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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海啸的朝拜,如同情人的话一般,听在恭顺帝的耳内,怦然心动。
“众卿平身!”
恭顺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话语间透着志得意满的自信,透着美梦成真的愉悦,不仅一旁的李彦与宁王感受到了,就是下面的脸朝下头朝上的官员们,也感同身受。
小德子待众人起身,依班次立好,上前一步,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所有人都缄默着,期待着恭顺帝的表演。
恭顺帝微微一笑,并没有推辞,将眼睛看了看李彦。
李彦立刻会意,恭顺帝要他帮忙搭台了,于是跪下道:“启禀皇上,微臣有本要奏!”
“爱卿有何要事,但请讲来!”恭顺帝见李彦神情肃然,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下面的人冷眼旁观,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演戏,暗暗觉得好笑,然而一个是至高无上的皇上,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谁也不敢笑出声来,甚至不敢表现在脸上,只能是肚子内笑得打滚。
唯有一旁的宁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因为他得到消息,金同已经回来了,闻大人派出的手下,连面都没碰到金同,更别说刺杀他了。却不知为何今日金同没有来参加朝会,但宁王敢肯定,今日两人所说的事情,一定与并州脱不了干系。
果然!
“微臣不负皇上所托,并州之事具已查明,与鲍栋所言并不相符!”李彦话语一出,立惊四座。
李彦什么时候转性了,难道他不知道为谢朱诚开脱,便是在帮助宁王吗?就连宁王也是心惊肉跳的,不知道李彦这是唱得哪一出。
恭顺帝也是脸色一变,不过心里早已猜到了结局,是以只是假装皱了下眉头,向小德子吩咐道:“带鲍栋上殿来!”鲍青本是个事外之人,且已封为妃子,是以就没有带上来的必要了。
小德子答应一声,转向下面,喊道:“宣鲍栋上殿!”接着便听见一声声如同回音一般,小德子的话渐渐往下传递着。
趁着鲍栋未到,恭顺帝低头思考的时间,下面的人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这局势太过扑朔迷离了,先是恭顺帝公然与李彦决裂,然后恭顺帝又突然倒戈,联合李彦与宁王对抗,谁知今日,峰回路转,李彦反倒为宁王说起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仿佛一个环环相扣的三角恋,你中意我,我看不上你。他中意你,我看上了他。我中意他,他看不上我。
“草民叩见皇上!”鲍栋恭敬地给自己的女婿磕着头,咚咚作响。
恭顺帝并不领情,说话的声音冷冰冰的如同一把尖刀,刺向了鲍栋的心脏:“鲍栋!”
“草民在!”
“宰相已将并州所有真相查明,你所言并不属实,可有何话可说?”
鲍栋一怔,却挺立着身子,正气凌然道:“草民无话可说!”
“哼!你这是在戏耍朕吗?”恭顺帝拍着龙椅,喝道。
鲍栋拱手道:“草民不敢!皇上,草民自出并州,便早已料到,谢朱诚能够安心地让微臣来京城告御状,一定是将所有的证据销毁了。”
“那你为何还要来告这状?难道就不怕朕诛你九族?”
鲍栋再次磕下头,道:“怕,但草民相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皇上被草民说动,肯去彻查,草民就敢保证,一定能查出端倪来。哪怕一件两件,只要能够扳倒谢朱诚,拯救并州百姓,草民即便是死,也死的值得。”
“哦?”恭顺帝再次将头转向李彦,目光中满是疑问。
这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时候李彦的一句话便能决定事情的走向。宁王即便不相信李彦能够为自己说什么好话,但还是暗暗期望,忍不住也看向了李彦。
“回禀皇上,鲍栋此言不假!微臣确实查出一些其他的罪证,请皇上过目!”李彦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高举过顶,小德子接了,再献给恭顺帝。
恭顺帝虽然已是第三遍看这册子上的内容,但依旧觉得兴奋,再一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脸色从严肃,渐渐越来越是阴沉,最后变成愤怒。让人即便没有看到其中的内容,也很容易猜测其中的大概。
恭顺帝大喝道:“混账东西!”
宁王很是尴尬,一个是薛繁,一个是谢朱诚,两个都是他举荐的人,两个都被恭顺帝骂成了“混账东西”,这完全是打他的脸,而且耳光响亮。
“宁王,你也看看!”恭顺帝愤怒地将册子扔到小德子手上,传递给宁王。
宁王看时,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因为册子上所记载的,都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什么以权压人,宿柳眠花,走鸡斗狗,不理州政,纵容下吏胡作非为,等等等等,至少这在宁王看来无伤大雅。谢朱诚纵然保不住,但问题并不如鲍栋所说的那么严重,宁王的责任也便无足轻重了。
“宁王,谢朱诚是你举荐的人,你觉得该怎么处置呢?”恭顺帝问道。
宁王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腰斩于市!”
恭顺帝一怔,没想到宁王此时倒反将他一军,仅仅凭着这些东西,就斩杀一州刺史,不是说笑吗?
“这李爱卿觉得如何?”恭顺帝没有办法,只有找李彦求救了。
李彦微微一笑,道:“微臣附议!”
这次轮到宁王愣住了,自己可以说是为了表现公正无私,而大义灭亲。而李彦又凭什么如此说话,难道他不懂朝廷律法吗?凭着这点证据,想要置谢朱诚于死地,如何能够信服天下人?
此事,即便他李彦有意,皇上也不可能同意。因为一旦规则破坏,后面的人必然竞相效仿,他皇上将来如何治理国家?
恭顺帝一时有种被鱼刺卡住了喉咙的感觉,下,下不去,上,上不来,滋味相当难受,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丢到了九霄云外。倒是一边的小德子,心情比之先前要舒坦得多。
恭顺帝又将册子传给下面的人看了,最后落在了鲍栋手上。鲍栋为了告这御状,自然刻苦学了不少大明律例,也知道仅仅凭着册子上的东西,最多只能将谢朱诚革职。既然谢朱诚是宁王的心腹,一旦风声过来,还不是照样水涨船高,一下子就能鱼跃龙门?鲍栋如此想着,不免有些失望。
“各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处置?”恭顺帝不得不向下面的人求助了。
人人听言,先是一片寂静,继而皆跪下道:“臣等附议!”
恭顺帝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没想到这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宁王欺负自己也就罢了,今天这些小虾米也跟着起哄,拿自己当活宝耍,要是依着他的性子,他真想一个个将之拉出去,斩首,全部斩首,留着他恭顺帝一个,还清静一点。
眼看朝中所有人都跪下来趴在地上,唯独只有鲍栋还挺立着,恭顺帝就如同抓了根救命稻草一般,问道:“鲍栋,你怎么不说话?”
鲍栋是第一体会这官场,感觉其中的妙趣,即是好笑,又觉可怜。
“回禀皇上,草民无话可说!”众人皆醉,为何我要独醒,鲍栋不想装醉,但也不想醒来,所以选择了沉默。
恭顺帝也觉得无趣了,原本以为有一个好的开头,却没想到这么草草地结尾,于是淡淡道:“既如此,这事就交给李爱卿去办吧!”
既然李彦不帮忙,便让他来收拾残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