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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天气格外的清朗,鸡鸣两声时,阳光已经完全穿透云层,因此来明山寺上香的人也比较多,不少年轻姑娘都来求姻缘;凌苍雪懒懒的从床上爬起来,昨夜她原本就睡的很晚,奈何这寺庙的早晨钟声敲得极早,紧接着便是听到那些和尚早课诵经的声音,犹如苍蝇在她耳边嗡嗡的叫着,让她睡的很不安稳。
    “小姐醒了?”巧玲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小姐还是赶紧换上衣裳,估摸这个时候三小姐和夫人也该来了!”
    “嗯!”凌苍雪不慌不忙的梳洗完毕后,便是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凌秋蓉的到来。
    顾妈妈扶着凌秋蓉从马车里走出来,凌秋蓉抬眸看了一眼熏香缭绕的明山寺大门,眼中掩饰不住的疲倦,昨夜她匆匆赶回去,却被婆母为难了,责骂她只顾着娘家的母亲,却是忘记了自己做媳妇的本分,她好不容易赔了罪、侍奉了婆母歇下,回到房间的时候,夫君不仅没有体谅她,还给她冷脸看,拐着弯儿的指责她这几日疏忽了瑜哥儿,说完这话却是没有在她房中留夜,而是回了自己的书房;
    凌秋蓉心里是有愧疚的,毕竟这几日她借着礼佛的借口偷偷跑去京城找凌苍雪了,知道丈夫在书房,便是特地端了茶去低头,却是到了门口才知道,夫君的房中留了通房的丫鬟,她站在门口看着那摇曳的烛光和暧昧的影子,心如刀割,这一夜,她未眠,今日早晨又赶了早来了明山寺。
    “秋蓉”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凌秋蓉便是看到自己的母亲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今日的她穿了一件蓝缎子罗裙,头发盘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暗黄的脸色看起来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分,可那眼眸却依旧是强势的,她便是凌秋蓉的母亲,凌家二房的嫡妻吴氏。
    “母亲,你来了!”凌秋蓉看到自己的母亲,心里便是升起几分委屈,便是扑上去扶住二夫人吴氏的手,眼睛也红了一圈,吴氏一看自己女儿红了眼睛,便是知道她受了委屈,连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你婆母?你昨个儿让人悄悄送了信来,说今日一起到明山寺礼佛,我心里便是七上八下的,想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今日见了,当真是不假,你果真是受了委屈?哼,那些个不长眼的,如今瞧着我娘家没了人,失了势,个个都欺压咱们来了”
    “母亲,这些都不要说了,说了只会是徒添伤感罢了,倒是母亲你清减了许多,可是身子不好?”凌秋蓉低头抹泪。
    吴氏身边的许妈妈忿忿不平道:“三小姐,你是不晓得,夫人如今在府中越发的难熬了,那青姨娘更是个得寸进尺的,你是晓得的,仗着你父亲的宠爱,如今可是骑到夫人头上去了;还有大房的那位,你也是晓得,向来刻薄,比谁都会精打细算,背地里吃独食谁还能不晓得,夫人一向是习惯和参茶,前些日子她竟然停了咱们夫人的参茶,说是府上开支紧张,夫人去老太太那里理论,反而糟了老太太的一顿骂,回来的时候却是看到丫鬟给青姨娘端去的是参茶,你让夫人情何以堪,偏偏的二老爷也不向着夫人,夫人气得一直牙疼!”
    “母亲,你受委屈了,都是女儿没用,不能为母亲你长脸!”
    “怨不得你”吴氏一听到许妈妈说这些话,脸色也越发的难看起来,“那些个下作不要脸的东西,我迟早是要收拾他们的!”
    “母亲,其实今日,我是想请你去见一个人,到了今时今日,我们身边已经没有可靠的人了,倒是这个人,许是能帮上我们摆脱如今的这种困境!”
    “有这样厉害的人?”吴氏自是不相信的,“是谁啊?”
    “母亲见了便是知道了!”凌秋蓉看了一眼许妈妈,便是搀着吴氏一同走向明山寺的后院厢房。
    凌苍雪第一眼看到二夫人吴氏的时候,便是觉得她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虽然眼中的目光依旧盛气凌人,可那枯黄的脸色和凹陷的眼球,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憎,难怪二老爷越来越不喜欢她,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黄脸婆,任何人都是不愿意待见这样一副鬼样子的女人的。
    凌苍雪微微一笑,“苍雪给母亲请安,许久不见,母亲今日可安好?”完全看不到半分低眉顺眼的恭敬,反倒是散发出一股狂傲不羁的自信,让吴氏不由得一震,随即眼中有了凶光,伸手给了凌苍雪一个耳光。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吴氏,凌秋蓉更是白了脸,她好不容易把凌苍雪请来的,如今却要因为母亲这无缘无故的一个耳光而失去最后的帮手,那她之前的一切努力和隐忍岂不是都白费了,“母亲,你做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对九妹?”
    “我才要问你做什么?这个丧门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吴氏歇斯底里的瞪着凌秋蓉。
    “九妹怎么会是丧门星,母亲你不要受了旁人的蒙蔽,九妹也是在你身边养大的,她也是您的女儿,何况是我把九妹从京城接回来的!”
    “什么?”吴氏气的眼睛瞪圆了,“你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如今也帮着别人吃里爬外了?我当真是白疼你了”
    凌秋蓉的眼睛红了,“母亲怎么能这么说?女儿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何况九妹自小是养在你膝下的,不管她是谁生的,到底是您养的!”
    “我养的?哼,对,凌府的后院儿,我养了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何况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嫁入侯府两年,她有关心过我这个做母亲的么?如今被休了,才想到回来找我了?凌苍雪,你给我滚”
    凌苍雪眯起眼睛,看着吴氏歇斯底里的模样,又看了看凌秋蓉,微微一笑,似乎完全不受那一个耳光的影响,“三姐,母亲此刻很恼怒,怕是还没有弄清楚情况,三姐还是单独和母亲好生谈谈,把有些话、有些事都说明白了!对了,昨儿夜里,五哥是在这里宿夜的,我瞧见他的时候,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我不想他那样回了凌府,反倒是丢了二房的体面,便是做主把他带回了明山寺,不晓得他现在可有回到家中?”
    吴氏惊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凌苍雪知道,吴氏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儿子昨晚是不是回家了,至于那个儿媳妇更是不曾去汇报,如此看来,凌宗桦当真是可怜了,尽管他不再是一个孩子,即便是成年人也是希望有人关心自己,就好像过去的自己,全世界的人都顺着她、惧怕她又如何?她回到偌大的别墅里,也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人会等她、没有人会问她今天累不累!
    “母亲,嫁入侯府两年,母亲何曾关心过我过得好不好?在你希望我关心你的时候,你也扪心自问一下,你可有想过我的日子?一如侯门深似海,到了今时今日,我在侯府受人诬蔑,娘家也不曾出面一个人为我讨个公道!”
    “为你讨公道?你这个丧门星,你以为你干的丑事别人不知道么?你”
    “我什么?”凌苍雪挑眉,“母亲是想说,我背着侯爷红杏出墙么?母亲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在贵妃娘娘和宰相大人以及两位皇子的见证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么?”
    “是啊,夫人,小姐真的是冤枉的,都是春红那个贱婢,一心想要爬上侯爷的床榻,竟是污蔑了小姐的清白,那侯府的二夫人苏锦秀更是心肠歹毒,小姐差点就死在她的手里!”巧玲压制住自己见到许妈妈时候的那股激动,为凌苍雪辩解道。
    “母亲,这件事我可以作证,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苏锦秀心肠歹毒,侯爷宠妾灭妻,用不了多久咱们河州城的人也会知道的!”凌秋蓉说道。
    “母亲气我,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有些事,只是我与三姐之间的一个契约,至于这个契约是不是成立,还是要母亲你点头的,三姐,我像有些事,你还是和母亲说明白了,免得大家以后不愉快!”凌苍雪说着便是要离开,巧玲正要跟上去,却被凌苍雪阻止了,“你不用跟来了,你就留下与许妈妈说些体己话吧!”
    凌苍雪说完便是走了,巧玲感激的看着凌苍雪的背影,又看了看许妈妈,凌秋蓉这才开口:“母亲,我们去屋子里说吧!许妈妈你与巧玲在外面守着,顾妈妈在里面服侍就可以了!”
    房间的门合上了,巧玲与许妈妈的眼睛都红了,她们这一对母女可真是有两年没见了,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母亲,你怎么能那样对九妹说话呢?你可知道,我费尽心机千里迢迢的到京城去找九妹,这一路吃了多少苦,你刚才那一巴掌,差点让我功亏一篑!”
    “你是疯了吧你!我看你如今是疾病乱投医,凌苍雪那样的人你也能相信?她若是有有本事,她能让自己落得今时今日这个地步?”
    “母亲有所不知,这样的想法我也曾有过,可我在京城见识过九妹的手段后,才知道她已经不是我们过去所认识的那个凌苍雪了,两年的磨练,彻底让她改变了,侯府是什么样的地方?九妹能在里面活下来,虽说是被休妻了,可如今她却是风生水起,比在那侯府要畅快的多,何况九妹亦不是被休妻,而是和离,自古以来,多少女子能有这份气魄和胆量与夫君和离?何况九妹不过是一个平民商贾的庶女,侯爷可是皇亲国戚,能让侯爷点头和离,母亲当真以为九妹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你此话当真?”吴氏有些不相信凌秋蓉的话。
    “母亲,你的身边,可是没有个可信的人了,你也说了,那些姐妹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可是九妹既然愿意帮我们,你和需要拒之门外?”
    “她既是有你说的这么精明,那便是个不会吃亏的,她愿意帮我们,可是有条件?”
    凌秋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点头,便是说了与凌苍雪的交易,谁知刚说完,便是挨了吴氏一个耳光,“愚蠢,你怎么这么傻?那些可都是傍身的,你这般送给她,你以后怎么办?我今后怎么办?还有你五弟她分明就是个吸血鬼,想要榨干咱们的血!”
    “母亲可有想过,这些东西放在我们身上又能如何?最后不都成了公中的,这些年来,何时真正入了我们手的,既是嫁妆,那公中便是没有理由支配,可是父亲如今是个什么心思,母亲你还看不明白么?我是愚蠢,所以我手里的两间铺子如今也被我夫家吞了,九妹这么一说,我才是明白了,母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算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五弟啊!”
    吴氏看着凌秋蓉,何时起她的女儿也有了这样一份气魄,忽然就哭了起来,“我们娘儿俩怎么就这般命苦啊你五弟他不争气啊”
    凌苍雪跪在佛堂里,双手合拢,虔诚的闭目祈福,她是在回忆一些事情,一些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丧门星!吴氏对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恨啊?还是如今凌府的人都是这样评价她的呢?
    凌苍雪的娘亲是二老爷在外面做买卖时认识的一个女人,两人私定终身,二老爷直接就把她带回了凌府做了姨娘,完全没有事先知会过吴氏,这对吴氏来说是耻辱是愤怒,也因此她对凌苍雪的娘亲怀了恨,视凌苍雪为野种。
    凌苍雪的娘亲在生下凌苍雪后不过一年就死了,凌苍雪便是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不过在这样的家族中,亲娘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庶女都只有一个母亲,都是嫡母;
    凌苍雪不知道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是个什么心思,对吴氏是不是怀恨,至少她是没有那份恨意,她亦是可以理解吴氏的那种愤怒,因为换做她,她曾经可是亲手结束了这些不该出生的孩子的生命;
    吴氏或许过去是狠戾了一些,对这些庶女是苛刻了一些,可是从凌苍雪能活下来这个事实看来,吴氏还是心慈手软的,一个失去了亲娘的庶女,只要吴氏动一动手指,那么凌苍雪就不可能活到这么大,嫁入侯府,只怪自己无能,被苏锦秀害死,却是让她重生在这身体里了。
    至于凌宗桦,她深夜听到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觉得他就好像另一个自己,心里是充满怨恨的,她也曾怨恨自己的母亲,因为那个女人这一生都是围着那个不爱她的男人在旋转,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却从来没有一日关心过自己这个女儿,她总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一直连女儿的一切都交给了金钱来打理,冰冷,那个家从来都是冰冷的。
    所以当母亲躺在病床上,抓着自己的手说后悔的时候,她也只是冷漠的看着她,没有留下一滴泪水,因为她的世界已经不知道什么叫亲情了,除了温亦琛!一想起温亦琛,凌苍雪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小姐”巧玲小心翼翼的走到凌苍雪的身后,凌苍雪睁开眼睛,看着佛像,“三小姐说,夫人请你过去!”
    “知道了!”凌苍雪站起身,眼神变得凛冽,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后院厢房。
    凌秋蓉看到凌苍雪过来了,连忙上去握住凌苍雪的手,“对不起,你不要怪母亲,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代母亲向你赔罪了!昨夜也多谢你照顾五弟了,你说的没错,五弟若是那样回去,只会丢了二房的体面,父亲会更加的对他不满!”
    “三姐都与母亲说了么?所有的事?”凌苍雪漫不经心的问道。
    “自然都说了,母亲不会再为难你了,你不用担心!”
    凌苍雪没有说话,而是走进了厢房,随手将门合上,将众人都关在了门外,屋子里只剩下凌苍雪与吴氏两人,吴氏看着凌苍雪,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凌苍雪,而凌苍雪只是浅笑着走到吴氏的对面坐下。
    “母亲不需要用这种目光看我?亦是不需要试探我什么!三姐也与你说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我亦是有想要的东西,这些东西也是要看母亲你给不给的!何况,我不过是拿来用一用,赚了钱母亲也是有好处的!”
    “我问你,春红她怎么样了?”
    凌苍雪挑眉,笑得很妖娆,“母亲当真想知道?”
    吴氏点头,凌苍雪笑了,轻描淡写的回答:“死了!被一尺白绫活活勒死的!说起来,春红可是母亲许给我的丫鬟,却是想不到那样手脚不干净,做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就这样死了,倒也是便宜了她!”
    吴氏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凌苍雪的口中吐出来,有些不敢相信,“凌苍雪,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能帮我们?要知道,我当年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样便是给你了,我实在是不信!”
    “母亲,你别无选择,你必须信我,因为你的女儿在夫家寸步难行,因为青姨娘对你咄咄逼人,甚至想要利用自己的女儿动摇你女儿的地位,他们母女是打算永远的压着你们母女啊!因为你的儿子生不如死,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所以你要摆脱现况,就必须相信我,不是么?”
    “你”吴氏的眼中有了一丝气馁和颓然。
    凌苍雪傲慢的伸出手捏住吴氏的下颚,让她照镜子,“母亲,你瞧瞧,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了?难怪父亲不待见你?你难道不想要改变你自己么?或者和我一样,干脆与他和离算了!”
    “不可以、我绝对不能这么做!”吴氏推开镜子吼道。
    “母亲舍不得父亲,可父亲对你又可有夫妻情分?母亲你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便是真的要等到父亲休了你,难道你还感觉不到么?青姨娘已经踩在你头上了,她随时都会把你踹进万丈深渊,到那时候,你的女儿怎么办?你的儿子怎么办?母亲,你可要想明白了!”凌苍雪在吴氏的耳边蛊惑道,镜子里,她笑得很诡秘,犹如盛开在地狱门外的曼陀罗。
    听着凌苍雪的话,吴氏的眼中呈现出惊恐,随后尽是尖叫着推开凌苍雪,“不要说了、你给我闭嘴闭嘴”
    凌苍雪的眼角勾起一抹尖锐,她上前一步抓住吴氏的手,“母亲为何要这样激动?难道我说错了么?如果母亲你还不认清楚现状,你的下场一定会比我说的更惨,母亲不如好好回忆一下,为何母亲会走到今时今日这般困境?芳姨娘的死,母亲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便是冤枉的,是谁冤枉了你,这个人母亲难道要她逍遥法外吗?”
    “我”吴氏第一次对凌苍雪露出无助的眼神,“芳姨娘真的不是我杀得我当时不过是打了她几下,还不至于让她死了,还有她腹中的胎儿我真的不知道”
    “五哥呢?我可是听说,五哥在外面闯了祸,回来便是受了罚,后来做什么都不顺,从此便是消沉了,五哥可是你与三姐唯一的依靠,如果他这样倒下去,母亲便是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三姐今后也失去了支柱,恐怕六姐嫁入罗家不用多久,便是可以取代了三姐,你可要想好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那个贱人得逞!”吴氏终于反应过来了,“凌苍雪,你真的可以帮我们么?”
    “当然,你要相信我,我绝对可以帮你,只要母亲你相信我,我便是会护你周全,别忘记,你才是二房的嫡母,那青姨娘,左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妾就是妾,母亲要明白这一点!”
    吴氏咬了咬牙,“我便是信了你,秋蓉说的没错,那些东西压在手里,最后也会被他们贪了去,索性就交给你,放手一搏,凌苍雪,我过去当真是低估了你,只可惜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儿子亦是没有你这份气魄,想不到李欢儿能生出你这样得意的女儿,她若是还活着,只怕要比谁都得意!”
    李欢儿便是凌苍雪早死的亲娘,她是没有太多感情的,凌苍雪微微一笑,“母亲忘记了,纵然是我的亲娘,那也是妾,妾永远不能逾过妻,何况我是母亲你养大的,过去母亲待我如何,我都不想计较,诚如我对三姐所言,我会帮你们,除了交易,还有一点,倒不是因为什么情分,而是因为你们是嫡母、嫡姐!”
    吴氏震惊的看着凌苍雪,她没想到凌苍雪的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直都认为身为庶女,虽然为自己的出身感到卑微的无奈,更多的是对她这个嫡母的不满和恨意,却是想不到凌苍雪有这样一番认知,即便是自己的亲娘都不可以逾越那道线,到底凌苍雪在侯府经历了什么,会有这样刻骨铭心的认知。
    吴氏自嘲的笑了,“凌苍雪,即便你是在我身边养大的,我却都不知道你的心思是这般缜密,只可惜你不是我的女儿,更不曾生为男儿,若是宗桦有你这般气魄,我却也是不用愁苦了!”
    凌苍雪笑了,笑得很妩媚,手指轻轻抚上吴氏那枯黄的脸,“母亲这话便是妄自菲薄了,女人又如何?男人又如何?每个人生存的方式不一样,不是天下的女人都要仰仗男人的鼻息才能活下去,过分的依赖于男人,只会让男人更加自以为是,看轻了咱们;如今我也回到了母亲的身边,我便是母亲的女儿,不是么?”
    “至于五哥”凌苍雪的眼中掠过一抹精明,“母亲要明白,我帮得了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我只是帮你们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你们终究依靠的是五哥,他是你的儿子,如果他继续这般自甘堕落下去,那么母亲在凌府中的争斗没失去了意义,只有五哥得了势、有了好前程,才能让父亲对他刮目相看,母亲也因此可以在凌府稳固自己的地位,而三姐在夫家的位分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你说的这些我哪里能不懂?可偏偏你五哥不是个知道上进的,他若是能有你想得这般透彻,能落得今时今日吗?”吴氏说起了自己的儿女,便是开始心酸抹泪了。
    “五哥不是不知道上进,只是你们都不肯相信他,他受了一次挫败,加上青姨娘从中作梗打压,父亲越发的不待见他了,在此时此刻,他需要的是你这个母亲的信任、鼓励和关心,可是母亲你的眼中只有父亲的宠爱和几位姨娘的争斗,何曾去真正为你的这一对儿女考虑过?”
    想起昨夜凌宗桦那种充满怨恨的控诉,凌苍雪便是忍不住的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她觉得,凌宗桦和过去的自己很像,只是他们最终选择生存的方式不同。
    凌宗桦选择了颓废、自甘堕落来麻痹自己,他就是在等死,大约是因为他大少爷一直以来都过得太顺,天之骄子,突然被父亲和家人给否定了,看到歇斯底里的母亲和无情的妻子,更是觉得生无可恋了。
    “我哪里不曾为他考虑过?我何时不关心他了!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了”吴氏辩解道。
    “你那只是纵容、是宠溺,却是从来不曾去理解过五哥他需要什么,自古慈母多败儿,这个到底世上的人都懂,可偏生的,一些做母亲的不懂,总以为给他们吃好穿好便是对他们最好了!五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需要的是你们对他的肯定,是他身为一个男人能有一刻让你们觉得他是可以依靠的,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成为母亲你满足虚荣心炫耀的工具,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吴氏错愕的看着凌苍雪,对啊,她何曾真正考虑过凌宗桦需要什么?只是一味的给予,一味的对他说:你要争气,母亲就指望你在你父亲和祖母面前为我长脸了!却从不曾想过,这些话是不是让他厌烦、让他有压力。
    想到这里,吴氏竟是呜呜哭起来,“事到如今,宗桦已经变成这样了,我如今说什么他都是不听的,我还能怎么办?你是不晓得,他现在变成个什么样子,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他他罢了,那些丑事不说也罢”吴氏哭得十分伤心,也不知道是怪自己无能还是怪儿子不争气,或许两者都有。
    “说起来,我如今孤身一人,做起生意来到底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对外面的事也不太熟悉,身边是需要个帮手的,五哥过去接触过买卖交易,我想着不如让五哥到我身边儿来帮忙,这样母亲自然也会放心,何况将来这些有一半也会是五哥的!”
    吴氏停止了抽噎,“苍雪你他若是在你身边帮衬着,我自是放心的,只是他会愿意乖乖的去给你做事么?”
    “那便是要母亲舍得将五哥交给我了,我总是有法子让他明白的,只是在这之前,不管我如何对五哥,不管五哥受了多少委屈,母亲你都是不可以再惯着他的,五哥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他只是缺少了一份责任心,所以母亲这一次必须要狠心一点!”
    吴氏茫然的看着凌苍雪,觉得这个女孩子和印象中那个模糊的身影越来越遥远了,她真的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凌苍雪了,凌秋蓉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她执意要离开侯府,谁都无法赶走她,就如她在临走时还能让苏锦秀身败名裂一样。
    “我明白,苍雪,若是这一次你真的可以为我们争取,今后无论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可以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今后的事情太遥远了,我如今只对母亲手中的那几个铺子还有良田有兴趣!”凌苍雪笑得很诡秘,眼中全是精明。
    “我既是答应了你,那些东西都自是少不了你的,我会全数交给你的,你今日便是跟我一同回凌府吧!”
    “不急,我还有一些事情,处理完了,我便是会回去!”凌苍雪妖娆的笑了,俯身在吴氏的耳边蛊惑道,“作为女人,如果自己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更不要去奢望别人对你好了,所以,该狠的时候千万不要仁慈,不然某些人当真是忘记了谁才是正室嫡妻!”
    吴氏的眼中跳跃着异样的火苗,凌苍雪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听进去了,镜子中,凌苍雪的笑容好似盛开在地狱门边的曼陀罗,那是致命的毒药!
    凌秋蓉扶着吴氏送她上马车,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睛,“母亲,女儿不能在您身边侍奉着,您要照顾好自个儿!”
    吴氏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你也是,照顾好自己还有瑜哥儿,别为我担心,你五弟的婚事上,我让了步,但这一次关系你的将来,我是绝对不会让那个贱人夺走你的夫君的!”
    凌秋蓉没有说话,许妈妈拉着巧玲,“你这次回来真是太好了,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和九小姐,知道么?”
    巧玲点头,“娘,你放心,过些日子我便是与九小姐回府了,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吴氏临上马车前,又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凌苍雪,那样一个恬静的女子,任谁都想不出她的口中能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许久吴氏才叹气:“这天要变了!”
    凌秋蓉看着吴氏眼中燃起的火焰,知道母亲有了斗志,“是啊,该变天了!”
    凌苍雪目送两辆马车离去,又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个羊皮信封,这是凌秋蓉刚才交给她的,看来今日凌秋蓉是有备而来,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她便是将那十亩良田和老宅的地契交给了凌苍雪,她是铁了心要和凌苍雪结盟的,对于凌苍雪来说,她与她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已,她们希望她能帮助她们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她只是需要她们手中的金钱来投资而已。
    凌苍雪拿出杨延斌的那块玉佩在阳光下观赏着,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她要在这里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自然就少不了这些人的帮助,从她无意重生在这个世界,经历了休妻的那件事以后,她就知道她的性子与这个世俗观念是格格不入的,她是骄傲的,她的野心堪比男儿,她不能容人男人的三妻四妾,亦是同样不会为哪个男人三纲五常,除非她遇上一个真爱的男人,那她便是甘愿嫁给他,与他厮守,这是她心底最初的愿望。
    “巧玲!”
    “小姐可是有吩咐?”
    “这两日你去打听一下凌宗桦的动向,看看他平日里都干了些什么,经常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巧玲连忙点头,她知道凌苍雪是要动真格了,不是随便敷衍凌秋蓉和吴氏,心底也隐隐的有些兴奋起来,“是,小姐!”
    夜幕降临时,凌苍雪独自一人骑着一匹高马来到郊外,这里便是凌秋容作为交易送给她的那十亩良田与一处老宅,那老宅与良田几乎就是紧挨着的,只是中间横了一条渠沟,凌苍雪知道,这渠沟便是用来灌溉良田的。
    正如凌秋容说的那样,良田一直都是请了人打理的,但是凌苍雪瞧着这些庄家的收入比起凌秋容的日常开支,实在是微不足道了,大约也只够打发了下人们的工钱,至于那一处老宅,虽是老旧了一些,却也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凌苍雪想着,若不是这些年凌秋容一直让人打理,只怕这老宅早已被无家可归的乞丐们霸占了。
    凌苍雪站在老宅中,四处打量着,心里却是盘算着要如何把这里改造成对自己有用的宅子,若是这样一个大宅子只是用来住人,那的确是浪费了,何况哪来那么多人住在这里;凌苍雪讨厌空荡荡的房子,一直讨厌,那种孤单的感觉再次爬上感觉,好像每一次都是一个人待在华丽而没有人气的别墅里,说一句话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正在凌苍雪缅怀的时候,却是听到夜空中传来悠扬动听的曲子,这曲子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那般飘渺,又似乎就在自己的耳边那样透彻,犹如黎明的第一道光芒穿透了云层那样。
    箫声!凌苍雪的眼睛一亮,是箫声!脑海中自然的浮现出离开京城的前一晚,也是这个箫声吸引了自己,那个站在夜色中摇曳的男子,却是始终不曾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本以为他只会是路人甲,却没想到在这里又听到这样的箫声,会是他么?
    凌苍雪忍不住再次循着这箫声走出去,穿过田间小路,那箫声依旧,却偏偏的看不到吹箫的人,似是故意在与她玩捉迷藏的游戏!
    凌苍雪在心中猜测着,这吹箫的人会是和那一晚的人是同一人么?如果真的是他,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么?若是巧合,这世间的巧合未免太多了!
    终于,凌苍雪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下止步了,那箫声分明的是从那树荫中传来了,这一刻凌苍雪有些确定了,此时吹箫的这位仁兄定是当日在京城吹箫的那一位,当真是这样巧么?
    凌苍雪仰望着隐藏着茂密浓荫中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声音却是格外的清朗,“是你吧?我记得这箫声,那日你也是这般,喜欢在夜晚时,坐在树上吹箫,若真是你,那么为什么你此刻会出现在这里?本小姐应该说是巧合呢?还是该说你有心?”
    凌苍雪是个多疑的人,对身边的人或事总是有些设防,这大约也是她从小到大的一个习惯,皇甫擎昊坐在树干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凌苍雪,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烁着异样的色彩,好似一只猫,正警惕的防备着树上的自己。
    她,依旧是狂傲的!但是他却希望看到另一面被隐藏的她,这样想着皇甫擎昊便是从树上跳下来,稳稳的落在地面上,凌苍雪则是静静的看着他,因为在黑夜里,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却还是能依稀的看到他脸上带着一面银色的面具。
    故作神秘?装酷!凌苍雪的脑海中是这样评价眼前这个男人,却也没有质问他为什么要带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没有要求他摘下面具,凌苍雪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都有自己不希望别人看到的一面,至少这个男人只是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的脸,总比有些人,带着无形的面具,遮掩的是自己丑恶的心!
    面对面的沉默让整个气氛在这夜色中愈加诡异了,凌苍雪抬起手中的马鞭,“你若是不愿意回答本小姐,那便是算了,本小姐也不愿意在这里与你浪费时间,可若是下次你再出现在本小姐的面前,本小姐手中的马鞭可是不会留情了!”
    凌苍雪说着便是要转身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刻,一支精致的玉箫呈现在自己的眼前,凌苍雪一愣,原以为是那男子要拦住自己的去路的,却发现男子手中的箫依旧在,而这只玉箫
    “送给我的?”凌苍雪的眼中掠过一抹狐疑。
    皇甫擎昊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发出声音,该说什么?每一次面对她,他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或许就这样做个哑巴也不错,如果他知道自己是皇甫擎昊的话,是不是还能这般面对自己?
    皇甫擎昊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关注凌苍雪的存在的!也许是那一晚,她在他马车上毫不设防的沉睡亦或者是第一次见到她面对沈贵妃等人的指责时的那种沉着冷静、临危不乱的气势。
    皇甫擎昊点头,凌苍雪看着他,想起那一晚自己说的话,那晚她说自己曾经吹过管笛,也许会吹箫,所以他就特地送了这样一个玉箫来了吗?作为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却是能记住自己说的话,那种感觉,凌苍雪觉得心里好似有一股暖流。
    凌苍雪伸手接过玉箫,狡黠的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不是巧合了,是有心了?”
    皇甫擎昊没有回答凌苍雪的话,凌苍雪也想起他是不会说话的,即便是想要回答自己,无奈却是发不出声音,凌苍雪的心底忍不住为这样一个过分安静的男人感到可惜,随即绽放出明媚的笑容,“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皇甫擎昊看着凌苍雪,他没想到她也可以笑得这般明媚、这样单纯可爱,然后这样美好的她却偏偏要戴上一个隐形的面具,遮掩了真实的自己,人前她呈现出的只是狂傲不羁、邪魅妖娆的高姿态。
    凌苍雪把玩着手中的玉箫,笑嘻嘻的说道:“我要回去研究几日,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吹给你听,可若是吹的不好,你也不许笑话我!”
    此刻的凌苍雪难得的流露出活泼可爱的一面,这样的凌苍雪素日里是看不到的,大约也只有面对这样的皇甫擎昊才能无拘无束的表现出来;皇甫擎昊知道,这是因为在凌苍雪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过路人,也许今后,他在她的面前,只能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哑巴,若是有一日以皇甫擎昊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她可能会接受自己么?还是疏远了自己?
    凌苍雪看了一眼皇甫擎昊,忽然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友好的说道:“我叫凌苍雪,你呢!会写字吧?”
    皇甫擎昊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没想到凌苍雪会突然问自己的名字,他似乎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告诉她他叫皇甫擎昊的,因为他拿不准凌苍雪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后到底会是什么反应,这样想着,手指在凌苍雪的手心里轻轻画了几笔。
    “唯?”凌苍雪挑眉,这算是他的名字么?不过也无所谓,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唯一的唯,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哦!那以后我就叫你唯,不介意吧!”
    皇甫擎昊点头,那不过是他随心所欲写下的一个字,她愿意叫他“唯”,那便是“唯”吧!
    凌苍雪眨了眨晶亮的眸子,“唯,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吗?不如你来我身边,我养你好了!”
    皇甫擎昊听到凌苍雪的这句话时,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为什么这种话听起来有一种主位颠倒的感觉,这种话居然从一个女孩子的口中说出来,她居然说要养她,她到底懂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皇甫擎昊摇头,不管是出于男人的尊严还是一个皇子的尊严,他都是不可能答应的,凌苍雪露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原本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帮忙的,不过既然你不愿意,那便是算了,不过你可要经常来给我吹箫”凌苍雪说完这句话又觉得很有歧义,“吹箫给我听,实话说在这个世界,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朋友,我也只有你一个朋友!”
    皇甫擎昊蹙眉,朋友吗?其实他也不懂得什么叫朋友!
    或者应该说,帝王家出生的人都是没有朋友的,有的只是同盟。
    然而当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说“朋友”二字的时候,却是另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皇甫擎昊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箫开始吹起来,整个田野里都回荡着优美悦耳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