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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哄笑起来,在一片笑闹声中,白墨临匆匆展开那方红绸,这一展开,他不禁全身一震,感动得几乎掉了眼泪。
风,并不很大,但卷着浪花,把上官擎天的头发,和身前的衣裳,吹得微微飘舞,也溅上了一片微咸的潮湿。
红绸包着的是一尊绿玉的济公佛像,像是趺坐着的,雕刻得唯妙唯肖,栩栩若生,每一笔每一划,每一条纹褶,每-道凹凸,全是雕镂得如此精细,又如此逼真,将济公活佛那种独特的、玩世不恭的神韵全部勾划了出来。
尼姑是出家人,讲究是七情淡而六欲空,怎么能有这么一对超越妲姬,寒过杨贵妃,看得傻殷纣王,迷得死唐明皇的桃花媚眼!
“好,那么得罪了。上官大侠,我可要告诉你,我的暗器都是喂了毒、见血封喉的暗器!”
一声得罪,双手齐扬,梅花针、透骨钉、铁蒺藜、蝴蝶镖,各种暗器雨点般的向白墨临打来!
司徒香香却仍在那里娇媚的道:“哎呀……我这人哪,初看似是很无情的,可是内心却非常软弱,花开花落我全有那种怅然的感触,春去秋来也比准都还要更悲楚于时光的苍老。一支蝼蚁的死亡,一片枯叶的凋零,也能引起我的愁思如梦,唉,我这人——”
说来也妙,这两人的身材,相貌,甚至于年龄各方面,都完全相同,都是色拟天人,容光绝代、约莫二十三四的黑衣娇娃,唯一的区别,只是其中有位娇娃,在眉心部位,多了颗比绿豆还小的朱砂红痣。
甚至没有理会摆在桌上的“合卺酒”,白墨临含笑走向前去,嘴里不自觉地轻吟:“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像珍珠般的泪珠儿,涌出眼角,顺着她那虽然微微带肿的,却仍极美丽的脸颊,扑簌簌的,滚了下来!昏黄的灯光中,白衣极为合身,但黑裙腹际,却见微凸!
“小贱人,你——”一个“人”字刚出口,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已是给司徒香香打了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这一记耳光打得委实不轻,只见上官红的半边面好像开了颜料铺似的,一块青,一块黑,又红又肿,骤眼看去,又像是烤焦了的馒头!
那身着大红袍的老头子,在他那张蜡黄焦皱有如风干枯皮也似的面孔上,却偏生一双精光如电大眼,更怪异的,却是他每只眼睛里全嵌着两粒黑瞳,睁阖之间神采耀耀,那一股凌历冷锐的寒气,令人不敢逼视!
贴着金“喜”字的大红灯笼闪映着喜气洋洋的红色光晕,炫罩着人们,以至人脸上的笑容便全沉浸在更深的欢欣气氛里了,“翠竹轩”的大门口贴着喜联,檐楣及窗户上贴着彩图,正堂里儿背粗细的龙凤花烛吐着艳艳红舌,香案上摆齐香烟盆果,中间的红绸帐上也有一个斗大的“喜”字,左右两边高悬着“和合二仙”图,“和合二仙”在咧嘴笑,每个参与婚礼的人同样闭不拢嘴了!
正是她融合两派之长,别出心裁的一招妙手。妙在守中寓攻,敌人只要稍为冒进,就要给她的掌力震伤。她这一招是蕴藏有三重力道的,破了一重,还有一重。除非敌人的功力比她高出太多,否则决计攻不破她的防御。
踉跄前奔的一个也哆嗦的道:“瞧瞧那一片尸骸……我的腿也软了,骨也酥了……妈啊,就算是修罗场吧,怕也不比那个场面更惨……”
施展快刀刀法,刀光四面荡开,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梅花钉一碎成粉屑,透骨钉断为两截,铁蒺藜和蝴蝶镖反打回去,唐无眠发出的暗器,没有一枚伤得着他。
因为自己已请当代第一神医胡秋月细作检查,不畏奇毒的特异体质仍在,怎会偏偏抗不了这种迷香?一般被迷香薰醉之人,纵令醒时,仍必头晕身倦,四肢无力,自己则在今日清醒时,气旺神全,周身舒泰,绝无任何不适情况!
全笑吟吟的围绕在新房的芙蓉帐前,目注白墨临用一双小的秤杆挑起了新娘上官红的红色罩巾来,显露出的是一张美艳绝伦,面带浅笑的俏丽脸蛋,龙凤冠下的上官红在今夜看来,另有一股子特异的美,正所谓“浓妆淡抹总相宜”,好一个红粉佳人!
这垂髫少女,年龄不过十三四岁,但轻功居然俊极,纵起时,小小渔舟,毫未摇晃,并能于纵出数丈后,在水面上微一点足借力,飞登湖岸,用的竟是武林中极为罕见的“蜻蜓点水”身法。
这一看,老天爷,她亦几乎吓得闭过了气,眼球子顿时也凸了出来,天,这会是真的吗一一山坡下,在飘浮迷漫的灰紫色烟霭隐约中,一排排的人影整齐的并列在那里,像极了来自九幽的鬼魂,更像极了自虚无的雾氲出现的灵魄,却更似一群从碧波万顷里冉冉升起的水底甲士!
一个照面抢了上风,正所谓“得理不饶人”,登时就似暴风骤雨般的向司徒香香攻去”由于她的掌力是刚柔并济,时如惊涛拍岸,时如柳絮轻扬,而刚柔之间又可以互相变易,看来她这一掌打下是阳刚掌力,忽然又会变为阴柔,司徒香香摸不清她的虚实,只有连连后退。
暮霭微烘处,炊烟半瞑中,湖光长曳白,塔影半留红,黄昏,本是一天之中最易怀人的时光,白墨临也不例外,他在做完一遍吐纳内功,练完一套“天罡六式”后,便满腹相思,准备出门望“柳”。
上官擎天的左腿由膝至踵,裂开了一条尺半长的血口子,皮肉卷翻,深可见骨,他的右眉梢直到耳垂部分也血淋淋的呈现一道伤痕,白墨临的肩头插着一柄金把子弯矛形的暗器,现在仍未拔掉,段凡则额头泛着一块乌紫浮肿。
当下撕开棉袄,取出了一幅画图,只见画的是一个丰神俊秀的男子,画上还题有宋代女诗人朱淑真写的一首词,词道:“去年元月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月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
都美,但美得不同,一个是美得含蓄,一个是美得奔放,一个是美得俏,一个是美得艳……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这蓝衣女尼委实美得艳绝,但看上去,却不太像个尼姑!
掩上门,下了栓,回过身来,静静的,也是满足的凝视着定坐榻沿的司徒香香——如今是他的妻子,晕红的烛光下,水冰心看上去是那么美丽那么甜,又那么妩媚,正如一颗熟透的,芬芳多汁,水蜜桃一样的诱人。
状若琵琶,身长七寸,在形态上说,不过比普通蝎子,大了一点,所谓“特别”之处,是指它的尾钩!蝎子,又名护背虫,一钩坚挺,倒卷护背,这只蝎子,也是如此,但尾钩色泽,却异于全峰酱紫,变成雪白!
被对方的惊恐模样弄得有些愕然了,他怔了怔,然后,小心又迅速的回头望去,而这一望,他的心腔突然停止了跳动一刹,接着又蹦跃的似要弹出喉管,热血上冲,双目湿润,一股至极的激奋像一股电流通过了全身,这一刹间,他不禁也颤抖起来,嗓眼里发出了窒噎声……
他的两排牙齿仍然咬着武端的剑尖,从牙缝里漏出声音,就好像患了重伤风的人说话一般。
“这样吧,简单一点,给我买三套绸质衣裙,颜色要湖水绿的,花色不要大,最好镶嵌边,另外头钗环佩随便些,胭脂花粉也买点,哦,莫忘了买两条丝带……”
装扮像、佛珠、缁衣、戒疤、云拂,尼姑该有的打扮,她都有……眉毛、鼻子、嘴巴、都没有褒贬,因为尼姑脸上,也应该有这些东西。问题出在那双眼睛,水汪汪,太灵活了,顾盼之间,勾魂摄魂,仿佛能喷出火来!
“当真是一件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怪事,令弟站在一张桌子上,屋顶的横梁悬有一根长绳,绳子是已经打成了圈套的,我望进去的时候,正看见令弟把头伸进套圈,双足悬空,摇摇晃晃地吊起来了!”
虽说是些残兵败将,却仍有凭强的力量,一阵接一阵拼杀下来,我们逼是将他们逼退一隅了,自己却伤亡累累,灾情惨重,大大的得不偿失,他们像是不知道流血断命是什么滋味一样,一个劲的硬干硬抗,就这一路推进,也已似洒了一路的血,每一寸地面全是用尸骨铺叠上去的……
这只手儿,虽然走的是香体路线,但目的却不太荒唐,它所按的,并不是司徒香香的左胸那堆温香新剥的鸡头软肉,只不过难以避免的,有所触碰而已!
江湖经验太丰富,知道对方既如此保持神秘,自己也不必像只呆鸟般,到处找寻,闻声以后,只把双眉微轩,仍然效法曹孟德“短歌行”中所说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地,把口中酒儿,饮下腹内。
“赶快上去叫新郎官新娘子吃‘百果子’呀,将来多子多孙,还有,做好的甜糕记得马上叫浪云吃一块,步步糕‘高’呐……”
夜风吹播新翻的泥土气味,这是可以令得热爱土地的农人陶醉的气味,但如今却只是令人感到窒息!
眼睛看出去是一片如雾样的模糊,心中作呕,脑袋沉重得似像个千斤坠,白墨临极力忍耐,他努力咽了口干涩涩的唾液,以润湿一下喉中如火般的焦燥。
乒乒乓乓,叮叮当当的凿墓掘土破墓开碑的声音,混杂着几声夜鸦的鸣叫,林中宿鸟都给掘坟的人吓得离巢惊飞了。
东、南、西,则全是排云峻峰,约有七八道喷珠溅玉的飞瀑流泉,从各峰汇聚,或如匹练抛空,直落潭中,或先为突石所承,溅成一天水气,飞扬四洒,使这山潭周遭,不论树右花草,都是湿润润的,苔藓之属,更绿油油的肥厚无比!
婚礼的进行,一如千百年传统的仪式,那是兴趣盎然又喜气洋洋的,一对新人,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白墨临是一袭新的衣袍,新的孔雀羽新郎冠,越发衬托得他玉面朱唇,丰神俊朗,气宇堂皇轩昂,上官红是满身的红,红巾、红鞋、红罗衣,红昨一团火,一团喜气四溢。
背影渐去渐远,终于消失了。司徒香香目送她的背影,不觉打了一个寒噤,心头感到一股凉意。少女的心灵是特别敏感的,上官红虽然没有回头,她也感觉到上官红在离去之时那份悲痛的心情,好像看见她盈眶的泪水了。
唯一的缺点是泉水多在山中,偶有蛇兽遗尸,或腐烂果木,杂陈其间,可能蕴具奇毒,在饮用之前,必须察看仔细,不宜随便入口。但上官擎天却避免了这层先看水源的麻烦手续……
呵呵笑得眉眼俱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端详着上官红,一边摸着层叠的下颔,连连点头道:“好,好,硬是个端庄贤惠的女娃娃……唔,眉细而不淡,眼媚而不软,琼鼻樱唇,还是相夫宜男之像,好,好,好,起来吧,起来吧。”
月黑风高,铅云低压,好像要压到了坟头。在谢志祥的坟前却有火把的光亮照明了午夜的幽林。
那山坳不单离他最近,洞口仿佛最大,就在白墨临所饮那道飞泉的及地之处,终年水气氤氲,长满肥厚苔藓,地上甚是滑溜!
辰时开筵,筵开十二桌,一时杯觥交错,猜拳行令,喧闹笑语之声腾达户外,彩灯高悬,花烛连又炸了几次双蕊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