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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云峰和少年结伴而行,他们在前方的石门镇下榻。彼此通报了姓名,少年叫阿初秋,楼兰国末代护卫的后代,传下来就剩下他一个人了。眼看着复兴楼兰无望,没想到楼兰古城的镇国神器再现人间,或许是天可怜见,让楼兰国再造辉煌。
少年人有一句话没说谎,楼兰古国的覆灭,的确和楼兰宝刀的遗失有莫大关系。
储云峰几乎和阿初秋形影不离。他们意气相投,君子之交。这一点镜湖老人有点不悦。脾气最暴躁的是刘擎天,因为阿初秋十句话里没有几句话是真的,他私下里找了储云峰好几次,要求和楼兰少年分道扬镳。储云峰近乎狂野的一意孤行,谁的话也不听,话说僵了他就捂住耳朵,假装听不到。
“还想不想救二妹了?”刘擎天说,他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在储云峰的房间里,他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完,气得拿杯子的手发抖。结拜以来,他们第一次如此激烈的争吵。相比较起武人客栈,中州名镇的街边客栈的装潢简直是天上人间。水一般滑动的帷帐,镶金边的四柱。家具都是上好的松木,茶壶用的是景德镇的瓷器,墙壁上挂着仕女图,散发着淡淡清香。这些奢华待遇,都是阿初秋付的账。“我们不能带着一颗随时爆炸的危险物去营救。他太扎眼了,是不是楼兰护者两说,难道我们找到楼兰宝刀真要去楼兰帮助他复国?”
“请原谅,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必须找到紫鹫,楼兰宝刀在他手里是非常大的隐患,别忘了他还吃了魔灵丹,恐怕现在已经消化,”储云峰避开刘紫菱的话题不谈,避重就轻的深入探讨紫鹫的问题。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有了阿初秋的帮助,消灭紫鹫就多一分把握。窗外阳光灿烂,他推开窗户,正好看到惊崖鬼鬼祟祟在门口偷听。“二哥?怎么在外面站着,进来喝杯水。”
惊崖耳根都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走进来和刘擎天交换了个眼神,他们的意思是轮番上阵,一个一个来劝说。
惊崖的屁股还没坐热,刘雪峰进来了。
“看见门开着,我进来看看,”刘雪峰扫了眼刘擎天和惊崖,站在门口,等着储云峰的邀请。“山腰洞府一别,我们还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呢。”
储云峰也脸红了。刘雪峰说得是老实话。这些天来,他基本上都是和阿初秋在一起,他们很少有机会单独相处。他赶紧让进刘雪峰,倒了水。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
“大哥,早啊,”刘擎天每次见到刘雪峰都很紧张,总能想起前事种种,羞耻和悔恨占据了心里所有的位置。“我……我们来看看三弟。”
刘雪峰点点头,一如既往的陌生表情。他实在无法忘记父亲临死前的惨状,这里面有几分刘擎天的功劳。刘雪峰性情粗豪,不懂得绕弯子,看门见山说,“孤烟大哥和镜湖前辈想办法缠住了阿初秋,我们有半个小时好好聊聊。”
刘擎天和惊崖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日晒三杆阿初秋还没到储云峰房间里来。
储云峰一脸惊愕,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刘雪峰。气氛突然非常尴尬,刘擎天和惊崖默不作声的低着头。刘雪峰直视储云峰,好像要把他看穿。
“听说过摄魂心术吗?”刘雪峰说,双手立放在桌面上,十指紧握,表情非常严肃,一副讨论国家大事的表情。“源自楼兰国,楼兰王金甲护卫的看家本领。楼兰国覆灭后,这门高深的功夫也就失传了。还有一种功夫,也非常了得,炸春秋,武林前辈欧阳子的成名绝学。这两样高深莫测的功夫都失传了。”
储云峰一脸不理解的听着。双腿不自然的来回交叠,他的拳头也想刘雪峰那样紧握着,不详的预感写在紧锁的眉宇之间。
“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时间紧迫,我们直说了吧,”刘雪峰说,双手分开,平放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倾,如临大敌的样子,“这两样功夫,恰巧这位叫阿初秋的少年都会。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来者不善,尽早分道扬镳为好。”
储云峰猛然站起来,愤怒都写在脸上,粗着嗓子说,“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呀。难道会这两样武功就是坏人?”
“不,摄魂心术,”刘雪峰重复说“你能保证没有被摄魂?”
“摄魂?”储云峰冷笑两声,背着手,自负说,“以我的功力,想对我摄魂,未免有点滑稽吧。”
刘擎天第一次看见三弟的脸可怕的扭曲。简直是祖坟被撅了的表情。这样的表情足以让刘擎天和惊崖怀疑他们还是不是结义兄弟,怎么连外人都不如了。刘擎天转过头看着天光乍破的窗户,胸膛剧烈起伏。他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喉头火辣辣的疼痛,好像吃了朝天椒一般,没来由的焦躁。
惊崖的感受也好不到哪里去。低着头数指头,数完指头数汗毛。当然,汗毛够他数上一阵子。
储云峰也觉得自己说话过份,不过既然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那就执迷不悟下去好了。他闷头想了一阵子,觉得在憋闷的屋子里没办法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挪开凳子,猫一样溜了出去。到了门口,他头也不回的飞下了过道,落到了大厅里。他隐约听到刘雪峰在屋子里喊,干嘛去?不过,他打定主意躲开他们。
大厅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储云峰不从楼梯走下去,倒像没规矩的松鼠,是个地方就乱窜,引起了不少骚动。
不过来的客人都是见过世面的,把他当作醉酒闹事的客人,继续干自己的事了。
外面天气正好,暖洋洋的阳光如同处子温柔的手指,在皮肤上隔靴搔痒很是舒服。储云峰发现没人跟踪,放慢了脚步,在街边卖糖葫芦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小贩套着白色头巾,眉清目秀,看起来不像出来讨生活的,倒像书堆里的呆子。一双手修长细腻,是能弹琴的女子那样的手。他动作很麻利,收钱找钱递糖葫芦一气呵成。小摊前围了群小孩子,馋嘴猫似的嚷嚷,可是把小贩烦躁坏了。他有生意人的修养,只要是买主,都笑脸相迎。
透亮的糖葫芦很能勾起食欲,储云峰想起了父亲。侠盗储天筹买给小储云峰最后的礼物就是一串冰糖葫芦。
“来两串,”储云峰摸摸口袋,囊中羞涩,既尴尬又无趣。他的脸又一次红到了耳根。他觉得委屈,为了江湖拼死拼活,最后连糖葫芦都买不起。摆摆手,推开小贩递过来的油光发亮的糖葫芦,“嗯,不要了,我还有事呢。真是健忘呀。”
“小哥,你的摊位多少钱,我要了,”储云峰掉头想跑,迎面撞上了楼兰护者。这位弱冠少年还是穿着他那套稀奇古怪的白色宽袍。绿眼睛发着光,完全不在乎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他拿出拳头大的金子,塞到小贩手里,“这辆破车是我的了,看看够不够?”楼兰护者说话阴阳怪气,小贩还以为他开玩笑呢。怔忡了半晌,要不是少年亮起拳头,小贩还以为做梦呢。
小贩着急忙慌,差点推翻卖糖葫芦的破车,怀里抱着金子,屁颠屁颠的跑掉了,他这辈子从来没跑这么快过。到了前面不远的巷道探出头来紧张兮兮的看了看,确定少年不会追来,才放心大胆的走回家去。
“你没必要这样子做,”等小贩走远,储云峰说“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你为我做的还不够多吗?”少年说“君子之交在于交心,我们就不必多说了,来吃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