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雨来得速度极快,没有进过山的人是没办法了解的,也只有这个时候人们才会深刻的了解到,在从恒古以前就存在至今的大自然面前,我们是多么的渺小,就好像我们在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一样。
我两脚盘在了树枝上,扯开喉咙对着下面喊:“李教授,叫你的人快到到树上躲躲吧,要不然的话就麻烦了。”
雷声轰鸣外加雨水的哗啦声中,我不知道李秋水他们有没有听到的话,但是他们却都快速的从骡马背上找出了一些雨具,我在树上看得有点发晕,那个叫做安妮的美国妞居然用了一把苏州的油伞,天啊!他们到底是来考察民俗的还是来游山玩水的。
我在树上不停的吼着,根本就没有人搭理我,不过王龙倒是在期间回头看了我一眼,虽然是在大雨之中,但是我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眼神里面的那种嘲讽意味,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傻逼一样。
我莫名其妙,但是心里更多的是担心,眼神不停的在人群中扫荡着,我发现阿依古不断的在说着什么,但是在他身边的李秋水却一直摇着头,而张静呢?为什么一眨眼间就不见了?
这个时候宝哥哥也缓过了一口气,他奇怪的看着我说:“强子,现在是在下大雨啊,你居然叫我爬到树上面,难道就不怕一个雷下来把我们两个劈成焦炭吗?要知道小学的时候老师可就教育过我们了,下雨的时候不能躲在树下,你现在倒好,没躲在树下倒爬在树上了。”
我愣了愣,似乎还真的有这么一个说法,在城市里面的时候下雨不能躲到树下,因为那样很容易被雷劈,可是这里是深山,怎么可能和城市里面一样,再说了,这里的树基本上每一棵都差不多一样,就算要变引雷针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更何况,在山林里面遇到下雨,可怕的倒不是雷电,反而是那不知道会有多少的雨水。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发急,也来不及说什么只是给宝哥哥打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就想下到下面去把人全部拉上来,可是才一转身却发现张静像个幽灵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树上坐在我的身后,她的嘴唇因为雨水的关系变得有点苍白,额前的头发贴在了脸上,令得她的表情有点模糊不清,不过那个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让人心生怜悯。不过我这个向来是以没心没肺出名的,更何况这个时间段也容不得我来搞什么风花雪月蓝色生死恋,于是我一把把她推开就想跳下去。
张静一下子拉着了我的衣领,神色间有点慌张,她说:“肖强哥哥,现在怎么办?要是泥石流的话我们全部人都跑不了的。”
我晕了一下,心想你知道情况紧急居然还来和我扯皮,难道嫌我们死得不够快?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倒是让我呆住了,她说:“我叫李教授他们上树,但是他们都不肯,还说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避过了这一阵就没事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王龙刚才会用那种表情看我,原来所谓的科学知识早已经把他们脑海占据了,使得他们根本就听不下我的话,甚至把我当成了一个白痴,可是问题是,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说过,做人要实事求是。他们这样的行为只会使得这队人马全部尸骨无存,或者死无葬身之地。
我看着张静,她的脸色异常的难看,她毕竟也是在云南住过的人,所以对比起下面的那群人来说,她更加理解我们现在的境况。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我对着奇怪的看着我们的宝哥哥打了一个手势,就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满是枯枝落叶的地面因为雨水的关系变得相当的柔软,人走在上面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又走到了几步,我看到阿依古的脸上已经有点发青,难看到了极点,但是李秋水却不停的在说着什么,脑袋摇得像一个拨浪鼓。
看到我走过来,李秋水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的难看了,他盯着我,就好像一只秃鹰那样,然后缓缓的说:“肖强你什么意思?居然介绍了这么一个向导给我,你看看他,居然连基本的科学知识都不懂,大雨天上树那不是找死吗?一个雷下来的话你叫我们怎么办?”
我心想,靠,人家在深山老林活了那么久,会不知道什么情况出什么事情?你们这些只对读死书的书呆子!前人不是都说了吗?尽信书不如无书。
我越想越气,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李秋水看到我的脸上以为我有点尴尬,所以已经开始准备长篇大论普及科学文化知识了。
他还来不及开口,我突然跳起来一巴掌就拍了过去,边拍边骂道:“要是你们那些东西有用的话,还要向导做什么,快点给我上树。”
李秋水绝对想不到我会给他一巴掌,一时间倒是有点懵了,只是愣愣的看着说硬是说不出话来,但是站在他身侧的王龙看到我这么做心里就不爽了,我估计他老早就想找机会教训我了,现在看到我这么做他能不出手吗?
只见他也没怎么动手,只是偷偷的吹了一下口哨,那几个正在把雨衣往自己身上套的老美对视一眼就扯下了雨衣,循着一种奇异的方向,向我围了过来。
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况之下,绝对没有人能够理解我那时的想法,我不知道自己是哭笑不得还是欲哭无泪,看到这个关键的时刻王龙还要搞集体英雄主义,我那个时候肠子都悔青了,跟着这样的人来这十万大山,我不是活腻了就是脑残了。
抹了一把雨水,我张张嘴正想解释两句,但是突然一声轰隆巨响,就好像是一栋废楼被爆破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在大山里面不断的回响着,尖锐的折磨着我的耳膜,就好像要把我的脑袋刺穿一样。
我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眯着眼睛向着山上的方向看了过去,立马脸都绿了,只见一滩黑色的东西就像是缓慢流淌的墨水一样,从山顶向着我们的方向扑了过来,估计不用半分钟我站立的地方也就会被淹没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阿依古,这个时候也许只有他知道怎样逃生,但是他楞了几秒钟,用一种嘶哑的生硬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我知道那是云南地区的一种方言,他说的是:“大神保佑。”
我立马就傻了,关键时刻你居然也给我搞这个?但是我还没有骂出来,就看见他像是一只猴子那样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着身边的树爬了上去。
我扯开喉咙又嚷了一句:“上树,全部给我上树!”
或许是泥石流的威势实在是惊人,这次那些人根本就不用我说多一句,全部都向着身边的树冲了过去,我一把抓住李秋水的衣领,就把他拖到了身边的大树下面,宝哥哥从上面接了一把手才把李秋水接了上去,可是他刚到了树上就又想冲下来,不停的嚷嚷着:“器材,那些器材,还有那些资料。”
我实在是没办法理解他的心态,难道一点器材资料还能比人的生命重要吗?当下我也不管他说什么,在他脚上用力的一托,让他离开了树干的地上,然后我才像火烧屁股那样急急忙忙的爬了上去,这个时候那股黑色泥石流已经淹没到了我膝盖的地方,我可惜清晰的感觉到里面的那些沙石泥土就像是搅拌机那样刮着我的血肉,如果人在这种东西里面的话,就算不给淹死恐怕也会被磨成残废吧。
好不容易爬到了树上,我看到不单是李秋水,就连宝哥哥和张静的脸都白了,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动魄惊心的一幕,被震撼得完全反应不过来。
只见在我们的脚底下,黑色的洪流已经把一切都淹没了,数十匹骡马在泥水里面不停的挣扎着,但是马上都被淹没掉了,甚至连一条马毛都没有流下来,而我们这数十人就像是被世界遗弃的流民一样,全部都孤零零的站在了树枝上面,任凭雨水无情的拍打着我们的脸庞,但是心里的恐惧却是怎样也洗刷不干净的。
突然李秋水又叫了出来,他指着泥石流的中间,撕心裂肺的说:“安妮,是安妮,她居然没有爬上树,上帝啊!我要去救她!”
说着李秋水猛的向着那个方向扑了过去,但是宝哥哥和张静早就注意着他了,看到他这个行为两个极其默契的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让他在树上动弹不得。
我冷冷的看着那个在泥水里面挣扎的安妮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感觉,终于忍不住哼道:“要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肯听我的话早早上树的话,别说一个大活人,我怕一样物资也不会落下,现在后悔了?还有,刚才我不是叫你们上树了吗?她不听是她自己的事,怪不得别人。”
李秋水古怪的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就好像要杀人一样,令得人心里一阵发凉,张静一把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面,才低声说:“肖强别说了,安妮是个美国人,她听不懂中文的。”
我愣了愣,望着那个在泥水里面挣扎的白种女人,终于咬咬牙向着那个方向跳了下去,在我身后,是三个齐齐的吸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