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要怎么形容他那个人,夫妻那么多年,竟然陌生至此,倒真叫人心酸,独自伤感了一会,发现赵远之直盯盯的看着自己,笑着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如想像中那么好是吗?”
赵远之摇摇头,“恰恰相反,许小姐让我很好奇,让人想要多了解你一些。舒榒駑襻”
许曼明苦笑,“我不过是寻常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人默默坐着喝了一会茶,送走赵远之,许曼明转身回房,看到翠竹远远站在那里,似乎有话要说,她没理她,径直上了楼。
翠竹在后面看着她,没敢上前打扰彖。
就这样,赵远之成了府里常客,他为人温和,又绵善,跟府里下人打成一片,跟她的同学也相处得不错,尤其蜜雪儿,一再替他说话,求她把他收了,曼明只有苦笑的份,不过几次相处下来,她倒觉得赵远之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如果她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去,说不定她会选择他。
曼明学业不怎么精,头一年因为病情拉下很多课业,先选修的是长笛,因为肺活量不足,气不够长只好放弃,小提琴呢,也刚修没几个月,手生得很,蜜雪儿从小学到大,一到周末总会过来帮她补课。
用过午饭,见外面晴好,曼明提议两人去院子里坐坐,蜜雪儿教了一上午也有些累,两人携手来到院子里,佣人奉了点心咖啡放到桌上,躺在舒适的摇椅上,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偶尔吹过徐徐的风咝。
曼明不禁叹息,“要是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蜜雪儿打趣道:“说得你好像有多少深仇大恨似的,现在可不就是这么生活着吗?曼明,我一直觉得你有很多心事,你从没跟我说过你在国内的事,你在那边还有家人吗?”
曼明抬了眸,阳光有些晃眼,她搭了一只胳膊在额上,挡了些许光亮,“我还有一个女儿?”
蜜雪儿惊道:“你结过婚?”
曼明道:“干嘛这么大反应,难道看起来不像吗?在中国不比这里,女人二十多岁还不嫁便视作是老女,我那时候在英国留学,回国后便听从家里的意思,嫁给了那个人。”
“那个人,你是说你丈夫?”
“是。”
“那你的女儿呢?”
“跟着他。”
“你想她吗?”
“你指谁?”
“两者皆有罢,你丈夫,还有女儿。”
曼明想了想,连自己也弄不清楚,苦笑着道:“偶尔会想起来。”
“你不打算回国了吗?”
“若无意外,不会回去。”
“如此,那你们现在是离婚状态?”
“一切与离婚无异,只差办手续。”
蜜雪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翻了个身趴在椅上,抽着头睁着碧色大眼睛问她,“那为什么离婚?他不是一个绅士吗?”
曼明笑,“在中国不叫绅士,在中国有两种男人,一种是喜欢文学的翩翩君子,另一种是武夫,可他是一个莽夫,他身上有很多恶习是我不能接受的,当然,包括他的身份。”
“他做什么职业?”
“他是个军阀。”
“军人?太棒了,他一定很强壮有力。”
曼明忍不住被她单纯的想法逗笑了,蜜雪儿不解的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曼明摇摇头,“说不清楚。”
“那你父母亲呢?”
一句话,让曼明陷入失落中去,长时间说不出话,蜜雪儿也意识到了,忙坐起身抱歉的道:“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问?”
曼明摇头,“没关系,都过去很久了,这些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解释给你听。”
正说着,翠竹走过来道:“少奶奶,赵先生来了。”
“是他?”蜜雪儿先跳起来。
曼明道:“请他进来。”
赵远之被请到院子里,看到蜜雪儿也在,笑着道:“是我打扰你们闺蜜独处了。”
蜜雪儿道:“怎会是打扰,我们正在聊中国的绅士呢。说曹操曹操就到。”
曼明吩咐翠竹给他添张椅子,又对他道:“你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不是医院很忙吗?”
“我顺路过来看看你。”
蜜雪儿道:“好一个顺路,我可知道从医院到这里隔着好几条街还要穿过一个大公园。”
赵远之脸上火烧一样的红,与曼明对视一眼,低下头去,曼明道:“先坐罢。”
三人在椅上坐下说话,蜜雪儿见赵远之老实,每次见他总要逗逗他,说得他一再脸红接不上话,曼明看着他们打趣,静静坐着,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大概是因为太过热闹,连包子也过来凑热闹,一下跳到曼明腿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盘着睡觉,曼明摸着它柔软的毛,这么个小东西,软滑得让人怜惜,算起来,她也有三岁了罢?
怔怔的出了一会神,太阳渐渐落下去,院子里起了风,蜜雪儿起身说:“我要回家了,今天晚上还有一个派对。”
赵远之也跟着告辞,曼明送走她们,抱着包子又坐了一会才回房去,微凉的秋风打在脸上,叫她清醒了些,是啊,不该去想的,早已经决定了放下,为什么还要放不下呢?
装着心事,晚饭也吃得少,匆匆上楼洗漱了睡下,至晚上身子开始发重,口渴得要命,曼明挣扎着起来倒水,头一沉摔在地毯上,翠竹听见声响过来敲门,“少奶奶,您没事罢?”
曼明撑着身子,想要爬起来,可是身子像灌了几百斤铅,怎么都站不起来,“进来。”
翠竹推门进去,看见她倒在地上,忙过去扶她,“少奶奶,这是怎么了?”
她摸着她身子滚烫,用手量量额头,更是烫得吓人,“少奶奶,您发烧了,别怕,我这就叫人去给您请大夫去?”
曼明摇摇头,躺在床上,眼泪却流了下来,“静恩”
翠竹好半天才听见她说的什么,眼圈跟着发红,“您先躺着,我这就去叫人。”
连夜叫了大夫过来,打针输液直折腾了一晚上,至天明时,赵远之赶过来,守在床前看护,曼明只是昏睡不醒,迷迷糊糊的,一直叫着静恩的名字,看着她烧得糊里糊涂,却很痛苦的样子,赵远之很心疼,起身来到外面。
翠竹正招呼着菲佣做事,一壁道:“好容易从唐人街买来的中药,你们可要仔细。不能煎糊了。”
说了半天还是不放心,干脆让他们走开,自己亲自守着药炉子煎药,满屋子发苦的中药味,赵远之靠在楼梯的扶手上,不禁回忆起从前,娘病着的那些日子里,他在家也常常能闻见这样的中药味。
从前,他总是觉得苦,可是后来,再也闻不到这些中药味了,他才知道,原来人还吃着药就代表有希望,当有一天连药也不吃的时候,便是连最后的希望也消失了。
翠竹转过身,看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神情有些恍惚,以为他是担心少奶奶的病才这样,从前因为少爷的关系,对这位赵公子心里有总有几分抵触情绪,可这些天看他衣衫不解的照顾少奶奶的劲头,似乎也是个好人,对他的厌恶渐渐少些,不过比少爷还是不足的,她的心一直会向着少爷。
“赵先生,您怎么了?”她关切的问道。
赵远之回过神来,“啊,没事。”
翠竹道:“少奶奶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赵先生几天没回家了,这里我看着,您还是回家休息一下罢,大夫也说了,药也吃了,该做的能做的都做的,剩下的只靠少奶奶自己了。”
赵远之点点头,怔了一刻突然问道:“静恩是谁?”
翠竹语噎,如实的道:“是我们大小姐,少奶奶的女儿。”
赵远之听了并不觉得诧异,她结过婚,有儿女是正常的,可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个女人像个迷一样,叫他着迷,也叫他心疼,看着她昏迷不醒,痛苦的喊着静恩的样子,他真的好痛。
稍后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