地带去看一看了,那里的郎中,肯定比这里好得多了。”黄伟清心中一下也涌起了怅然之感,拍了拍纪勇的肩膀道:“纪兄,不要太过伤心,你对妹子情谊深重,她肯定能够好起来的。”
纪勇点点头:“希望如此。”不过还是掩饰不了眼中的落寞。范银铃道:“纪大哥,按照你的估计,就算这有那个九色青藤,大概要多少银子?”纪勇道:“我现在手头有一千六百多两,不过据说上次出现九色青藤大概需要三千多两。”黄伟清道:“那还才到一半,如何能够得到?”
范银铃道:“三千多两,的确很贵啊。”纪勇锤了锤桌子,将两人吓了一跳。纪勇忙道:“两位别怪,我只是心头烦闷。”黄伟清笑道:“无事,我能够理解。”纪勇继续说道:“我打算跟他们说一下,先付一点钱,后面我再慢慢补上,如果实在不信,我便将自己抵押进去。”
“什么,抵押自己,还能这样么?”黄伟清非常吃惊,问道。纪勇点头道:“我将自己作为奴隶赎给他们,帮他们做事,便也可以赚点钱,只要筱云的病能好,我也值了,最多给他们做牛做马几年,便也罢了。”范银铃神色一变,眼中流露出悲哀与可怜。黄伟清道:“可惜,我们,唉。”他想要帮助纪勇,但想到自己此出并没带钱,甚至银票也没带,只能空自叹气了。
“啪。”范银铃道:“纪大哥,这三千两银票你拿去,给你妹子看病去。”桌子上已经叠着三张银票,每一张都是有南宫庄号的印记。黄伟清忙喜道:“对,纪大哥快接着吧,银铃这个人最爱帮助人了。”纪勇一奇,心中虽然在想:这两人是商人,何以将钱财看得如此清淡,但看这两人气质,像是久经风霜,倒与一般经商之人无二。手中一推,急忙拒绝道:“这可使不得,这么多钱,怎么可以。”
“呀,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人炫耀自己的富有了,看来这玉盘会来的人都不简单啊。”突然,走进一个头戴高帽的人,身后跟着跟随仆人,神态轻蔑。
范银铃不理他,道:“纪大哥,你且手下,若你以后想还也好,还是纪小妹子的病重要。”
“哼哼,纪勇,看来你人缘不错啊,这都有人给你送钱。”那人冷冷看着纪勇道。纪勇低头抿嘴道:“不劳张大少爷费心。”这人唤作张显,是这锡国的贵族人物,平日里作威作福,张氏家族执掌锡国多年,而且与很多大宗门来往甚是密切,家中势力强大,而张显是张家大少爷,他伯父是锡国国主,所以,在这锡国,没什么人不给他几分薄面。
“哎呀,张大少爷来了,往里面请。”迎面上来一个美貌女子,要迎接他上楼。
张显点点头,又冷冷看着纪勇道:“纪勇,你到底让不让你妹妹嫁与我弟弟,若是那样,她的病自然会好,你也不会那么辛苦了。”纪勇咬牙道:“张大少爷,我说的很清楚,此事我自会处理,不劳你费心了。”
“哼。”张显冷哼。那迎来的女子刻薄的看了张显一眼,道:“哪里来的臭泼皮流氓,张少爷,别与他一般计较,李大爷,南宫少庄,还有葛管事都在等你。”张显点头道:“你会想清楚的。”说罢,带人上去了。后面几个仆人同样趾高气扬,骂道:“贱骨头。”“张大少跟你说话都是看得起你。”“不知好歹的狗东西。”一路骂了上去。
“哎,你别动啊。”黄伟清突然喊了出来。纪勇看向两人,眼神黯淡了不少,道:“黄兄,夫人,多谢你们了。”伤心之情溢于言表。范银铃一把挣开他的手道:“你干嘛捉着我?”黄伟清道:“你别冲动呀,这人不是好惹的。”
纪勇道:“两位不要,是我不中用,为了我,不值得。”黄伟清还是拉住范银铃道:“且听听纪兄说一下。”范银铃冷道:“刚才是什么人?怎么如此折辱于你?”她的语气里还带着鄙视,一个大男人,碰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反抗么?黄伟清小声道:“你不要这样说。”
纪勇低下头,憾声道:“这个人,我惹不起。”这句话,包含了无尽的无奈与辛酸。他继续说道:“这人姓张,是锡国国主的侄子,而且他也是南山派的弟子,我一个小小武师,怎么惹得起他?他权势通天,在这锡国与他做对,无异于自寻死路。”
黄伟清问道:“那你又如何招惹的他呢?”
纪勇又是叹了口气:“两年前,我带着妹子去锡国朝都寻医生,那张显恰好有个堂弟张派,大概和我妹子一般大,想不到这么小个孩子也是张扬跋扈,想要将我妹子抓去给他当媳妇,我不允,带着妹子走了,后来,张显多方打听,不过他忌惮我的武功,不敢明目张胆对付我,但到处给我设坎,让我这些年也是吃尽了苦头。可张派那个混蛋硬是不肯放过我妹子,所以这些年来,我带着老爹和妹子搬家都有了好几次,就是为了躲他们,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了他,真是一言难尽啊。”
范银铃又惊又怒,道:“这不是欺男霸女么?还有王法么?”
“哼,王法。”周围坐满了人,一个矮壮汉子道:“在这里,张显手眼通天,他便是王法。”
黄伟清点头,心想:看来这件事麻烦了,纪兄是个忠实汉子,不过这事情有机会还可以帮上一帮。
不多时,大门关闭,二楼阁上身影飘动,一道厚重的声音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