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池东北方向枪声响起,李想也才摆好防御的架势。
刘家庙方向的大火,正好把他们暴露在清兵的眼皮底下。清兵悄悄摸上来,本想打李想个错手不及,谁知李想突然下令张开防御。清兵头目立刻以为被李想发现踪迹,在还未到达最佳攻击地点的时候,慌忙下令进攻。
清军的突然出现,引起红帮不小的骚动。红帮根本未经历过枪战,也没有经历过这样千人阵丈,此刻的慌张并非他们胆小。平时码头斗殴,见红见血的也经历过不少。只是那种几十人的街头斗殴,如何跟现在几千人的战争相提并论。平时街头一声枪响,就能把满大街的人吓得抱头鼠串。现在千多杆枪几乎同时响起,立刻就要没有找好掩体的红帮弟兄被放倒在地。枪声此起彼伏,被撂倒的人还在增多,慌乱自然开始蔓延。
红帮的这些弟兄,根本就没有接受过什么正统的军事训练,除了街头斗殴的经验之外,什么战丈的经验全无。子弹来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躲避。清军的第一波攻击,红帮弟兄就倒下好几十个人。
李想看到,一股邪火狂烧。疯狂的大吼道:“趴下!都给老子趴下!”
直到此刻,红帮弟兄们才明白李想让他们找掩体是何意?纷纷趴在地上,聪明的扑腹移动,往一些凸起的土丘后面爬去。
清军在看到红帮弟兄根本没有组织反击,那慌乱不堪的场面不像是正规军。他们本来因为看到刘家庙车站的惨烈炮击后,在不停打鼓的心里也生起一丝胆气,在清军头目的催促下,开始慢慢往红帮弟兄的阵地扑上去。
李想在土丘后面冒出个头,借着残缺的月光和身后刘家庙方向的大火,看到清军黑压压的如潮水般涌上,看他们至少也有千余。李想仔细观察清军的进攻路线,这股清军多有犹豫,是信心不足,也是军无斗志。只要顶住清军一次扑击,他们就不再有威胁了。
李想对身后喊道:“弟兄们,我们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拿起手上的枪,朝着清军给老子狠狠的打,不要怕浪费子弹。把这些清狗拖住。革命军已经登陆刘家庙,等革命军上来,一只清狗也别想逃。”
李想把报仇的虎皮扯起,本在打退堂鼓的人也没脸往后退。本就光棍一条,心一横,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关键李想本人的声音起了巨大的作用,在着危险的时刻,身为大帅的李想身处险境而不怕,他们这些走江湖的汉子更不能示弱。这时候露出怯意,就再也无脸面混码头,走江湖了。这时候,只要李想在,他们绝不后退半步。
此刻,红帮弟兄这边总算有人开枪还击,枪声稀稀落落,还未熟练掌握快枪的使用方法。这边不成气候的还击,却有效的阻止清兵前进的速度,步履之间更显犹豫。夜色下,前排一个运气极差的清兵被流弹击中倒地,猫着腰跟在他身后的一群清兵哗的一声退出好几步,跟着卧倒一片在地,半响毫无动静。然后又在一个清军小头目的叱喝下爬起来,猫着腰绕过倒霉清兵的尸体,继续前进。清军竟然已经无能到如此的地步,李想都看得直摇头。
李想猫着腰来到己方的机枪阵地,这款德国造MG08/15式7.92mm马克沁轻机枪,红帮上下没有一个弟兄会摆弄这玩意。MG08/15式7.92mm马克沁轻机枪是在MG08式马克沁重机枪的基础上改进而成的。该枪与MG08式马克沁重机枪的主要区别是:加装了一个两脚架和一个枪托;机匣和枪管节套进行了局部改进;弹链装在一个有卷轴的弹鼓内,发射时弹鼓挂装在机匣右侧;两脚架是活动的,可以固定在枪口附近和弹鼓前沿,击针簧盒上有一个击针簧力指示器。
清兵黑压压的人群挤上来,李想的机关枪口已经对准了前排的清军。李想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露出寒芒,他身边的一个红帮小头目看见之后,浑身一个哆嗦。
清兵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李想的机关枪口下,还正不知死活的猫着腰往李想这边扑过来。原因无他,李想下令他这边的红帮弟兄暂停开火,清兵还真是不觉有疑,只是以为匪党是菜鸟当中的极品菜鸟,纷纷往李想这边的缺口扑上来。
李想只是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清兵已经越来越接近,月光下已经可以看得清清兵的服饰。李想身边那些在街头砍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红帮小头目,在这个寒气渐长的秋夜,冷风吹落的竟然全是热汗。一个个盯着前方快近五十步的距离的清兵,紧张的后背重湿,手心满把的汗水,手上的快枪滑的像泥鳅。再看李想,在月光下越发的清秀如处子,只是眼中的凶光,却散发出远古猛兽的危险气息,在黑夜里亮如明星。李想身后的这些红帮小头目,已经对他的镇定和大胆佩服的五体投地。而在战前,他竟然能未卜先知,知道丹水池东北还藏有清兵,更是让这些喜欢用拳头说话的汉子,莫名其妙的打心眼里佩服。
即在清兵摸近五十步的距离的时候,李想扣动班机。机关枪喷吐火舌,简直便是收割稻草,清兵前排都是成片成片的倒下。李想身后的红帮弟兄也在这一瞬间提起快枪,不要钱似的把子弹当花生米往清兵方向倾洒。
成片倒下的清兵瞬间崩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只是拥挤着往后退却。在慌乱中毫无章法的逃跑,不少的人被推到在地,倒在地上的人休想在站起来,活生生的就被踩死。李想机关枪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残况而停火,反而更是凶狠的追着溃兵的屁股火面猛扫。
清兵哭爹喊娘的跑出李想的火力覆盖,红帮弟兄本想去追击,李想坚决阻止。清兵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慌乱一阵,很快便可收笼。而红帮弟兄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凭的就是一股血勇,连个枪都打不好。真要追上去,把清兵逼上绝境反扑上来,反败为胜就划不来了。李想也不忍心看这些苦命人,白白把性命丢在这里。即使他们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如何轻忽婢贱,但是李想绝不允许。还是坚守阵地,反正清军无论是攻不上来,等曾高的三十二团上来,一举粉碎这些满清余孽。
果然,竟然把溃散的清兵再次收笼,又缓缓的朝李想的阵地逼近。清兵猫着要缓缓前进,头都快要埋进土里了。清军已经是丧胆了,完全是在清兵头目残酷的威逼下麻木的进攻。
李想无奈的叹息,这些清兵十有八九都是汉人吧。面对这样残无人道的压迫,竟然还是不敢反抗,宁愿往机关枪口上凑,宁愿来送死。看到这些精神麻木的人,李想只是心里一阵阵的发紧。两百六十多年,期间汉民族也是不停的反抗,却又不停的被镇压,一次次的失败,才使他们丧失反抗的勇气。
李想郁闷的提起机关枪一阵狂扫,走在前排的清兵鲜血迸射,倒下一片人肉稻草。李想脸色阴沉,风雷密布。他在心里呐喊,这不是不是放弃反抗的理由!这不是!面对强者就选择放弃吗?如果是这样,中华文明如何传承五千年!你们这群弱夫。
张彪望着丹水池方向的机关枪声兴叹,身后刘家庙已是一片火海,即是被炮轰的,也是被火烧的。李想在东北方张开阻击防线太宽,张彪想要绕过去就是好大一个弯,要想几十个人硬闯过去便是自杀寻死。匪党的枪法再如何的不济,几千杆枪还怕桶不死他们几十个人?
远处刘家庙的大火印在张彪标准的山西大汉的脸上,忽明忽暗,他心里明白自己的算计没有错,错的是清军已经毫无斗志。挡住他去路的匪党对阵经验奇差,脯一接触便发现匪党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完全是凭着一股锐气死守阵地。如果清军只要发起两次冲锋,绝对可以冲垮匪党的阵地。可是令张彪气愤的是,清军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早就丧失杀敌的勇气。每次冲锋到半途,只要看到匪党的机枪阵地喷吐出火舌,就哗哗哗的潮水般退却。
匪党在看到这样无能的清兵,那个胆气越来越壮,在反击的过程当中也初显章法。再这样发展下去,打到天亮也休想冲破匪党阵地。时间是不能拖太久,匪党站稳阵脚,武昌方面的援军肯定会打过来。
张彪趴在土丘后,回头望一眼刘家庙方向的码头,火光中似乎有人潮悄悄涌来。刚才刘家庙车站遭到的炮击,就是武昌匪党为登陆部队打掩护吧。现在匪党的登陆部队肯定已经登陆刘家庙,正朝这里杀来呢!武昌过来的匪党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想要依托丹水池北的一千余毫无斗志的残部夺回刘家庙,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张彪带着几十个亲卫悄悄的掉转向西,“此战已无可为。”
“大人,我们往那里去?”他身边的亲卫问道。
张彪回望一眼汉口,刘家庙附近的大火挡住他的视线,又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输了。“先去三道桥,收笼逃出来的残部。与黎坡守军会合,坚守黎坡,等待援军。唉!想不道武昌匪党动作这么快,昨晚才占领武昌,今晚就挥军汉口,看来汉阳今晚也是难以保全。武汉三镇全失,要扑灭匪党,就困难了。”
眼下满清朝庭的破屋格局,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张彪更是比谁的明白,可他放不下满脑子根深蒂固的君君臣臣的封建思想。到了这个凄惨的地步,张彪想的还是如何不修补着破屋。他身边的亲卫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想去劝说他一句,何必再去管这个不得人心的朝庭。又觉得说了也是白说,张彪虽不是迂腐文人,却也是极守忠君之道。
丹水池方向枪声响起时,曾高团部刚好登陆刘家庙滩头。炮弹从头上呼啸而过,落在刘家庙车站,那边火光冲天。曾高心里嘀咕,李大帅放火放上瘾了,现在是走到那里,放火烧到那里。
李想下令各营整理队伍,分出一营兵力,往汉阳方向,维持汉阳城市次序。兵祸之后,城市的骚乱是最头痛的。李想千方百计的计划,就是尽量减少战争对城市的破坏。
丹水池方向的枪声激烈有余,厮杀的氛围却不如何强烈。看来李大帅遇到的清军都是些配角,希望他的那些精于街头混战的红帮弟兄,能够坚持到他的援军杀过去。
曾高带着两营步卒往丹水池方向急赶,刘家庙这一带水网纵横,部队不便展开,黑灯瞎火的行军真是快不到哪去。部队在有熟悉此地的士兵带路,弯弯绕绕的半个小时还没有绕到丹水池。眼看丹水池就在前面,清楚的听见那边激烈的枪声,连李想的吆喝都能隐约的听到。还在这水沟边绕圈圈的士兵,心里都急出火来了。会水的往水沟里一跳,就游往对岸。有人带头,跟着就听到扑腾扑腾的落水声响成一片,南方人有几个不会水?也顾不得深秋水寒,都急着上前杀鞑子,明明听到了李大帅在阵前吆喝,一声“老子”绝对错不了,一军主帅都冲到了阵前,他们这些小兵更不能落后,再冷的水也直接淌过去了。遇到深水处,有不会水的同志,过来两把手就搀扶着过了。
李想看着浑身湿透的曾高站在面前,他身后是一群这样的士兵。在短短的行军过程当中,已经完全展现这支军队的钢铁意志。李想狂吼着:“给我把前面的敌人辗碎!”
“是!”众志成城的同声呼啸呐喊,声震长夜。
滚滚铁流向着已经破胆的清军横扫而去,当者披靡。
夜色下,模糊的清兵身影只剩彘突乱串。李想可惜一声叹,这里水网纵横,革命军一阵扑杀过去,无法维持阵形。更多清兵接着水网之便,逃之夭夭。
李想喊着收兵,夜色当中,无法再扩散战果。李想其实有一丝心里的不忍,毕竟都是黄种,能放过他们一命,就放了吧。也许经过这一战,他们也没有胆量再去给满清卖命了。
这人只要放松下令,就会去想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李想现在就在想,这些清兵也许更多的是为生活所迫,被逼无奈才走上这跳路的吧。湖北新军当中,招募的也都是这样的人啊。如果这个世道给他们出路,给他们选择,他们也不会去当兵啊。
李想为何要去革命?就是因为看不惯这个吃人的世道。身后这群人为何要革命?就是因为在这个世道无路可走,被逼无奈才起来反抗。革命,不只是简单的革掉满清的命,革掉东西两洋妖魔鬼怪的命,是要守护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民,是为了维护我们民族的独立和尊严。时至今日,中华大地的人民都生活在屈辱当中,“黄皮猪”和“东亚病夫”的称号,一直牢牢的套在中国人的头上。租界里四处挂满了“中国人和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李想穿越之此,活生生的每天面对这段泣血的历史,每天都在积蓄着力量,用尽这一生,誓要把历史改变。
“大帅,大帅,大帅……”李想越来越遥远的思绪被曾高喊了回来,看到一脸问号的李想,他嘴角一歪,笑道:“这么认真的盯着缺月看,是看到广寒宫仙子嫦娥了吗?”
李想眉毛轻挑,回神也快,撇一眼浑身湿鲁鲁的曾高,在寒气已生的秋风下,嘴唇冻的发紫,浑身都在轻轻的颤抖,再扫视一眼其他士兵,情况也都差不多。这个曾高死性不改,冻成这样,还有心情开玩笑。
李想喊道:“就地取材生火,把衣物烤干别感冒。天亮之后再进汉阳。”
丹水池边升起一堆堆篝火,一堆堆男人只穿个库叉在篝火旁大声嘻闹,李想也懒得管他们,大战之后姑且让他们放松放松。只是不知是谁带的头,为了显示自己如何的强壮,浑身湿透的吹了半夜冷风还嫌不够,硬跳丹水池里去洗个凉水澡,在众人面前显摆一番。都是一个营头出来的,谁又服谁了?你跳我也跳。李想在丹水池边狂骂不止,都阻止不了。
曾高在篝火边喊道:“大帅,今天这仗,他们还没打过瘾,就让他们发泄一下吧。”
李想瞪这眼睛,一屁股坐在地上,挪动一下屁股寻找一个舒服的地方仰躺在地,望着东边夜空的一轮皎洁的缺月,懒懒的说道:“早知道他们精力这么旺盛,就该收兵汉口了,也不要像现在睡一晚的地窝子。”
曾高也把视线投入神秘的缺月,“不知道汉阳的局势如何?”
“李西屏要是拿不下汉阳,我撤了他团长的职。”李想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李西屏有胡玉珍等党人带领新军从内部响应,新军可不是红帮弟兄这样的乌合之众,李想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能力,会去汉阳镇压革命军。张彪落慌而逃,瑞澄还躲在楚豫舰不干下地。
曾高望月兴叹道:“大帅,你还真放得下。唉!我等凡人怎么就是看不到嫦娥仙子呢。”
“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李想突然福至心灵,想起这句太祖词。
辛亥,八月二十,晚。
汉口光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