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二姐姐是天上的仙女吗?“
一个赞叹的声音打破了暖隔里微妙的氛围,柳昭和微微侧身,看着刚进来的柳珉诚微笑。
“诚儿来了。”
“二姐姐。”
柳珉诚微微靠近,有些赧然:“二姐姐,诚儿想了一下午还是没想起来何时见过二姐姐,可是大哥说,诚儿小时候最喜欢二姐姐了,二姐姐不会生气吧?”
柳昭和的心都快要被这个小家伙暖化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怎么会呢,都说了二姐姐最喜欢诚儿了,又怎么会生诚儿的气呢!”
“可是诚儿,不记得二姐姐了。”
“没关系,因为二姐姐离开家的时候,诚儿还小,记不住也是人之常情,现在二姐姐回来了,诚儿可以重新认识二姐姐。”
柳昭和说着,就站起身来,神色认真并屈膝行礼。
“柳昭和,见过柳珉诚,公子有礼了。”
柳珉诚一愣。
实际上,暖阁里的所有人,都有些懵。
柳珉诚很快回过神来,脸色微红,神情激动又严肃。
他站直身子,双手交握在胸前,往前一送,弯腰低头。
“柳珉诚,见过昭和姐姐,姐姐有礼。”
两人相视一笑。
“月见。”
柳昭和开口,月见上前,手上捧着一个匣子。
“这匣子里是一套九连环,是我无意间所得,设计精妙,今日我将它送给你,作为见面礼。”
柳昭和拿过匣子递给柳珉诚。
柳珉诚郑重接过,小脸又是一红:“多谢二姐姐。”
看着柳珉诚从未有过的重视,和对柳昭和的亲近之色,陈氏的脸色有些难看,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好了,都坐下吃饭吧!”
柳长贤微笑着看着这姐弟二人:“我们柳家只有你们兄妹三人,日后定要兄友弟恭,姐弟照应,互相扶持。”
“是,二叔。”
“是,爹。”
用膳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被问起这八年的生活,柳昭和是这样说的。
“八年前,昭和不幸走失,路遇下山办事的师父,便被师父带回养在身边。昭和虽久居深山,但师父师承名儒,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师父待昭和如亲生女儿一般,日日督促昭和学习。所以这八年,昭和除了读书习字,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说到这儿,柳昭和红着脸看了一眼苏氏:“因此,苏苏并不会针织女红,娘不会嫌弃苏苏吧?”
“说的这叫什么话,娘怎么会嫌弃你呢,是娘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苦。”
苏氏说着又要掉眼泪。
“好了,别难过了,快吃饭吧。”
柳长贤放在桌子下的时手轻握了下苏氏的柔夷,以示安慰,柳昭和也轻声安慰着苏氏。
一顿饭,在各位长辈关切的问候,柳珉诚不断的询问和各种惊叹中,愉快的结束。
一顿晚膳之后,柳珉诚对自己的二姐姐,颇有同病相怜的亲近感,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敬佩。
八年啊,日日读书习字,比自己可要艰苦多了。
柳昭和哭笑不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素锦苑里,林依依坐在黄花梨木椅上,仪态端正,眉目间却焦躁不安,似期待,又似担忧。
“小姐,奴婢回来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林依依几乎是在听到声音响起的同时就立刻站了起来:“怎么样,打听的如何了,可有提到我?”
她紧紧盯着丫鬟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被林依依这样的眼神盯着,丫鬟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小姐,席上并未提到你,而且------”
“而且什么?”
丫鬟战战兢兢,有些害怕。
“快说!”
“而且----”丫鬟吓了一跳,“而且府里的人现在都在传,说二小姐是仙女下凡,不仅人生的美,对兄长幼弟真诚相待,而且还心地善良,一回来就关心京城中的穷苦百姓,不愧是--不愧是柳侍郎的亲生女儿。”
“不可能!”
林依依声音尖利,伸手一把抓住丫鬟的胳膊,力道大的让小丫鬟险些痛呼出声。
“怎么会这样!”林依依面色扭曲。
“从柳昭和一回来,这柳府的所有人都围着她转,谁也没有提起过我,甚至就像是忘了有我林依依这个人!哪怕是我放下身段,被柳昭和和她的丫鬟侮辱,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话,为什么!佩兰,你说这是为什么?”
佩兰的胳膊被林依依精心保养的指甲抓得生疼,可她不敢动。
“我在柳府生活了八年,整整八年啊!”
林依依一甩手,跌坐回椅子上。
“是我,是我陪夫人度过了她最艰难的时候,也是我让夫人的生活重回正轨,可是为什么,柳昭和回来了,一切就都变了!这两日,我被人忽视也就算了,今日家宴,我特意不去,就是想让大家记得我,觉得有愧于我,可是,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佩兰偷偷看了一眼林依依,却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噤。
眼前这个脸色铁青、眼神怨毒的人,还是往日那个上至柳府的主子,下至小厮婆子都交口称赞的温柔有礼,柔弱善良的柳府小姐吗?
佩兰有些害怕,偏偏这两日木香姐姐告假出府,由她近前伺候。
看见林依依这个样子,柳二爷那句“我们柳家只有你们兄妹三人”的话,她更不敢说了。
林依依沉默下来,良久,看了一眼有些瑟缩的佩兰,眼神暗了暗。
“下去吧。”
“是。”
玲珑苑里,灯火通明。
苏氏跟前的奶娘林嬷嬷,领着四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给柳昭和相看。
“二小姐,这是今日下午大夫人和夫人经过挑选新买进府的丫头,都是死契,夫人让老奴带给二小姐看看,若是觉得合意就留在玲珑阁伺候,若是不合意,改日再买几个丫头。二小姐,您看看?”
柳昭和一眼扫过去,确实都是陌生的面孔。
可是,即便是新买进来的,也难保不会有旧人。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陈氏的手笔。
“有劳嬷嬷了,既是我娘看过的,必然是极好的,就都留下吧。”
林嬷嬷很是谦卑,微微弯腰:“能伺候二小姐,是她们的福分,那老奴就先不打扰二小姐休息了,老奴告退。”
“林嬷嬷稍后。”
柳昭和出言阻止,她看着林嬷嬷:“敢问嬷嬷,这玲珑阁从前服侍的含笑,去了哪里?”
林嬷嬷有些迟疑:“二小姐,含笑因为父亲病重需要银钱,偷了玲珑阁里的东西,被大夫人赶出府了。”
柳昭和没说话,嘴唇轻抿。
片刻后,柳昭和开口。
“恭送嬷嬷。”
目送林嬷嬷离开,柳昭和刚坐下,四个小丫头就跪下了。
“拜见二小姐。”
“起来吧。”
柳昭和很是随意的把玩着腰上的玉佩,看着四个丫鬟慢悠悠的开口。
“既然在玲珑阁做事,就要按我的规矩来。我的房间,除了月见,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擅自进来,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至于,具体该做什么,都听月见的吩咐。”
“是,二小姐。”
月见很是高兴,微微一思索就开口道:“先说一下,各自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都是做什么的,如实说。”
“奴婢贱名,怕污了小姐的耳朵,还请小姐赐名。”
柳昭和抬眸,开口的是其中一个身量最为瘦弱的少女,穿的是府中发放的鹅黄色的衣裙,但显然不合身。
此时,她见柳昭和打量她,有些紧张,但眼神并无慌乱,也没有四处飘散,就这样看着柳昭和。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荷花。”
“眼睛清澈如溪,端正有神,今日起你就叫青溪吧,听从月见的安排。”
“多谢小姐!”
荷花,不,青溪很是激动,跪地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
她知道这样很冒险,虽然签的是死契,可是生死也由主人家说了算。
她现在还不能死,唯有这样走到人前,才能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起来吧。”
眼见青溪在柳昭和面前得脸了,其他的两个丫鬟神色愤愤,也纷纷请求柳昭和赐名,只有一个小姑娘不为所动,微微低头静静地站在那儿。
柳昭和觉得很有意思,不过是选几个小丫头,都能见到这许多弯弯绕绕。
“你”柳昭和素手一指,丫头们都看着她。
“就是你。”
柳昭和指着那个从头到尾,除了开口请安之后再未开口的丫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梧桐。”
“嗯,名字不错,这柳府的规矩也学的不错。”
柳昭和淡淡开口,随即一转身进了屋子。
“小姐---”
另外两个丫头看着梧桐的神色顿时更加不善,这才第一天到小姐跟前,只有她得了青眼,眼看着柳昭和要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放肆!”
月见一声轻叱:“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大呼小叫。若是现在还没有摆正自己的身份,那就不用在玲珑阁伺候了。”
看了看四人,月见快速开口:“你们四个住在西厢的耳房,青溪负责这玲珑阁里的洒扫和端茶倒水,梧桐负责照顾花草,你们两个,负责东西厢的清洁整理。”
“还有,梧桐,既然小姐说你的规矩觉得好,那你就带她们回去好好学学规矩,没有学好之前就不要在小姐眼前碍眼。”
一番话说得两个小丫头面红耳赤,即不安,又不甘,相比于被月见临进屋之前瞪了一眼的青溪而言,她们更讨厌梧桐。
不仅在二小姐跟前丢脸,还要被一同进来的梧桐教规矩,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梧桐依旧是淡淡的,虽然年纪不大,却仿佛已经是府里的老人了,最少态度上是。
听主子的话,看清自己的身份,守本分,多做事,少说话。
这才是一个丫鬟,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