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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赟病了?”陈贤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狂热,不无疑虑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陈慎弓着腰,低声道,“张神医刚诊过脉,也是无计可施!”
“兰儿呢?她有什么消息?”陈贤还是不敢相信,心里怀疑:“不会是大哥故意设了个坑,引我去跳吧?”
“早上正是兰儿去催陈赟起床的,叫了几句,没发现动静,觉得奇怪,上前推了一把,却发现陈赟虽然盖着被子,却全身冰凉。”陈慎又补充道,“兰儿也懂得一些医术,给陈赟诊脉时,惊讶地发现,陈赟的脉搏已经停了。”
“哦?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说病就病了呢?”幸福来得太快了,让陈贤一时无法接受。躁热的他再也坐不住,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心思急转,想到一个主意,又立马自我否定,“该怎么办呢?还是去看一看吧?”
拉开门,想想又退了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陈贤啊陈贤,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这一时半刻又算得了什么。”摇着扇子,转身对垂首而立的陈慎道,“我这不用你伺候了,也去大哥那看看吧。”
“是”陈慎答应一声,又诡异笑道,“要不我们也请个大夫过去,顺便给他开些安神定心的药?”
陈贤笑着摇头道:“你呀你,去吧!”心里是答应了,嘴里却什么也没说。
陈慎会意,自作聪明地去张罗了。然走到门口,兰儿就打眼色道:“张神医吩咐了,大少爷需要静养,不便打搅。”又悄声道,“差不多了,陈恪在里面。听雨让你过去一下,花园的凉亭里。”
陈慎点点头,道:“既如此,我明天再来吧。”
陈赟半躺在床上,嘴角开裂出血,脸色惨白如雪,鼻青耳胀,两只眼睛眯开一条缝隙,看着一脸焦急的陈恪,想给个笑脸,谁知刚咧嘴,便血流如注。
陈恪叹息一声,忙帮他上药,心下着实不忍,想想陈贤,又不得不狠下心来:“赟儿,不是叔父难为你,为人父母者,当为子孙计深远。我也知道贤儿生性顽劣,不是栋梁之才,更不懂得经营。也正因为如此,叔父更怕百年之后,贤儿将无依无靠。不过赟儿放心,江州放到他手上,虽不可能有长足的发展。但是贤儿心地不坏,定会善待百姓,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楚。”
陈赟早已动弹不得,听了陈恪的一番话,很想睁开眼看看他是个什么表情,谁知刚一用力,突然头疼欲裂,晕死过去。
陈恪没想到陈赟病情如此严重,不得已,从怀里摸出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抓着陈赟的手,按了一个手印。
“聊甚于无,也只有如此了。”陈恪想着,将纸张收在怀内,然后照着铜镜看了看,没觉出什么异样,放心出门。
陈恪刚走,从床后黑影中走出一个人来,贴在门边听了许久,才放心地走到床边,跪了下去。
原本病如膏肓的陈赟渐渐坐了起来,若是此时陈恪还在,定然以为是炸尸了,吓个半死。
“看到了吗?叔父纸上都写了什么?”陈赟问道。
“白马之盟,主人若是得江州,欲对陈贤不利,天下共讨!”
“哦,都准备好了吗?”陈赟幽然道。
“一切准备就绪!”黑衣人道。
陈赟从被窝里拿出一个紫色瓷瓶,苦笑道:“就这么不相信我,只怕爷爷是一样的想法吧?没想到我陈赟二十多年的谨慎小心,竟还是得到这样的结果。他们难道忘了,我才是长子嫡孙,为什么一个个都偏偏去宠爱那个扶不起的阿斗?”
“主人准备何时动身?”眼见天快亮了,陈赟却迟迟没有指示,黑衣人忍不住问道。
“两天,该来的还没来呢,既然他这么想要,把江州让出去又何妨?”陈赟自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然家父之仇,谁报?之冤,谁伸?之志,谁成?陈家既然如此容不下我,死一回也罢!”
“都出城去吧,到渡口等我。爷爷不是易于之辈,活动频繁了,恐被察觉。”陈赟终于给出了明确的指示。黑衣人答应一声,忙闪身离开,还真有些担心,天亮了便出不去了。
这时陈听雨与陈慎父子两人,站在亭边,看着皎洁的月光,相对无言。
“爹,这次虽然是个难得的机会,但是我们还是不要都冒险的好。”陈听雨道。
陈慎已经受过太多的屈辱,十多年来,好不容易等到如今这个机会,岂能放过。且在他生命中,又还能有几个十年。此时听到陈听雨的一句话,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原本火热的心,立马冰冷起来:“难道你想放弃吗?”陈慎有些生气,没想到陈听雨会临阵退缩。
“爹说哪里话,你我与陈天海交手又不是一回两回了,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伎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只怕这也是个坑,到时候我们父子都跳进去了,就前功尽弃了。”陈听雨急忙分析道。
“不至于吧?陈天海护犊是出了名的,他再怎么舍得,也不可能用陈赟做饵啊?陈赟可是他的亲孙子。”陈慎疑道。
“事事无绝对,况且我们有没有亲手给陈赟诊过脉,有病没病还不是张老头说什么就是什么?爹可别完了,张老头和陈家是什么关系?”
“兰儿”
“将我们的性命压在一个丫鬟的一句话上,爹认为值得吗?”
陈听雨的一席话,让陈慎稍微冷静了一点,但依旧不肯放弃,坚定道:“这次不论是真是假,都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无论如何为父的都要去试一试,生也罢死也好,拼了!”又对陈听雨道:“听雨,你就别现身了,为父已经这把年纪了,再也等不起了,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大不了等老不死的翘辫子了,再一个个来收拾他们的子孙。”
陈听雨这才发现陈慎虽刚四十出头,却已白发苍苍,与陈恪比起来,竟如隔辈之人,不禁叹息,无奈地点点头,心内却想:“倾巢之下,岂有完卵?陈天海到时候还会放过我吗?”
“我儿不必担心,为父已为你想好了退路。”陈慎不知看出陈听雨的忧虑,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有此一举。说着,从袖内掏出一个锦囊,道:“看完之后,立马烧到,这是你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东方旭日却哪知道人世间的苦与乐、悲与喜,依旧按部就班升起。
一家酒楼内,上下摆着数十张桌椅,座无虚席。李彦独自一人要了个包厢,正喝着茶,门吱呀一声开了。
“查清楚了?”李彦刮着茶杯,笑指着对面的座位,道:“不急,先坐下了喝一杯,是一家酒楼的上等毛尖,好茶。”
只见那人打扮简单随便,看不出是什么职业,但无论说他做什么的,又都说的通,他是那种扔在大街上,便能融进去,消失不见的那种人。
那人依言坐下,喝了口茶,见李彦并不着急,干脆理清了思路,才低声道:“我”
李彦笑道:“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平心静气地讲就可以了,鬼鬼祟祟的,别人见了,还以为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那人一怔,却坐正了身子,笑道:“陈家小姐,早在十年前,便与城东的朱富贵之子朱无肠定了亲,如今两家子女已长成。朱富贵添丁心切,今年一早就找陈天海商量好了婚期,就在六月初八。原本陈天海计划用一场大胜仗来做陈家小姐的嫁妆,却不想被文宗的人搅和了。如今陈赟又病入膏肓,婚期会延后一些也不一定。”
“不会的,陈天海是一言九鼎之人,说出去的话,就是赔上性命也会做到。”李彦看出那人的疑惑,笑道,“因为他是一个极其顽固,而又自以为是的人,只怕除了他身边的那个管家,没人说得动他。且能向陈天海催婚期的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至少是陈天海所顾忌的人。”
“这么看来,还真只有五月初五这么一次机会了。”李彦敲着茶杯想了片刻,突又笑道,“我又庸人自扰了,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唉”
“你去忙吧!”李彦挥挥手道。
“好的”那人也不行礼,从椅上站起来,出门刚进入人群,便再也找不到了。
“李大人,包子刚刚给您蒸好了,现在上来?”店小二用毛巾擦着汗水,歉意笑道。
“好”李彦顺手从袖里拿出几粒散碎银子,交到小二手上,笑道,“这些赏你的,我今天来酒楼的事就别跟别人说了。”
小二会意,美滋滋地将银子收好,道:“小人理会,我这就给大人上包子去。”
李彦见小二出门,冷哼一声。刚才小二看银子的眼神虽炽热却不贪婪,一大把的银子,小二看了两眼便随意往怀里一塞,就连掉了一粒半粒都没发觉,这是一个收入微薄的底下人所该有的动作?若是真的,只怕在李彦面前就心里默数起来了,两个手捧着生怕飞了。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是谁呢?”李彦想着,“这个时候最怕陈欣怡有什么异常,怕只有陈天海和朱富贵了。且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