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与元元闲聊了两句,便念起经来。
元元靠在奶奶的布沙发上打起盹来。
马小跑一进房间就跳到布沙发的扶手上挨元元趴着,此时无所事事,也想打一打盹。
他一时想起万一花花潜进奶奶房间发现了他,岂不容易让花花收了性命。
他打算跳到高处,环顾房间,发现床和电视机柜并不算高,花花轻易就能跳上去。衣柜高而比较安全,但是离奶奶和元元太远,万一自己沉睡过去,奶奶和元元找不到自己。
对了,跳到奶奶肩膀上最合适,奶奶和元元有动静,他马上就可以醒来,如果花花进来,即使发现了他,也不可能跳到奶奶肩膀上去捉他。
于是马小跑轻轻跳上奶奶的肩膀,放放心心地睡起觉来。
父亲走过来瞧见他,骂到,“真是可恶!怎么爬到奶奶的身上?”于是一巴掌拍过来。
奶奶奇怪地嘟囔,“我怎么不晓得肩上有一只蛐蛐儿!”
马小跑惊慌失措地跳下地,花花挥舞双爪猛扑过来,他赶忙纵身跃上沙发。
母亲正在掸家具上的灰尘,瞧见他,厌恶地说,“将到处跳得脏兮兮的!”扬起鸡毛掸子向他打来。
马小跑纵身跃上高高的衣柜顶,俯视着家人欣喜地想,这下你们拿我没辙了吧。
不料哥哥一下子变得奇高,高出衣柜一个脑袋,他恶狠狠地瞪着马小跑说,“看你能逃出我的手心!”随及伸出双掌从左右向他包抄而来。
马小跑跃过哥哥的脑袋落到地上,急急向屋外跳,嫂嫂却堵在门口,笑嘻嘻地叫到,“快快捉来让奔奔儿玩,他一定高兴得很呢!”
马小跑从嫂嫂的指缝间钻了过去,不想正跳到蒙达脚下。蒙达伸爪向他拍来,他一纵身跃到它的尾巴上。
奔奔儿正拽住蒙达的尾巴玩,一瞧见他,立刻向他撒尿,并欢快地嚷嚷:
“小爸爸喝尿尿!”
马小跑从奔奔儿的胯下逃了过去,却不偏不倚正落到一公两母三只鸡群中。三只鸡围成铁三角的包围之势,毫不迟疑地扬起尖嘴,向着他的脑门猛啄下来。
马小跑已无路可逃,扬起脑袋绝望地高叫:
“天那,我命该绝,最终还是要葬身鸡腹!”
正在马小跑绝望地闭目等死之际,闵公和尚伸出手来将他抄入手心,一脸祥和地告诉他:
“马施主,你的化虫体验期圆满结束,贫僧这就带你去见秦广王。”
马小跑逃脱追杀正冷汗未消之时,听到闵公和尚如此说,心里立时激动到难以自已,心想历经千难万险生死奔逃,总算劫难历尽,即将返回阳世。
秦广王向他宣判到:
“准予罪魂马进还阳!不过由于你修炼期间反省不够深刻,德性不够圆满,因此必须继续披着蟋蟀外壳续享人生,让你时刻谨记你曾经所犯的罪恶。”
终于可以返还阳世,续享人世生活了,马小跑百感交集,但是必须披着蟋蟀外壳做人,又让他十分难过。披着一张蟋蟀外壳在人世上走来走去,人们一定会将他看作一个旷世奇物。这还怎么做人呢?!
马小跑对着秦广王磕头如捣蒜,哀求他除去自己身上的蟋蟀外壳,让自己能够彻彻底底地做个人。但是秦广王绝决地将脸转向一边。
他向道明和尚、闵公和尚、小和尚、黑白二无常、崔判官、游书记等殿上大神一一投去哀求的目光,他们纷纷笑嘻嘻地摊出双手,表示无能为力。
马小跑终于返回自己的躯体,半喜半哀地从床上爬起来,心里七上八下地想,家人瞧见自己披着一张脱不掉的蟋蟀外壳,不知会不会被吓懵。
他扫视自己的身体,却是穿着人的衣服,并不见披着蟋蟀外壳,一层一层撩起衣服查看,里面也不见有。他一时感觉非常奇怪,为何自己瞧不见披的蟋蟀外壳呢?
家人见他苏醒过来,纷纷拥着他喜极而泣,谁也没有注意他与众不同的穿着。
是家人瞧不见?还是因为自己刚刚苏醒,家人不忍心说明白刺激自己?
马小跑试着走出门,人们看见他,同样投来寻常的目光,并无半点稀奇古怪的脸色。
元元来家,见他终于苏醒,与他相拥而泣。元元也没有瞧见他的奇特穿着,欣喜异常地拉着他的手到处奔跑。
马小跑回想着阎罗殿上秦广王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其他大神喜笑颜开的样子,突然醒悟,原来是秦广王和一群大神捉弄自己,骗自己必须披着蟋蟀外壳返还阳世。
他无限感慨地想,原来这些大神在送他还阳时不忘幽默他一把,他们都相当可爱,自己终于可以人模人样地生活了。
家人立刻为他和元元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他拥着元元迈入洞房。当他无限紧张而幸福地掀开元元的盖头时,元元抬眼一瞧他,突然尖叫着挥手将他推倒:
“妈呀,你怎么是一只蟋蟀!”
马小跑惊醒,发现元元正伸着食指尖轻轻戳弄他的脑袋,嘴里问:
“奶奶,蛐蛐儿为何不动,它是睡着了还是生病了还是不想搭理人?”
“唧唧!”马小跑叫两声,对元元表示回应。
他明白自己睡着之后眼睛也是睁着的,因此元元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发现自己依旧趴在奶奶的肩膀上,奶奶坐在单人床的床尾,元元挨着奶奶坐在凳子上,母亲抱着奔奔儿坐在双人床上。
这一觉,他睡得太沉,做了一长串奇奇怪怪的梦,如果不是元元逗弄他,一定还不会醒来。
回想着梦中的场景,他感到又好笑又担心。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时刻担心着这样恐惧着那样,因此都在梦中呈现出来。
梦中秦广王宣判他必须披着蟋蟀外壳还阳这一节,让他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化虫体验期结束之后,或许还有其他磕绊,还阳之路并不顺利。究竟还会有什么磕绊,他无从猜想,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让他心里再次产生忧虑。
还好此时作为虫子,元元相当喜欢他,作为人,元元又是一心一意不离不弃地爱着他。元元的爱将他此时此刻的忧虑心思暂时化为无形。
元元见马小跑动了起来,立刻伸出手示意他跳上去。
马小跑一纵身跳进元元的手心。
元元将他捧近自己的眼前,微笑着感叹:
“蛐蛐儿,你这么通人性,象是一只精灵!”
“唧唧!”马小跑回应。
之后,元元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端详着他,似乎陷入一片沉思。
人与蛐蛐儿,一对相恋者四目对视,这场景令知情者深感怪异又分外动情,令不知情者感觉充满童趣。
马小跑在充满无限温馨的恋人手心里,凝视着恋人那张粉红色的圆脸和出神的眼睛,幸福的暖流淌过他全身的每一处地方。
但是,又一阵饥饿感向马小跑袭来。
按理说此时的马小跑正被深情的爱充盈着,无瑕顾及肚子的叫唤,但是毕竟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饱暖之后才有空闲和力气谈情说爱。
“唧唧吱!”于是他叫到。
“唧唧吱?”元元学着马小跑的叫声略一思索,一时领悟,“奶奶,想是它饿了。”
“厨房中或许没有新鲜菜叶,要不你放它去草丛中吧。”奶奶回答。
元元捧着马小跑,来到大门口的桂花树下,将他放进地圈中。
马小跑一头扎进草丛,急切寻找着嫩嫩的草茎。
此时,马跑跑大声招呼开饭。元元答应着,对着草丛中的马小跑匆匆说一句:
“蛐蛐儿,你慢慢吃。”
随及转身走了。
马小跑好想放弃填肚子,跟随元元返回家人身边去,但是元元根本不给他一同回家的机会。
马小跑转念想到,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还得先填饱肚子再说。于是依旧埋头啃着草茎。
待吃饱喝足之后,马小跑跳上火砖,张望着家里。没有家人的身影,想是他们还在吃饭。
花花蹲在洗衣台上**板,一定是被蒙达从饭厅里赶出来的。
三只鸡在院坝中东一只西一只寻着食物。
那只大红公鸡一面寻食一路踱向他这边。
卧槽!看来这只瘟神与自己结下了世仇!
马小跑高度紧张地盯着公鸡的一举一动。
蒙达跑出来,“汪汪”叫着将三只鸡驱赶回笼。
蒙达总算帮助主人做了一件正经事!
自从家里养了鸡,每到傍晚,赶鸡进笼就成了蒙达雷打不动的工作,如果它没有外出玩耍的话。
墙外竹林中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叫。
外面随时危机四伏,一旦失去家人的保护,危险随时都可能降临。
马小跑无所事事,一面警惕着天上地下的危险,一面踩着火砖爬动一圈。
这一边的地圈内同样青草林立。不过不见地缝或者地洞,一旦有危险,连一处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
马小跑向院坝中间和天上瞧了瞧,快速跳到对面的地圈上,然后静静地等待家人送元元出门。
不久,元元走在前面,父亲母亲还有嫂嫂抱着奔奔跟在后面相送。奶奶跟出来,元元返身扶上奶奶。
走近桂花树时,元元突然想起马小跑,便问奶奶晚上带不带蛐蛐儿回屋。
奶奶回答说它如果愿意的话就带回去。
元元说虫子当然要回到草丛,怎么可能跟着人回家里呢。她一面说着一面走近地圈。
“唧唧!”马小跑却在对面地圈上叫唤。
元元跑过来,双手将马小跑捧起,回到奶奶身边将马小跑放到奶奶肩上,说到:
“我是将它放在这边的,它却跑到那边了。蛐蛐儿还是回到奶奶身上吧,我要回家了,改天来看你。”
元元的车停在门外竹林里,是一辆红色休闲型两厢轿车,非常漂亮,看样子价格不菲。她完全可以将车开进大门停到院坝中,或许是才考取的驾照,技术不娴熟,不敢过大门。
大家送走了元元,便返回家中。
马小跑突然心生强烈的自卑感,恋人的家能够为她提供优越甚至是奢侈的生活,如果嫁给他,他能为恋人提供什么样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