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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观文

作者:秋风清字数:3771更新:2024-08-11 10:20

李沐风要赌一赌,赌的就是这位小姐的好胜之心。他见她一直不冷不热,不卑不亢,心中已经明白对方乃聪慧理性之人,想要指望人家对自己一见钟情以至于托付终身那是痴人说梦。唯有先给对方一个深刻的印象,以图日后常相来往,然后就水到渠成了。不过心中也是不免惴惴,别是留下深刻的恶劣印象就好。

小姐听闻此言,果然秀眉一挑,一双亮如秋水明眸对上了李沐风。李沐风洒然一笑,心中暗自叫好,这一赌果然押对了地方。听那小姐道:“公子扇上书‘魏晋风流’,想来是极慕竹林之风了,可公子温文儒雅,怎么毫无半点疏狂之态呢?”

小姐虽然没有明言接受李沐风的挑战,可此言一出,李沐风知道,切磋已然开始了。于是折扇在手中一敲,朗声道:“世人皆言‘魏晋风流’乃疏狂*之态,实在谬之甚多,可见俗人多喜皮相,而不知其神。”

那丫环听得半懂不懂,却隐约觉得李沐风的话大有讽刺自己小姐之意,登时俏脸一沉,就要出言责难。谁知小姐毫无不快之色,正在静静听着那登徒子的狂言,心中纳闷,动了动嘴,终于没有说话。

李沐风继续道:“若说其狂也不全错,只是在里而不在于表。胸中有傲世不羁之气概,而行为却可以有千般不同。故有阮籍木车载酒哭于道旁;有嵇康挥锤打铁于街市,有刘伶醉酒以天地为衣冠。可见‘魏晋风流’并没有一定之规,想来小姐不是世俗之人,怎也犯了以貌取人的错呢?”

小姐听罢丝毫不以为意,神色如常,似乎知道李沐风必然有此回答。她看了看李沐风手中轻轻开合的扇子,樱唇轻启,道:“公子莫怪,刚才算我无识人之能。那么……公子这一笔字纵横潇洒,想必习自王右军之书,这次定然不会错了。”

李沐风摇头笑道:“非也非也。王右军之字重其形,在下之书重其神,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薇儿实在忍不住了,轻轻啐道:“呸,这人真不要脸,居然敢说自己的字胜过王羲之。”一直旁观的林凡等人心中连叫糟糕,自己的殿下信口开河,这话也说的太大,徒自受人以笑柄。一时连薇儿的出口不逊也没有注意。那小姐虽然知道李沐风与王羲之的字自不相同,却没想到李沐风如此答对,面上略显疑惑,心中暗道:莫非这只是个多言自大之人?

李沐风环视众人,心中暗自好笑,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道:“王右军之字不激不厉,风神自远。其形态之美,绝代千古,由形入神,再以神化形,非我等可相提并论。在下之字略似其子献之,笔走龙蛇,不计工拙,但也只是略似,相较起来,依旧是差之甚远。所以说,和王羲之比起来,我是不可同日而语。”

林凡等人吐了一口气,暗叫绝妙。薇儿噗哧笑了出来,道:“你这人也真有趣,原来是在转了一圈来编排自己。”小姐目光闪动,也是会心一笑。不同于刚才的淡漠矜持,这次的笑容发自心底,如春风化雪般的荡漾开来,姿容明艳,夺人心魄。李沐风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自制能力如此之差,不由得暗暗的做了一个深呼吸。

小姐轻轻施了一礼,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唐代女子大多落落大方,但直接询问一个陌生男子的姓名,依旧让人有些意外。这位小姐毫无顾忌,也没有半点羞怯之态,足见不俗。李沐风微微一愣,稍稍有些犯难。自己当然不能立刻表明身份,以免有炫耀富贵之嫌。但要全然一派胡言,日后相见则会有些尴尬了。

李沐风心中一时转了好几个念头,略一思索,选出了一个最佳方案。他向小姐正容道:“在下姓沐,单名一个‘风’字。《论语》有言:‘沐乎沂,风乎舞兮,咏而归’,乃此名之出处也。敢问小姐之芳讳?”

李沐风表达的非常含蓄。若这小姐是官宦世家,听了这个名字,以她的聪明,十有**能够猜出李沐风的身份。而李沐风以这样一个似真似假的化名点醒对方,既没有炫耀的嫌疑,又脱了欺骗的罪名。

果然,听了李沐风话,小姐的身躯轻轻一震,亮晶晶的眸子看了看李沐风面庞,又扫过了他身后那一群跟班,心中当下明悟。她轻移莲步,来到李沐风身前,口中道:“承蒙公子相询,小女子陈寒衣。”手中却打了一奇怪的手势。

这个手势被身体遮蔽,除了李沐风,谁也没有看到。李沐风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是在不方便表露身分时候,臣子向君上行礼的代替方式。李沐风是王子,自然也受的起。

李沐风口中沉吟:“陈寒衣……”他心中有些奇怪,这个明显是官宦世家的小姐,怎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倒不是说这个名字不好,只是作为大富之家,这名字起的未免不吉。

陈寒衣看出李沐风的疑问,悠然道:“小女子自幼跟随母亲,生长于清贫之家,这名字是母亲取的,以示不忘旧事……”

李沐风恍然大悟,清楚这里面一定牵扯到父辈的隐秘之事。当下点点头,不再询问。

薇儿瞪大了眼睛,心中寻思小姐是不是吃错了药了,怎么这样的事情都会随口说出来。林凡烟岫等人更是眼珠都不错一下,生怕漏过了什么。这几人虽然不明就里,但都能看出来,两人之间似乎开始有了一种莫名的默契。

李沐风单手在胸前虚空一托,算是还了一礼,然后指了指铺好纸张的摊子,说道:“陈小姐先请。”

赛诗会的条幅下支了一张简陋的书案,上面有纸张笔墨。边上一个木匣里面放满了纸团,那是用来抽选题目的。围在书案边的游人见两人衣着气度均非等闲,早已让开了一条人胡同。陈寒衣也不推辞,上前随手拿出了一个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消禁。

李沐风侧头一看,不由笑出了声,道:“这个题目当真有趣。与宵禁同音,却说的是上元节这三天消除宵禁之事。且看陈小姐如何应对?”

陈寒衣秀眉轻蹙,凝神思索。李沐风看着她的表情,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薇儿死死攥着拳头,为小姐暗中打气,却是比陈寒衣本人还要紧张,燕王府的人环顾左右,依然不忘留神戒备。

陈寒衣嘴角微挑,露出了一丝笑容,显见是有成竹在胸了。她执起笔,文不加点的写成一首七绝:

玉漏银壶且莫催,

铁关金锁彻明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

何处闻灯不看来?

围观众人哗然称颂,皆道好诗。薇儿拍手大叫,一个劲的说好。林凡等人不怎么懂诗,但也能感到不错,不由的为自己的殿下担心起来。

李沐风抚掌赞叹道:“不错。作为女子之作,难得的是毫无脂粉之气。只是略有匠气,未免失之生动……”

陈寒衣神色略显黯淡,叹道:“正如公子所言,算不得好诗……”

薇儿向李沐风怒道:“你这登徒子若说不好,那你倒来做一个看看!”

林凡等人大惊,岂能让人对燕王口中不敬。纷纷呵斥道:“这丫头怎么敢我家公子无礼!”

李沐风把手轻轻一摆,止住了众人,然后笑道:“薇儿姑娘说不错,品评容易,做起来难。眼高手低的毛病人人都有。”说罢上前拿过一支笔,在陈寒衣七绝下面又写了一首:

火树银花合,

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

明月逐人来。

游骑皆秾李,

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

玉漏莫相催。

刚一写罢,众人连连喝彩。陈寒衣轻轻点了点头,心中也觉得这首确实比自己的那首来的好。却听薇儿道:“不好不好!”

李沐风怪有趣的看了看她,道:“却不知那里不好?”

薇儿叫道:“什么暗尘随马,明月逐人的,又是游骑,又是落梅,你道人人都是富家的公子哥吗?看花灯都要骑马?”

李沐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这位姑娘果然说的透彻,看来我诗确实犯了富贵病。”

薇儿哪里真的懂诗,只是想胡搅蛮缠一番,总之不能让这个登徒子盖过小姐去。谁知他如此坦然承认,心中一动,觉得此人也不像开始那么讨厌了。

陈寒衣扯了扯薇儿的袖子,薇儿这才回过神来般的“啊”了一声,退到了小姐身后。陈寒衣道:“久违公子大名,今日才知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当得起‘文采风流’这四个字,寒衣甘拜下风。”

李沐风听着这话透着疏远,心里有点泄气。自己一番全力表现居然丝毫没有打动美人心,实在出乎意料之外。他口中应付着道:“岂敢岂敢……”

陈寒衣道:“天色不早,公子如无别的事情,小女子要告退了。”

李沐风只得道:“不敢,小姐一路走好……”他心中寥落,大感挫折,一时提不起说话的兴致。

陈寒衣略一施礼,携薇儿径自去了,留下李沐风一行人呆呆的矗立在原地。

※※※※※

已然走出很远,薇儿回头观望,依稀见到李沐风依旧在原地空自矗立,心中不忍,噘起嘴问陈寒衣道:“小姐,你怎么对那位公子这样的冷淡?我看他又不像坏人……”

陈寒衣站住了,叹了口气道:“薇儿,你对他有好感是不是?”

薇儿面上一红,嗫嚅道:“也不是……只是……”

陈寒衣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拍着薇儿的小手道:“这位公子,风流倜傥,惊才绝艳,哪个女子能真正对他毫不动心……”

薇儿讶然道:“莫非小姐你……”

陈寒衣脸颊飞红,头一次流露出儿女之态,然后突的面色一肃,正色道:“不错,我承认也对他有好感……只是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薇儿想了想道:“恩……此人锦毛貂裘的,又有这许多跟班,自然非富即贵。”

陈寒衣目光闪动,道:“不错,非富即贵……此人乃大富大贵之人!”

“大富大贵?”

“他是当今三皇子,燕王李沐风!”

“阿?”薇儿浑身一震,失声叫道:“真的?小姐你没有认错?”

陈寒衣黯然道:“我倒希望错了,可惜不会。他金枝玉叶,岂是咱们能高攀的上的……”

薇儿默然点点头,她知道小姐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陈寒衣又道:“如今时局纷乱不清,咱们可不能沾惹这几位王子,以免给陈家种下将来之祸。”

薇儿心中清楚,只是点头,不再说话。

又听陈寒衣悠然道:“更何况父亲已然给我定了亲,自己何必要给自己徒增烦恼呢……”语气寥落,似有无限感慨。

薇儿也是心中难过,回首来处,已然看不清人影,只见无数灯光闪动。心中一阵迷茫:那么多灯火,哪一盏是属于自己和小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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