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瑾沉默许久,都没给出一个答复。
久到沈嘉柠以为他是不是昏过去了,便见男孩修长的手指缓缓动了动,伸手拿过棉签和消毒药水。
沈嘉柠见状,笑着道:“你答应了。”
“恩。”
裴时瑾应了一声,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朋友有什么意义。
但她似乎看起来很高兴。
沈嘉柠接过他手里的棉签和消毒药水道:“我帮你吧。”
裴时瑾顿了顿,可东西已经被她拿走,索性便背对着她沉默着。
清冷的月光穿透杂物间狭小的窗户,留下一片银白色的光影,空气里漂浮着混乱的尘埃,少年背对着女孩而坐,赤着冷白的上身。
沈嘉柠仔细替他擦拭着伤口,因为棉签数量不够,不得不节省着反复使用,好在最后身上的伤口都处理了一遍。
只是他背上有处化出了脓血,肿的老高,不用碰都能看到里面泛着黄色的脓血。
沈嘉柠沉默几秒,用棉签试着碰了碰。
裴时瑾周身僵硬了几分,果然,这处比别处更疼。
紧接着,不等裴时瑾反应过来,沈嘉柠便在他身后探出头来,问她道:“刚刚那化脓了,肿的很高,要把伤口豁开把血挤出去吗?就是会很疼。”.c0m
沈嘉柠知道,要是不处理干净,情况会更糟。
裴时瑾没犹豫,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匕首,拿出打火机反复烧了一会匕首的冷刃,才递给沈嘉柠道:“用这个。”
沈嘉柠愣了几秒:“你还有刀?你进来的时候,院长没有搜身吗?这属于违禁品,不被允许携带。”
裴时瑾没做声,显然不打算解释。
见此,沈嘉柠也没再问,视线落在那处伤口上,喉咙发紧,倒是有些紧张。
不过紧张归紧张,她虽年纪小,可手却半点没抖。
几秒钟后,黏合着的伤口便被小心挑开,裴时瑾一直警惕着身后,可疼痛远比预想中更轻,让他几乎怀疑她还没有开始。
“下不去手?”裴时瑾侧头问。
可下一瞬,女孩的唇瓣便覆了上来,沈嘉柠皱着眉头替他将脓血吸了出来。
裴时瑾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静谧的空间里,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女孩的唇瓣,甚至能意识到她的鼻尖偶尔会触碰到他的皮肉。
裴时瑾侧过脸,哪怕什么也看不见,却忍不住失神。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也从未有女孩这般亲近的靠近过他,不知道是因为这过分的亲近,还是因为被陌生人侵入了他的私人领域,裴时瑾的耳朵不受控制的染上一层红晕。
沈嘉柠却没想那么多,这种处理方式最简单不过,孤儿院里的每个孩子都会,大多也都是这么干的,所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脓血的味道是真难受,沈嘉柠将嘴里的脓血吐在一旁,又用冰冷的水漱口了好多次,才算是作罢。
而后她重新替他将伤口消过毒,拿裴时瑾之前剩下的药粉,挑着严重的地方洒了洒。
都处理好后,便是脸上的一些青紫和伤口,前面他自己够得到,沈嘉柠便没管,只帮着他把脸上的几道口子处理了一下。
他身量比较高,她便半跪在他面前,少女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夹杂着些水果糖的清甜。
沈嘉柠看着他那张好看的俊脸,忍不住抱怨道:“这些人下手也太狠。”
裴时瑾仍旧没有做声,只是安静的由着她摆弄。
脸颊侧面有一道伤口,细长,夹杂着血迹,沈嘉柠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想将他的发丝拨开。
察觉到她的动作,裴时瑾抬眸看向她,莫名的没有阻拦。
四目相对,发丝下,一双深邃狭长的凤眼幽深晦暗,说不出的好看。
沈嘉柠愣了几秒,少年像是最昂贵易碎的雕像,带着说不出的矜贵之美,他轮廓干脆利落,五官深邃立体,一双眼暗沉沉的,却又带着些莫名的慵懒。
那一刻,沈嘉柠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他真好看。
而她,一向喜欢好看的东西。
“你不会去睡觉?”半晌后,裴时瑾缓缓开口。
宿舍晚睡时一般都会锁门,他虽才来,却也猜得到这样的规矩,沈嘉柠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门外的方向,无所谓道:“已经迟了。”
闻言,裴时瑾沉默下来,没再开口。
“不过晚点我可以爬窗子回去,有伙伴会帮我开窗,就是要等大家睡得实一点才行。”沈嘉柠温声道。
“伤口晾干你就可以穿衣服了,我帮你要了件别人的衣服,一会你穿在衬衫外面,应该还停暖和的。”沈嘉柠摸了摸那件冲锋衣,当然和棉衣没法比,但她其实一直想要一件。
可惜上次那件被别人分走了,轮不到她头上。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再孤儿院待多久,每个说着喜欢她,想要把她领养回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都不了了之。
她已经在这两年了,虽然好像日子也不再觉得那么难捱,可生活好像都是暗沉沉的灰色,让人看不到指望。
沈嘉柠让自己从糟糕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视线落在一旁已经被撕破的衬衫上,从口袋里翻出一小卷白色的针线:“我帮你缝试试,我不太会。”
没人教过她,沈嘉柠也是有样学样,将破损的比较厉害的一个地方,先是胡乱缝在了一起,可她实在有些失败,原本熨帖的料子在胸口处莫名揪成了一大团。
旁的裴时瑾也就忍了,可这样他实在没法穿,索性接过针线,拆了重新缝。
沈嘉柠眨着眼睛在一旁,看的发直。
他手指上虽然还带着伤,却修长好看,一针一线穿过去,原本破旧的衣服在他手里,莫名的就乖巧起来。
不一会,沈嘉柠便见那件衬衫被人缝好,他像是最精妙的外科手术的大夫,每一针每一线都严丝合缝。
沈嘉柠咬了咬唇瓣,忍不住道:“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裴时瑾抬眸看向她,能看到她眼里的懊恼。
沈嘉柠:“我之前比分到一条漂亮的裙子,可是被人偷偷弄坏了,我缝了好久也没缝上,前几天丢垃圾桶了。”
沈嘉柠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个败家的性子,在孤儿院里虽然条件不好,可她总是忍受不了破旧脏乱的东西。
她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把自己收拾的漂亮又得体,像是一只格格不入的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