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哥的生日很快到来。宴席摆了二三十桌,人流穿梭不息,场面热闹非凡。
马大哥这个人物我们好久不见,他只是在故事开篇他爸去逝时出过场。那时候,马小跑还不知在他娘的哪一条腿肚子里转经,一晃,马小跑长成小伙子,马大哥由小伙子变成半夫子老头,时光过得真快。
马小跑原本打算留在家里,避免去人多的地方,如果跟着去,万一被人发现,那么还未冷却的传言就被坐实,马家出现的奇异事件铁定变成天大的新闻。他家从此再不要奢望过清静平常的日子。
奶奶也打算将蛐蛐儿留在家中。
当奶奶准备起身赴宴时,马小跑却趴在奶奶的怀中不动。无论奶奶如何驱赶他,他始终赖着不跳开。
他已经好久没有参加过宴会,对那热热闹闹的场面非常向往。他从来就是个守不住寂寞的人,如今虽然披着一层蟋蟀的外壳,依然按捺不住内里一颗向往热闹的魂心。
奶奶见蛐蛐儿执意要跟着去,出门前对它说:
“蛐蛐儿呀,你可得藏好了,如果被人发现,马家从此就不得安宁了!”
“唧唧——奶奶你绝对放心!”马小跑叫到。
奶奶的心很细,为了蛐蛐儿藏得更隐避,她在围裙兜中塞了几张餐巾纸,万一有人要强行翻看她的围兜瞧,蛐蛐儿可以藏在纸下面。
马小跑大胆跟着奶奶去还有一个原因,他早已经发现奶奶围兜里的一个小秘密,围兜底部有一个洞,不大不小,刚好能够钻过去,万一有人要翻看奶奶的围兜,他钻到围裙的下面去,再想法躲藏,根本让人发现不了。
何况,头脑再简单的人都会想,如果马家真有一只神奇的蛐蛐儿,那么马家人不可能随便带着蛐蛐儿出门的,肯定是要藏在家中才万无一失。
所以,一句老话说得特有哲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马大哥一早便来到马跑跑家,一是接他妈过去,二是再次邀请他三弟一家人早些过去赴宴。尤其特别叮嘱弟媳务必安排好家事早些过去,他知道她们妯娌之间的关系不睦,虽然无力调和她们之间的矛盾,却是尽一切机会缓和两家之间的紧张气氛。
马大哥的老婆迎住奶奶,第一句话便说:
“哎呀我的婆婆真是稀客,你大儿子的家,你老人家怕是一年到头都难得来看顾一次。”
“上个月孙女婿来时我才来过,大媳妇怎么忘了?”奶奶并不生气,笑嘻嘻回答。
“呵,瞧我这记性!婆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大媳妇虽然一脸笑意,但是所说的话意味深长。
“无事我来干啥?我来大媳妇又不为我做好吃的。”奶奶的话说得俏皮,隐含的意义却是针锋相对。
“婆婆不清楚么,你大儿家怎能与你幺儿家相比,你幺儿全家都是工薪阶层,又有亿万富豪的未来亲家,加上婆婆的照顾,家里堆着金山银山,任由婆婆吃香喝辣。你大儿无能,又生不出儿子兴旺家势,加上得不到照顾,因此穷呀,拿不出好东西招待你老人家。”
“所以我这个当妈的体谅大儿子的难处,尽量少过来增加他的负担。”
马大哥看着他的老婆和母亲在笑脸相对中刀光剑影地厮杀,却不敢阻止他的老婆,瞟见他的两个舅子兄弟进门,赶紧支使老婆去迎接,然后对他妈说:
“妈,今天虽然是儿子的生日,不过堂屋的主位只能由你坐,你今天一定要高高兴兴的吃好喝好,与客人们好生聊一聊家常。”
“堂屋中的大圈椅我专们放上了软垫,”大媳妇边朝门口走边回头说,“婆婆平时难得过来,我这个当媳妇的没有机会讨好婆婆,今天趁你大儿过生的机会,让媳妇好生侍候一次婆婆,看看能不能讨得婆婆的欢心,让婆婆以后对大儿家多看顾一眼。”
“讨不讨好老娘,老娘对谁都是一样!”
马大哥见老婆转回头去了,狠狠剜了她的背影一眼,欲扶着他妈去堂屋,他妈却挣脱他的手笑着说:
“堂屋老娘不敢坐,怕坐了头晕。儿子你忙你的,老娘随便走走。”
马小跑瞧见他大伯一脸不自在,却又找不出什么话宽慰他妈,只得离开他妈,也去门口接客去了。
马小跑心想,大娘和二娘自从嫁进马家的门,一直和奶奶菱角对棕子——矛盾尖锐,世间的婆媳关系为何就这么难处呢。个中原因他明白,一是两个娘认为奶奶太偏袒幺儿,二是一直嫉妒他妈生两个儿子。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他妈和奶奶的关系却是比较融洽的。
马一美过来扶住奶奶,大姐夫也过来向奶奶问好。
马小跑藏在奶奶的围兜中不敢露出头,只能听人说话。
起初,他还能守住寂寞,安静地趴在围兜底,随着奶奶的走动,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他渐渐不安份起来,终于悄悄爬到兜口上,小心探出一只眼睛。
大伯大娘两人在大门口迎接客人。
钱堆堆在地上玩着汽车玩具。
这小子好拽!今天大外爷过寿,他就幼儿园都不去上?
奶奶走到厨师的工作台边上观望,感叹如今农村操办酒席,不再为采买酒菜借桌椅等操心,都实行全包,一应所用全由厨师提供,甚至机麻之类的娱乐工具也提供,主家只需要招呼客人就行了,非常的省事。
锅边上的厨师回答说,如今承接酒席的老板太多,竞争激烈,谁提供的服务更周到细致,谁才能接到更多业务。
答话的厨师正在锅边炼油,是个瘦高个,如果将他那圆顶的厨师帽换成尖顶的话,从背影上瞧,有些象是活无常。
厨子的临时锅灶和案板搭在墙边上,大铁锅内热气腾腾,案板上摆满了肉菜,碗碟瓢盆乱七八糟堆放地上。
两名厨师分别在锅边和案板上忙活。三四个杂工女人蹲在地上择着菜,洗着碗碟。菜在水里胡乱荡一下便扔进菜筐,洗过的碗碟依然瞧得见油渍。
两名厨师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白色的厨师帽。工作服上到处都是油渍。这些农村做家宴的厨师一点都不讲究,显得邋里邋遢,将工作服换勤一点洗干净一点,给客户干净卫生的感觉,难道不更好吗?
农村的坝坝宴席都不讲究,谁要是有洁癖,观看了坝坝宴的制作过程,铁定没有味口坐上宴席。
不过,农村坝坝宴的现状就是如此,如果主家希望讲究一点,只能去酒店包宴。
马小跑想起他所工作的金海黄潮大酒店,虽然贵为五星级酒店,其实后厨的卫生依然做得很不到位。有的厨师所穿工作服几天都不换洗,只不过厨师一般不会直面客人,因此遭投述的时候少。但是要按照马小跑的想法,厨房和厨师的卫生不做到彻底干净,根本就称不上名符其实的五星级标准。
说到底,是管理上的问题。
马小跑想,如果自己有朝一日管理酒店厨房,一定用铁腕手段治理卫生,让客人进厨房进行评价。如果自己承接坝坝宴业务,肯定会将其他老板竞争下去,自己至少会从三个方面改变坝坝宴给人档次低不卫生的印象。
首先,厨师和杂工都必须穿着整洁的工作服,戴口罩;
其次,菜一定要新鲜,必须洗干净,绝不能草率。碗碟必须按照酒店的标准,绝对做到一洗二清三消毒;
第三,所提供的所有材料和服务一律明码实价,让主家明白花费,绝不欺哄,绝不以次充好。
又干净卫生又不加钱的情况下,业务想不做大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