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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沈辞霁的随身侍卫,闻衍记得。
沈辞霁的贴身侍卫怎么会在这?方才对他的妻毕恭毕敬。
心中升起雾水,眯眼顿看了会。
赶马小厮催促,“大公子,到了。”府上忙有人来迎,喜极而泣,“大公子,您终于归家了...”
“姑母和祖母现下如何了?”
下人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闻衍大步流星往里走。
闻府底下的人忙碌奔走,乱作一团。
一时之间门也不能想太多,闻衍只得将方才所见抛诸脑后。
鲁老太医到后,即刻接手了为闻怏生产的差事,重新换了补血助产的药方,有条不紊指挥着里头的稳婆给闻怏扶起来,不要叫她躺着生。
闻老太太受惊吓气急攻心晕过去,吃过药已经醒了,放心不下最小的幺女,非要仆妇们搀扶着她到雨馨轩,跟众人一起在外头等侯。
上了年纪的人,两鬓斑白,手里攥着珠子,落寞的眼中积满了泪水。
江映儿看着很不忍心,期盼闻怏无事,另一方面不由想到,轮到她生的时候,别会这样。
“祖母放心,鲁郎中原是汝阳宫中院判,他医术出众,经手的病人从没有过治不好的,姑母一定会没事的。”闻衍在旁安抚。
几房的女眷们也纷纷点头,“衍哥儿说得对,母亲放宽心,鲁郎中到了,小姑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见到家中长孙也回来了,闻老太太可算是心立半分,抹去眼尾的泪水,“嗯。”
转着手中的佛珠,“会平安的。”
卢氏原本还担心闻衍回来后发觉自己上当,而今撞上闻怏产子的当口。
倒是好了,该不会计较请他回来的事了吧。
恰好说到鲁郎中,卢氏见机提上一嘴,为长房邀功。
“是啊母亲,媳妇多年头疼脑热,看了许多郎中都不见好的毛病,也是多亏了衍哥儿媳妇寻鲁郎中抓药吃好的。”
“如今她怀着孕不顾自身,自请去为小姑请来了鲁郎中,小姑和孩子定然会没事的。”
三房陪笑,心里臭骂卢氏上赶着邀功心切。
闻衍的视线在乌泱泱一大家子老小中搜寻了一遍。
他那妻的身量委实太矮了,没有找到她。
提及江映儿,闻老太太想起她。找不见人,喊叫她过来,众人纷纷四看让路。
闻衍见到他那许久未曾见的妻子,她站在最末尾,像是被人挤到了最后。
府门口遥遥一见,匆匆别眼。
今日她穿了件素绒绣花小袄,琵琶襟边滚了绒绒的兔毛边,两只手覆.交.在前头,一概的眉眼低垂。
额面光洁饱满,脸颊白润清透,她安静清稳,与众人的焦急躁动截然不同。
闻衍看着她行至眼旁边,心不自觉紧了几分。
“......”
“祖母。”江映儿行礼。
闻老太太拉她的手,“好孩子,辛苦你怀着肚子亲自跑一趟。”说罢,让仆妇抬了圈椅给她坐着。
先前受伤的膝盖骨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筋骨,还是因为怀着孕,站得没多久,江映儿的腿脚酸了。
几房叔叔婶婶没有坐,心里想坐,她是小辈不好不推脱,江映儿装模作样推了两声。
闻老太太执意,加上卢氏吆喝,“母亲让你坐你就坐。”她才谢过闻老太太坐下。
闻怏不知多久才能生,熬到明早都说不准,江映儿也怕自己站不住,被人挑毛病说娇气。
察觉到左边有道强烈的视线,瞥眼看去,是闻衍所在的位置。
几日未归家的男人罩了件玄色大氅。
身骨高大如岳,清冽寒威,高高在上,给人压迫感与那日无甚差别。
他并没有在看自己,错觉吧,江映儿收回视线。
想着方才一路上过来,沈辞霁小厮给她说的事情,派出去寻找的人说在淮南地下赌场,那里有人曾见到阿弟。
淮南地下赌场,在什么地方?
阿弟素来不去勾栏瓦舍,赌场更少涉足,他怎么去地下赌场了?
一直不能跟江聿联系上,江映儿心中牵挂,难得安宁。
“衍哥儿媳妇?”
忧虑过深,江映儿一时不察旁边有人在叫她,待被人摇了肩膀。
她才回过神,“嗯?”
几人就着江映儿得闻老太太让坐的事,怪里怪气夸了她一通,几房的媳妇儿子都在旁边,一番对比下来,闻老太太偏看重长房。
二三房的儿媳妇心里怨上了江映儿,当着面闻老太太也不敢表达出不满,纷纷说比不得江映儿贤惠,要学的地方多。
卢氏一时没有收住尾巴,洋洋得意了。
三房呛声,“是啊,毕竟衍哥儿媳妇也是曾经的高门贵女,相门出来,江游家的,那江家是什么门户,天王老子脚下一等一的大户人家,自然是我们这些屋田村门媳妇,比不了的丰厚。”
提到身家,戳了卢氏的痛处,她不敢回怼,只能与三房吹胡子瞪眼。
相门嫡女,闻衍怔顿。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方才被他抛诸脑后的沈辞霁的侍卫,以及前不久沈辞霁多番询问他私事的冒犯。
沈辞霁是汝阳来的,记得母亲说过,她也是汝阳人士。
相门嫡女与开国郡公的儿子。
二人会不会认识?
眼看着闻老太太不耐,二房惯会出来打圆场。
“大嫂嫂和三弟妹都少说些,家长里短往后再讲,要紧的是小姑和孩子,我们在心里头多为她娘俩向神仙真人祈福吧。”
大家子都在嘴里念念有词,唯独江映儿没什么动作,二房问她,是不是何处不适?
卢氏一惊一乍,扑到江映儿面前,“怎的了?气色不都好好的吗?”江映儿还是没声响。
霎那间门闻老太太碰了她肩膀,叫她。
“祖母。”江映儿回神,惊觉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她。
“是不是劳累了?你怀着身子先回去歇吧。”闻老太太发话。
卢氏跟说,“看你脸色苍白,让冬春冬红送你回去休息。”
江映儿不好就走,摇头。
“谢祖母关怀,孙媳没事,方才想事入了迷,故而错漏了婶婶们的谈话。”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江映儿已经习惯了。
卢氏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碍,始终不放心,她说话江映儿又不听,前几天两人焦着请闻衍归家的事,卢氏就见识到了。
胳膊肘撞了撞自家儿子,“衍哥儿,你说管说管你媳妇,叫她回去休息。”
江映儿要在闻老太太宠爱的幺女面前充面子,别累到肚子里面她的孙子。
闻衍看向江映儿,她也听到了卢氏所言,下意识看过来。
两人久违的对视。
闻衍想起那日的情状,深看这妻的眼睛,被她吸住,“......”
江映儿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挪开了眼睛。
卢氏还要再嚷喃,一声孩子久违的声响划破天际,里头的稳婆欢欢喜喜跑出来报信。
“夫人生了!生了!”
众人喘落了一口气,纷纷一窝地围上来,闻衍瞧见他的妻被挤落。
她太娇小玲珑,面对人群的围上有些措手不及的呆愣,闻衍下意识伸手往她身边去,可惜挤过来的人太多了。
跨过去几步,两人之间门的距离隔得还是远。
有人问,是男是女?稳婆说双胞胎,“跟前一样,是位漂亮的小姑娘。”
闻老太太喜到打哽,“怏、怏儿呢?”
稳婆答说,“夫人平安,生子力竭晕过去了,鲁郎中嘱咐,夫人生子损耗自身不小,许得好好吃补将养,若是不急,三年内不宜再要孩子。”
闻老太太彻底心落了,喜极而泣要进门看闻怏,一堆人扶着她,身后紧跟着一家子老小。
闻怏生子,主厅的门只开了两扇。
一堆人蜂拥而上,江映儿在前被推着走,臂膀都挤疼了,她喊慢点。
声音太小,没人听见。
匆忙当中后背遭人攘了一把,尚且不能留心是否故意,脚跟不稳没站住,撞上门槛往下摔去!
不可避免了,江映儿紧闭上眼侧身,两只手护住肚子,绝不能让腹部撞到地面。
她的手腕被股大力给捞捏住,前头被挤压的窒息感消失,听到了惨叫哎哟声。
后背撞落到一个微有些熟悉的,温热的,结实的怀抱当中。
卢氏的撒泼粗鲁在这时候得到了最好的发挥,她睁大眼睛喊了声,“停——”
众人都被她吓到,动作停了。
江映儿被闻衍抱扶起来,他的手还揽在江映儿的腰侧,大掌护住她的肚子,也护住她。
“......”
不知道是不是惊惧过深,后背贴着男人胸膛,左上角那块地方。
她感受到强有力而极其快速,而不寻常的跳动。
砰砰砰......
分不清是谁的。
“衍哥儿媳妇,你没事吧?!”卢氏看到江映儿被挤倒,一瞬间门魂都要吓飞了。
回过神,她怪江映儿,“我说你是不是存心不要孩子好过啊,非要去请郎中,又跟着人挤进来,差点把我的孙子给摔没了...”
怀中的妻吓得手脚冰凉,闻衍心口掠过一抹疼感,当下反驳了卢氏,“母亲!”
“够了。”
闻老太太从担忧失措中回稳,厉声呵斥众人没规矩,卢氏也被吼停了声,所有人都给闻老太太撵出去外间门。
江映儿身上有擦伤,受了震荡,心绪不稳,自己都说不上来便摇了摇头。
闻老太太吩咐,“快叫郎中来瞧瞧。”
卢氏不等叫下人跑腿,先奔了里间门,闻衍打横抱起江映儿往里走。
鲁老太医才擦干净为闻怏接生的双手,转而搭上江映儿的脉络。
“怎么样?”收回手,卢氏第一个追问。
鲁老太医瞧她一眼,写着安胎方子,“胎气不稳,但没什么大碍,这两日要好好静息,少走动,切记不要操劳。”
卢氏拍着心口,“那就好那就好...”
得知江映儿没事,闻老太太又问了一遍闻怏的身体,鲁老太医说道,“夫人的身体无大碍,只需要按照我先前嘱咐稳婆说的,便没什么了。”
“对了,这是孩子的方子。”闻怏的丈夫惊觉,“孩子也得吃药吗?”
“夫人之所以难产,是因为补品吃过了,双生胎太大,难以降生。”闻怏自怀孕后,各个府上送进来的补品炖汤多得不能再多。
江映儿听罢,不住沉思。
三房挤进来说,“补品还不能多吃啊?先前郎中说小姑一人吃三人补,二房和厨房才每天送很多顿。”她也送,后面懒,就少送了。
鲁老太医点头,“补多了宜有害。”
卢氏想到之前她逼江映儿吃鲍参翅肚的事情,掩不住后怕,还好江氏不在这时候朝闻老太太告状。
“孩子也得调理,药需得磨碎了,小火炖煮由乳娘喝下,通过汁水喂给孩子喝。”
鲁老太医临走时嘱咐江映儿,“夫人莫担心,仔细些养着,身子没什么大碍。”
“谢谢鲁郎中。”江映儿虚弱笑道。
闻老太太张罗取来重金答谢,再叫二儿子和三儿子备马车,亲自送鲁老太医回去。
“劳烦郎中留步,再为她的外伤瞧瞧,开些药吧?”
闻衍忽然开话,众人纷愣,这才留意到江映儿身上细微的伤口。
擦伤微小,和孩子比起来,微不足道,反□□上有药,不值得深看。
鲁老太医也没意识到,他折返回来再为江映儿看。
闻衍起身让位,温热抽走腰间门后背拥进冷风。
江映儿这恍惚留意到,方才闻衍似乎一直抱托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