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举行搬家仪式,但并不代表着新办公楼不启用。
今天比昨天在招待所的人还多了几个,凤山镇和辛庄镇、龙泉镇副镇长以上的干部都来了。第一是在新领导面前混个脸熟,第二是因为开发区刚成立,谁今后干什么心里都没底。在没有得到新领导授意之前,就一股脑的全都跑到板房前面集合来了。
这么多人,原来的板房肯定是挤不下的。
幸好楼上的会议室、接待室、会客室都是已经布置好了的,杨小年就让大家先上会议室集合,不安定好这些人的心,就算是让他们回去也没有心思开展工作的。
他和几个“常委”通了一下气,决定让大家先回到各自原来的岗位上各司其职,马上就要到年了,先把这个年过好再说吧,其余的事情现在也办不了了。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会,也算是一个节前小动员了。打发走了那些干部之后,郭小刚也把缺的几张桌子给买了回来。闫福源虽然不在这里上班,但桌子还是要有一张的,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这样的小事情是不用自己管的,任凭郭小刚带着人往办公室里面搬东西,杨小年则是进了自己的新办公室。
顾不上欣赏新办公室里面的布置,走到窗前,远眺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势,杨小年一时间感慨不已。脚下这片广饶的土地上,当官的人何止千千万万万?今天自己能够站在这里,说是风云际会,倒不如说自己是这个时代的宠儿。二十三岁多一点不到二十四岁的年龄,毕业半年的时间,自己就从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开发区副主任、党工委副书.记,全市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
这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但同时在自己的面前也充满了挑战和危机。
正北方远处那片连绵的青山就是龙山,从龙山脚下一直到自己现在站立的地方,南北相距十余公里,都是低矮的山岭,如何让生活在这一片贫瘠土地上的老百姓富起来,还需要自己作出更大的努力。
别的不去说,单说这次被任命为副主任的这些人,每一个人都比自己的年龄大,每一个都比自己的资格老,真的就服气被自己一个小年轻管着?
所以,他站在办公室的北面的窗子前,背对着身后的大门,就是想等等看,有没有人会主动的走进这扇门来,给自己汇报工作。
在大会上讲的话不能全部当真,在很多人面前对自己的话不反对,也不表示心里就真的认同自己说的都对。只有主动走进这个房间里面,和自己说真心话的人,才是自己需要慎重考虑,可不可以交付大事,值得倚重的左膀右臂。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也许是自己有点走神了,没有听到敲门声,身后的房门已经被人轻轻的推开。一直到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传来,杨小年一回头,这才发现是李芸芸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三十多了,但好像天生就是衣裳架子。今天她穿了一件蓝色的毛料半截风衣,下身穿着很宽松的黑裤子,尖头的黑皮鞋,在走动间因为裤腿的飘逸,时不时的可以看到脚上穿着的白色棉袜若隐若现的露出。
“杨主任,这是凤山镇副科级以上干部的情况,是放在这里您看看,还是我给你简单的介绍介绍?”她的手里拿着几页资料,一边往杨小年的跟前走,一边笑着说道。
说起来,李芸芸这个人比杨小年的资格还老得,但是,在杨小年还没有当上代主任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了和杨小年接触,现在更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不仅仅说话的语气很恭敬,能够主动把家底交出来,就可以看得出这女人坚决紧跟杨小年的意思。
杨小年微笑着伸出手去和她握手,李芸芸先是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杨小年的手,然后,又把那只拿着资料的手掌贴了上去。
伸出两只手去握面前这位英俊男人的一只手,这种亲近也是在表明自己的姿态:您是领导!
杨小年的大手很温暖,居然让李芸芸的心莫明其妙的一慌。自从男人去世之后,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这并不是自己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别的男人,只不过,有些男人就算是搂着自己的时候,也不过只是让自己觉的恶心,却从来没有让自己产生过这种奇妙的感觉。
“李主任,请坐,那你就简单的介绍一下吧,你对凤山镇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嘛。”杨小年的眼光很毒,李芸芸脸上的笑容,表现出来的姿态,以及她说话的语气,都在表示她紧靠着自己的诚意。
自己现在刚刚坐上这个代主任的位置,自然也希望班子成员里面有几个人是真心和自己团结在一起的,不然的话光是内斗就耗尽了精力,还有什么精神去干工作?
既然李芸芸这么识趣,自己肯定也会投桃报李。
你不是把家底全都交到我面前来了么?那你就说说吧,哪个是你觉得可以重用的人?
对于杨小年话里面的含义,李芸芸自然是明白的,于是就笑着坐下说道:“杨主任,凤山镇”
她在一边说,杨小年就坐在那里静静的听,至始至终,李芸芸也没有特意点出来那一个人是他自己要特别关照的对象,只是就事论事,介绍着哪一位干部年龄多大,性格怎样,喜好什么,擅长什么方面的工作等等,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她本身就是正职的镇书.记,自然知道介绍干部情况的时候什么才是重点.
有人总觉得在官场上工作能力是最重要的,其实这个想法大错特错.一个人的性格、脾气、爱好等等,才是最能引起领导关注的焦点,而工作能力不能说不重要,但却要排到这些条件之后。
其实如果大家细心的观察,你自己也会发现,脾气和性格,才是决定一个人做事情成败的主要因素。
因为已经和凤山化工厂谈好了供热协议,所以办公楼后面的小锅炉就没有安装。尽管房间里面有暖气片,但却没有一丝的热气。
可杨小年和李芸芸两个人并没有感觉到寒冷,一个说的专注,一个听的用心,在李芸芸的述说中,杨小年大致摸清楚了凤山镇现在一些人的情况。心里,对李芸芸更是看重了几分。这个时候很多部门全都是才刚刚起了一个名字,还没有安排合适的人选,她却并没有趁机推荐什么人,可见这个女人是真心实意的靠过来,并没有想拉山头的意思。
送走了李芸芸之后,杨小年坐在那里翻看着她留下的那几页材料,对比着李芸芸刚才说的那些话,觉得李芸芸刚才说的还是比较中肯的。
现在,自己的左膀是有了,可右臂还没有出现呢。杨小年不由得就看向了门口的方向,不知道下一个走进这间办公室的人谁是谁?
“老同志,您找谁啊?我们这边才刚搬家,还没收拾好呢”就在这个时候,门外面突然传来了郭小刚的声音,随即,自己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一个五十多岁,穿着老式中山装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老同志,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这是我们主任办公室”郭小刚在老人的身后出现,一脸焦急的样子。
老人一摆头:“不是主任办公室我还不来呢,我找的就是杨小年”
老人已开口说话,杨小年不由得就是一愣,这个声音听着非常的熟悉,但老人那张满是刀刻一般皱纹的脸看上去却很陌生。
杨小年仔细的看了看走进门来的老人,有点不敢确定的问道:“您是张老师?”那老人就很是憨厚欣慰的笑了笑:“我就说你不会忘了我,来的时候你婶子还不信。小年啊,我找你告状来了,我的事情他们都说现在归你管,你看看能给我解决不?”
“张老师,您先坐下小高,倒杯水。”自从杨小年喊出了张老师这三个字,郭小刚是不敢在后面跟着撵人了,可他并没有走开,这个时候正好被杨小年抓了苦力。
老人坐下,摸索着从怀里面掏出了码的很整齐的一摞白纸条:“小年啊,你也知道,我老伴儿身子一直不好,这几年年纪越大越不顶事儿了,一年四季离不开药罐子,可是你看看,这些都是政府欠我的钱啊,我现在急着给老伴儿抓药呢,他们有钱赌博,怎么就没有钱给我呢?这样子可不行啊”
“张老师,你慢慢说,有钱赌博,没钱给你是怎么一回事儿?”杨小年翻看着张老师拿给自己的那一摞白条,蹙着眉头问道。
这位张老师叫张开发,和杨小年住在一个村,当年初中的时候,他是杨小年初一时候的语文教师。但那个时候的张开发才刚过四十,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很有一股子儒雅之气的。现在这才过了短短的五六年时间,他怎么就老的几乎都让自己认不出来了呢?
是岁月的风霜,还是人世间的苦难,让一个原本风流倜傥的中年汉子变成了这副模样?
张老师就叹了一口气:“嗨,别提了,因为老伴这个病又犯了,家里实在是没钱给她看病,亲戚邻居这些年已经帮了不少忙,我也不好意思张嘴给他们借,就想着能不能去镇里把这些钱要回来一部分,去给老伴儿抓药。可谁知道,我去的时候那些人正打牌呢,问谁谁都不理我,被问急了,有个人就说西藏乃镇里没钱,等有钱了再说,可转头他就让人给他拿钱,说是输了一千多身上没钱了再给他拿一千块钱来,他一会儿签字。我就说,这不是公家有钱么?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这个钱现在都归你管,没有你的话他们不敢给,让我到这里来找你,所以我就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