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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陈欣怡雀跃地跳进陈恪的书房,故意将两只木盒藏在身后,笑嘻嘻地问,“你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陈恪一时惊醒,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原本想好的事忘去了一半,待见陈欣怡兴致极高,却又于心不忍,笑道:“是什么?为父猜不到”
陈欣怡嘟着嘴,失望道:“爹爹都没猜,怎么就说猜不到呢?猜猜嘛”说着倚在陈恪旁边撒着娇,一脸期望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欣怡别闹了,你没看到爹爹正忙着吗”陈恪不耐烦地抱怨,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陈贤的事情还没到水落石出的时候,变数然在,他此时实在是没有心思应付陈欣怡。
如果他此时能看陈欣怡一眼,定然会发现女儿已经长成,亭亭玉立,倾国倾城,却愁容满面,泪湿衣衫,身似弱柳,眼含绝望,他还会如此厌烦吗?
陈欣怡乃陈恪之妾所生,母以子贵,本就没什么地位。不到两年母亲郁郁而终,陈恪心怀愧疚,对欣怡倍加关爱。然男女三岁不同房,八岁不同席,十二岁之后陈欣怡更是搬到了后院,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怎一个愁字了得。陈恪自接任江州长史,便英雄气长,儿女情短,一心扑在衙门内,连陈贤都过问得少,除了节庆团圆,陈欣怡已经很少见过父亲。
“哦”这个声音只怕只有她自己能听见,轻轻拭去眼角泪水,却见陈恪已经重新进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更是心灰意冷地长叹,泪水又涌出眼外,悄悄地将木盒放在桌沿上,逃也似的离开了陈恪的书房。
“逝去的已不可能在回来,即便回来也不可能再美过记忆!”陈欣怡着实恨透了自己的自作聪明,如果今日不去试探,父亲还是记忆里那个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父亲,可现在怎么办呢?以后还有什么可以支撑自己的呢?
“活着,还是死去”陈欣怡不知不觉地竟想到了这一步,一阵微风吹过,淡淡地兰花香味迎面扑来。陈欣怡这才惊醒,越过眼前一片狼藉,对面便是曾冰鸿原来住的房间,一只雪白的兰花挑出窗户,正微微摇摆,好似在欢迎陈欣怡似的。
“小姐,你在这啊。”馨儿脸色红红的,样子怒气冲冲,见陈欣怡一脸落寞,嗫嚅着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就是朱富贵他”
“算了,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终究都是听人安排。”陈欣怡微微笑道,“我们去那看看。”陈欣怡指着曾冰鸿的房间。
“是”馨儿怪怪地看着陈欣怡,心怕胆寒,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大声都不敢做。
“馨儿,还记得天池寺的主持吗?”陈欣怡突然问道,却没转头,也没等馨儿回答,便自顾自地往下说,“他在寺院养了一只黑色的残腿小狗,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放下’。每到黄昏的时候,总听见方丈在院子里喊‘放下放下’。我一时好奇,便问祖母,方丈怎么给狗取这么个名字,所有的狗狗不都是叫‘旺财’的吗?”
说道此处抿嘴一笑,又继续道:“祖母回道,傻孩子,方丈那哪是在喊狗啊,他是在叫醒我们这些还落了执的人,叫我们诸相都要‘放下’。我小小年纪,又怎会懂得许多,只是喜欢听听祖母的声音罢了。”
“放下,已是无牵无挂,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陈欣怡笑着加快脚步,走近曾冰鸿的房间时,才发现一切都干净的一尘不染,心内一酸,“曾姐姐还有个祖父疼爱,父亲牵挂,我呢?”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便释怀了。
推开门,迎面却是一首字画,陈欣怡走近看时,只见上面写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陈欣怡更觉冥冥中自有定数,不禁双手合什,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馨儿听了心中一痛。
“阿弥陀佛,女施主慧根不浅,善哉善哉!”屋内走出一个肥胖和尚。
馨儿慌忙拦在陈欣怡身前,陈欣怡却笑笑,万福道:“大师傅有礼!”
和尚从上到下看了陈欣怡一眼,却遥遥头,道:“不对不对,错了错了。女施主眉心凹进,印堂发黑,不过是大劫将之,离佛缘还远着呢?哼,又让老叫花给骗了,不过吃亏是福,算了算了。不过也不能太过小气,让老叫花笑话了去。”
又掐着指头算了算,摸着光头,自言自语:“可惜可惜,却原来另有机缘,亏了亏大了,唉也罢,总是命安排。”
“和尚,你是谁?”馨儿觉得胖和尚憨态可笑,戒心去了大半,却依旧护在小姐身前。
“哦,你问我是谁?”和尚捧着弥勒佛似的肚子,一脸沉思,又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得想想,不行,姑娘又误导和尚了。众生皆无我无相,我又是能是谁?一切皆如来,姑娘这话可落了执。”
馨儿被他说得云里雾里,却觉和尚的娃娃似的脸上表情甚是可爱,不禁有意逗他,笑道:“那我该怎么说?”
“这个”和尚想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该即是不该,不对即是对,又何必烦恼扰心。既是混沌世界来,又哪能清清楚楚。也罢!如此!”
和尚对两女颔首,道:“阿弥陀佛,老衲就此拜别,来日渭水再见!”言罢飘然而去。
待和尚走远,陈欣怡又四周看了看,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叹息一回,携馨儿回后院去了。
陈慎听了陈听雨一席话,苦思良久,终究放心不下,觉得还是该去看看陈赟,真真假假,心里有个底才好。
推开门,天上的月光也隐藏起来了,伸手不见五指。陈慎穿上夜行衣,戴上黑色口罩,悄悄躲过巡夜之人,来到陈赟房间外。
“时间怎么这么急?”
陈慎突然听道说话之声,心内一震,忙停下脚步,身子贴在墙上,屏住呼吸,侧耳听着,暗道:“还是听雨有先见之明。”
“老头子厉害得很,药量大了,恐被察觉。”陈慎探头向里看时,却见那人搓着手掌,叹道,“眼看就要成功了”一句话哽在喉内,想说却不敢说。
“上面也有上面的难处,如今各族都逼得紧,再不动手的话,怕会生乱。”黑暗中的人只听得到声音。
“嗯,让我再想想。”那人点点头,沉思道。
“护法放心,国师早已替你想好了锦囊妙计。”说着一只黑色的袋子丢了出来,无声无息地落在那人手上。
“谢国师!”
“怎么又是国师又是护法的,陈赟呢?”陈慎讲眼睛靠近了一点,仿佛床上被褥高高拱起,想里面该是陈赟,“这些人与他什么关系?还是他听不见了?”
陈慎想到此处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兴奋的是陈赟一死,陈天海将后继无人,陈贤将来还不是被自己捏得死死的。害怕的是,陈府内哪来的这么一股莫名其妙的势力,从这些人的话语中听出,陈天海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犹自不觉,可见实力之强,野心之大。
陈慎自知身在虎穴,正准备抽身离开,却听见耳边吹起,一个尖锐的声音传来:“要走了么?不进去看看。”
陈慎张口欲言,却觉身子被那人轻松提起,抛进了屋内。
“是不是想看看你的好侄子?”
陈慎已经没有了走路的权力,又一次被人提起,拖到床边,刚看一眼,立马呕吐起来,原来陈赟的头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割下,里面脓血流出,蛆虫进进出出,床上被上,四处都是。
“怎么,不感到快意吗,仇人就死在眼前,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陈慎听声直吓得一身冷汗,身瘫力软地坐在地上,他很想冲出这个屋子,可是脚上麻麻的酸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这就是恐惧吗?他真的后悔来了这里,甚至后悔早先就不该跟陈天海作对,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陈慎拼命地摇着头,心里呼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多么想这个时候,哪怕有个丫鬟来叫门,或许就能把这两个死神吓跑。
“唔”那人捂着鼻子,笑道:“就这么点胆量,也敢跟陈天海作对?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知死活!”
陈慎听言,摸着下面,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尿裤子了。
“可惜,本来还以为你有些用处,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废物。该怎么办呢?若此时杀了,又凭空多出了许多麻烦,唉,伤脑筋啊!”那人嘿嘿笑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陈慎,“使者,你说呢?”
“护法不是常说,人不能知道的太多了吗?”黑影中的人声音冷冷的,仿佛从尸体中发出来的一般。
“对对对,怀璧其罪啊!”那人笑着掐着陈慎的脖子,“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乃剑宗左护法,得我亲手处决者,这世上不过一人,你能有如此荣幸,当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