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云多起来。阳光的色泽随傍晚的临近缓缓改变了。由耀目的黄金色渐次转成略显柔和的玫瑰红。这种转变就如同膏状的两截儿颜料,画笔一圈一圈把它们搅在天空的调色盘里,然后眼睁睁看着它们在面前转变成全新的另一种色彩。橘色的傍晚像被水稀释了一般充在空气里,整个街道都是这种水蒙蒙的色泽。
罗宾下车后来到东三环一家从未光顾过的酒吧。酒吧在一栋三层宾馆的地下。门口的招牌上闪着明绿色和冰蓝色的霓虹灯。灯光拼成酒吧的名字,叫做:GRANDLINE。两个单词间画着一个女郎的轮廓和一个酒瓶。罗宾是看过学校旁书店的宣传海报刻意跑来这里的。因为尾田学园那四个女生组合(放学后茶会)每晚就在这里演出。
女子刚要往里进,吧门忽然打开了。罗宾下意识躲了下,看到里面横着飞出两个人来。门里站着个长得跟牛一样的酒保,头顶梳着两个看起来很硬的辫子,形状就像牛角。摔到街上的两个人想必就是被这个大块头丢出来的。罗宾看着仰在地上的两个人觉得有些面熟,后来很快想到,他们是北四环附近一所大学的大学生。一个叫小开,一个叫小洋。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又不是没钱!”
小开穿得有些嘻哈,头上反戴着一顶白色篮球帽。他从牛仔裤里掏出个鼓鼓囊囊的皮夹,打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贝利展示给酒保看。然而大块头对钱似乎不屑一顾,拿拇指往头顶戳了戳大门上方的霓虹灯招牌:
“你们好好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GRAND-LINE’啊!不是‘伟大航线’么?!”喜欢打耳钉的小洋受情绪影响,嚷起来。他以为酒保在看不起他们。无论是穿着,还是社会地位。
“这酒吧不欢迎男性顾客。”大块头又指了指招牌,“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不懂!!”两人同时狠咧咧地喊道。
酒保蹙蹙眉,不快道:“现在的大学生怎么这么没文化,难道非要讲明么!?”
“不就是伟大航线的酒吧么,我知道,里面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我们不怕海贼,有姑娘就成!”小开说。
“看来你们真的不知道……”大块头长出口气,“我问你,‘伟大航线’的缩写是什么?”
“你当我们傻呀!?”小洋抢话道,“‘GRAND-LINE’的缩写当然是‘GL’……哎?”
结果两人瞪着眼睛都愣住了。
大块头用鄙夷的目光瞟着他们:“所以说,这是GL酒吧,不欢迎男性顾客。不要怪我轰你们,是你们自己没文化。”
酒保说罢便往门里走。在一旁的罗宾赶忙凑过去:“那……我能进去么?”
酒保侧过头,瞳孔一张:“哇——好漂亮的小姐……快!请进请进!”
待女子进来后,酒保又呵斥店前的两个男生:“别挡我们生意,赶紧滚!”
小开拉着小洋,边后退边朝酒保骂道:“操你丫等着!一会就找人干_死你!”说罢,两人像索尼克一样,一阵闪电鼠窜而去。
酒吧的门是铁质双开式的,门把部分是个面目狰狞的铜狮子,墙壁上也贴着黑色死亡系的骷髅头,像极了地狱的入口。因为酒吧在地下,所以一进门就要下一段又黑又长的楼梯。楼道狭窄,盘旋而下,尽头的地方有温黄的光。墙壁上带着远方金属重低音的颤动。在这昏暗得需要用力看脚下台阶的地方,依然能够感受到酒吧里现场摇滚带来的忘情和激荡。
酒吧店内和常规的夜店差不了多少。聒噪的音乐;四处乱扫的激光灯;黑蒙蒙的光线。中心的地方摆着一个环形吧台,里面站了一圈酒保。一支黑人乐队正在环形中央的舞台忘我地演奏着非主流摇滚。客人的酒桌全部围绕着这张环形吧台呈放射状向外排列开去。据刚才的大块头介绍,“放学后茶会”的演出通常在晚上7点。罗宾本打算坐在吧台前叫几杯边喝边等,却不料被酒保轰了起来。酒保说,吧台前的位置都是VIP专席,只有长期来这里消费的老顾客并每次肯花两倍的酒钱才有资格享受最近距离的酒和音乐。因为这家酒吧聘来的都是高人气乐队,VIP专席不愁卖不出去。罗宾就讨厌别人跟自己讲资格。什么老顾客双倍酒钱的,都是狗屁。罗宾一气下把酒吧经理找来。
经理是个金短发的高挑女子,穿着乳白色的低胸吊带,两边的头发稍稍翘起来,刘海柔软地盖着眉线。她像军人那样威严甚至有些霸道地对罗宾说道:“我们这是50年历史的老店,50年来一直是这规矩!”
“就不能改改么?”罗宾边窥望着金发女郎的低胸领口,边不满地说道。
“不能改。”
“真不能?”
“真不能。”
罗宾吐口气,解开两颗衬衣扣子,用力扒开领子,从***里掏出一摞捆好的钞票塞到女经理的***里。问道:“能不能改?”
女经理看了看夹在(哔——)间直立立的钞票,顿了一秒,说:“不能……”
接着罗宾又从(哔——)掏出更厚的一摞钞票,把那摞钞票像握板砖一样拿在手里,然后照着女经理的脸“啪——”地抽了她一嘴巴。俄而,所有的酒保和顾客都张大嘴把目光聚到这里。女经理被打得在木地板上滚了两圈,接着爬起来,把地上大摞的钞票拾起来又(哔——)。
“能不能改?”罗宾又问。
女经理擦了把血,说:“能!”
罗宾挑了个最好的正对舞台的位置坐了下来,教刚才的大块头给她调了杯玛格丽特(Margarita)。
下班高峰期即将结束,海淀桥下的路口却仍堵得一团浆糊。堵车的原因又是出于机动车和自行车的长久仇恨。行在北京的人肯定深有体会。比如一个人从骑车上班,到后来赚到钱开车上班:骑车的时候,行驶在自行车道上,总觉得那帮开车的特SB,有事没事都要按喇叭,总挡自己的路,真恨不得拿火箭炮都给他们丫炸了。而等开上车了又觉得那帮骑车的特SB,有事没事总往机动车道跑,瞎蹿乱拐把,真想一脚油门碾死他们。而这次的堵塞就是因为一辆军车撞倒了一辆自行车。一辆二八车倒在地上,旁边躺着一个50来岁的老汉,老汉看起来毫发未损,但就是不肯起来。摆成“大”字躺在马路正中打电话,对另一边的122报警台说:我骑车骑得好好的,被军车撞了,我让他赔钱,他又不给,我现在浑身疼,起不来,你们赶紧过来!老汉前面,一辆帕萨特的军车打着双闪停在马路中央。后面堵了两百多米嘀嘀乱叫的车龙。
离那条街不到30米的小区,娜美家里比这还要热闹。娜美进门后,趴跪在床边,一面揪着床单探视里面的“金毛”一面对手机里的姐姐哇哇叫喊着。而薇薇则趴在沙发上,抱着枕头一抽一抽哭得昏天暗地。因为娜美是撅着臀跪在地上的,所以薇薇就算伤心,也不忘偷偷往娜美裙里瞄上几眼。
“你看,要是告诉了你们得给你们添多少麻烦呀,又要准备贺词,又要凑份子钱。”诺奇高在电话里这样向娜美解释,“收了份子钱我们就得聚客大摆筵席,你们麻烦我们也麻烦。我们追求的是隐秘的艺术和清静的爱。”
不过显然娜美不满意,即刻加高了叫喊的语调,眼睛也瞬间凶恶了不少。而吵着吵着,娜美又蓦然不说话了。床下鞋盒里的大胖猫四条腿懒懒地伸了伸,眯着眼长长地打了哈欠,一脸惬意。猫盘里的炸鱼下去了一大半,沙盆里也有了排泄物。这只猫的新陈代谢开始好转了。为这,紧锁的眉梢马上展开了,娜美腾地站起身,朝沙发飞扑过去勒住薇薇的脖子,一边晃一边大喊着:“看呐看呐薇薇!金毛它好了!”。薇薇面色憋得铁青,飞快拍打着娜美的手腕,示意她赶紧松手。
一起洗过澡后,娜美换好有些半透明的白纱质睡裙钻进了厨房。薇薇留在浴室,看着草筐里两人刚刚换下来的脏衣服发呆。眼珠不时转动,警觉地观察着娜美。此时,娜美正背对着自己嗒嗒嗒地切菜,挽着蕾丝围裙的腰身显得格外性感。薇薇眯着眼睛,缓缓把草筐里娜美脱-下来的(哔——)(哔——)(哔——)(哔——)(哔——)。
“对了,薇薇。”娜美忽然说了话,薇薇吓得赶紧(哔——)塞回筐里。侧头看了看娜美,好像没在看自己。
“嗯?”
“明天放学去罗宾家看看吧,她现在不好过,应该多陪陪她。”
“啊,好啊。”
薇薇偷偷喘着粗-气。不知不觉(哔——)(哔——)又缓缓松软下去。
之后娜美又给金毛做了烤鱼和鱼子酱,倒掉了猫盘里剩余的残渣,水也换了新的。她摸着大肥猫的背,表情温柔得像阑珊的灯火。猫咪看起来睡得很香,不知道能不能起来活动。娜美打算周末再把乔巴叫来,对它重新诊断一下。时间像烤化的塑料壳,一点一点瘫软下去。薇薇在旁边缄默地看着她。她知道她很难受,之前乔巴诊断的结果表明这只猫即将寿终正寝,已经活不了几天了。蓦地,娜美抬起头突兀地叫了一声。薇薇又被吓一跳,也跟着叫了一声。
“既然姐姐跟艾斯结了婚,那路飞岂不成我弟弟了?!”娜美喊道。
“啊,对啊!”薇薇回应道。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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