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北地郡正是最舒适的季节,湛蓝的天空恬静而安祥,几只出外觅食的猎鹰高高地盘旋着,田野间到处都是一片娇艳欲滴的嫩绿,一阵阵青草的芳香不时随风飘散。
北地郡自从商鞍变法秦国国力大增占据上郡后,其军事地位便大大降低,但是做为咸阳北方的最早的屏障,历代秦王的亦是相当重视,辖地内宁县、庆阳、平凉、固原、泾州数县,驻军十万。
这时由于蒙恬三十万大军的到来,终于迎来了北地郡郡制所在的宁县,数百年来的首次重兵决战,久未尝到血腥戾气的重镇依旧显得一片安宁,丝毫感受不到那本应风声鹤唳的大战之前的紧张凝重。
蒙恬快马加鞭地带着五千亲兵,从邯郸出发,竟提前两天赶到了北地郡。
而北上支援上郡的三十万大军,在距离上郡还有四天的路程时,接到了上郡失守的消息,便沿原路回撤北地郡,竟比蒙恬还早到了一天。
郡守府中,蒙恬风尘仆仆地坐在正中的主位上,脸上虽然透着一丝难掩的疲惫,却无法掩饰那炯炯有神的虎目中的兴奋。
北地郡都尉,殷乾这时大约三十七八岁,身材消瘦,肤色黝黑。这时正略微有些紧张地坐在蒙恬的下首,看到蒙恬全无一点担忧之色,不禁抱拳道:“将军,北地郡独对三十万大胜而来的匈奴军,究竟要怎样防范。末将可以亲自领军前往平凉迎击匈奴!”
蒙恬闻言点头道:“我们比估计的早到了两日,这正是我们的绝好机会,王离带领五万人前往平凉,在遇到匈奴大军之后,稍事交战便立刻撤往固原,固原的防守与平凉一样,都是稍战即退。尽量不要损失军队。”
旁边的北地郡郡守王玷骇然道:“将军难道不战而退?若是没了平凉、固原两城匈奴便将一泄百里直逼宁县,我们为何不固守平凉,给匈奴迎头一击呢?!”
蒙恬抬眼望了一眼王玷,眼前的北地郡郡守大约五十岁上下,身体微胖,须发稀疏,微微浮肿的眼圈给人一种酒色之徒的感觉,看的蒙恬暗暗皱眉。
这时闻言,不觉假意点头道:“平凉城池简陋。怎能抵挡气势正盛的匈奴大军?眼下,我们的目的便是保存实力。在匈奴其实低落之后再行迎战不迟。”
说到这里,望着王玷抱拳道:“大人乃是北地郡守,想必对军内情况了如指掌,不知大人可有什么良策?”
王玷被蒙恬那凌厉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不禁避开蒙恬的视线点头道:“将军名震天下,王玷一介文臣怎敢班门弄斧?”
蒙恬呵呵笑道:“大人虽是文臣。但是久驻北地情况熟悉,蒙恬初来此地,自要虚心求教!”
听蒙恬这么说,王玷脸色微微一红地道:“将军取笑了,王某虽然久驻北地,却生性好酒,除了日常公务,便只在酒缸中泡着。我这好酒之名远近皆知,连上郡郡守张青都曾闻我好酒,也曾良言相劝。只是王玷除此之外再无所好。一时难以戒除,想不到良言犹在,张大人却”
蒙恬闻言心中怦然一动,急忙打断道:“你是说,你好酒的名声早已传至上郡?”
王玷以为蒙恬要拿这件事责怪他不修仪德,急忙愧疚地拱手道:“将军若是觉得王玷有亏行守尽管责罚,命王玷去做守城的小兵都行!”
蒙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王玷道:“我和大军来此的消息,可曾传出?”
王玷见他没有理会自己,心中正是惊疑不定之际,不觉紧张地点头道:“大军赶到的消息。想必已经无法遮掩。但是。将军来此的消息,此刻应该还没有泄露出去。”
蒙恬目光闪闪地望着王玷点头道:“北地郡各营每日的巡视还是由殷乾将军负责。日常政务依然有王大人来负责。总之一切还是蒙恬未来之时的样子去做便是。”
说到这里,又向殷乾肃容道:“不知将军可有匈奴和‘飞行军’的消息?”
一直沉默无语的殷乾,这时才双目一亮地道:“匈奴大军一路猛扑,似乎也是想赶在蒙将军的大军抵达之前进攻。所以,末将已经把十万军中的五万调往固原,准备借固原地势险要的特点重创匈奴,估计今晚匈奴的前锋便会逼近固原一带。至于将军所说的飞行军,末将倒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蒙恬闻言沉吟道:“飞行军自从前往支援上郡,在初胜匈奴撤往山中之后,便没有什么消息了。上郡失守,在很大程度上乃是匈奴借大雨之夜发动进攻,飞行军的特点完全发挥不出来,才是上郡能失守的主要原因之一。”
王玷点头叹道:“想不到张青身为郡守竟中了匈奴的诱敌之计,实在叫人扼腕!”
蒙恬经过这一番的言语试探,发觉王玷并无可疑之处,这才放心地点头道:“冒顿的确是匈奴百年来难得一遇的人才。不过,我们的粮草和援军如今都已及时抵达,这一仗,便要让冒顿真正尝尝我大秦铁骑的厉害!”
说毕,抬眼向坐在下首的王离道:“从平凉退往固原之后,狠狠地同匈奴大战之后再假意败退也好令匈奴不觉有异。”
王离这时为裨将军,自从巨鹿之战被张启的飞行军救下之后,王离便被派至蒙恬身边担任副将军。由于巨鹿之战的战败,原本的爵位被削减了三级,这时仅仅只是以右庶长的爵位担任裨将军,心中早已极度渴望出战,重新恢复从前的爵位,只是由于蒙恬一直重用的将领乃是王贲,使他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像样的立功机会。这次张启亲自命令蒙恬支援上郡,王贲驻守邯郸,这才使得王离看到了一线希望。
听到蒙恬的命令,急忙抱拳道:“王离明白!”
看着神情平静地王离,蒙恬满意地点头道:“固原一役后蒙恬再详细布置具体的进攻之法,蒙恬自有办法战胜这支匈奴精兵。总之,这一仗关乎大秦的生死安危,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上报陛下大恩,下报天下万民的期望。”
大厅内数十名郎中将以上的将领闻言,同时抱拳道:“愿与将军一同共守危城,保我大秦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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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宫,寝殿内,张启身穿黑色绣龙深衣,头戴玉冠,将浓密的黑发束在脑后,一副家常的打扮,放下手里的奏章,抬眼看了看天色,向旁边的韩焕点头道:“蒙恬可有消息传来?”
韩焕紧张地浑身一颤,自从上郡失守的消息传到咸阳,加上飞行军下落不明,宫里的气氛便显得分外压抑,连韩焕都忍不住这种胆战心惊地感觉,其余内侍更是如履薄冰,深恐张启把怒气洒在自己身上。
听到张启忽然询问,韩焕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张启的脸色,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心里更加紧张:“蒙将军已经提前赶到了北地郡,陛下放心便是。”
张启起身来到大殿门口,初夏暖洋洋的微风柔软地吹在身上,令人似乎很难感受到现实的残酷和杀机。
殿内寂静地听不到一丝动静,更加使得气氛凝重的令人难以忍受,张启叹了一口气,示意韩焕将几上的奏章收好。
这时,韩焕低声对张启道:“陛下,刘美人正在等陛下,等候陛下的旨意。”
张启微微一怔,这些天前方战事吃紧,自己忙于处理政事,调集粮草,加上心情沉重,便一直没有召幸任何妻妾。
这时闻言不觉皱眉道:“朕心情不好,就不见她了,命她回去好生保养!”
韩焕却没有依言退下,而是躬身道:“陛下,刘美人的母亲,沛公夫人已经赶到咸阳,此时正要给陛下请安。”
“刘邦的夫人,不就是吕后吗?”张启闻言暗自吃惊地想到了那历史上最著名的女性统治者,不觉失声道:“命她们进来吧!”
说毕,打起精神,重新回到御榻上坐下,便听到一阵微微的脚步声,从大殿外传来,这才凝神望去。
只见一名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她身材中等,体型消瘦,身穿浅米色丝缎深衣。浓密的秀发高高绾起,用四枝碧玉簪固定着,发髻的正中缀着一支黄金碧云簪,白皙而微微松弛的皮肤,秀气的双眉,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笔挺的鼻子,温润的双唇。这时虽然已经三十多岁,眼角隐隐却依旧风韵犹存,更添了一种无比诱人的成熟的韵味,看的张启暗暗惊讶不已。
看到张启那微微有些目瞪口呆的样子,吕雉淡淡一笑,极是庄重地下跪行礼道:“沛公之妻,吕氏见过陛下。”
张启看着跪在地上的吕雉,却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历史上的帮助刘邦大杀功臣的吕后那强悍到令所有朝臣胆寒的铁血手腕,便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刘邦屡次不肯入宫见朕,今日又仅仅只命夫人前来,未免令人不能不心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