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绫将茶水轻轻搁在桌上,也不见他抬头,依旧是闭着眼睛弹琴,似乎已经沉醉在情感之中。这样的他,她是不愿意打扰的。总觉得他有时候清风朗月般的模样,是这世间最好看的样子。
若是平日里,她一定不会打扰,可是此时,她自己心中七上八下的,还是打断了他的琴声,赵绫轻声叹了一声,苏泽便停下来。
这样声叹气,到底是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于是抬起头来,目光幽幽,从琴边走过,喝了一口茶,却什么话也没说。
赵绫道,“你可真是沉得住气。”
苏泽轻轻道,“现在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府里,我若是不稳重些,可不是要掉进敌人的圈套里了。”
喜怒哀乐不显于色,这是一个统治者必须有的能力。却是牺牲了一个人正常的情绪,连情绪都得戒掉了,才能不让人知道自己的心思。赵绫便朝他道,“你可是一点情绪变化也没有。”
苏泽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道,“我只会因你有情绪变化,至于别的事,一概没有。”
赵绫戳着他的心窝,“我知道,你还是着急的。”
苏泽笑起来,“什么人能对自己精心经营的事业不在乎呢?更何况是天下大业。”
赵绫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只听见他在耳边说,“我们现在算是在牢笼了。”
赵绫起初不理解其中的意思,直到第二人天亮才发现,整个太子府都被看守住了,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不能进出。
事情便更加的紧急了起来,整个府中都沉浸在压迫的气氛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十分沉重。
苏泽在书房里,已经到中午了,却还是紧闭大门,可没有出来。府中的侍女一向知道他的脾气,自然不敢打扰。可是都到了中午了,赵绫有些担心,命人准备好了午膳送进去。所谓膳食,不过就是个借口,不过是想去看一眼,他是否还好?
赵绫敲了两下门,苏泽没有应声,便直接推开门进来了。
赵绫命人将午膳放在桌上。
等着侍女退出去,屋中只剩下他二人时,苏泽道,“你猜张贵妃接下来要做什么?”
张贵妃不是疯了么,赵绫对他问的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于是问,“一个疯子,能做什么?”
苏泽冷冷一笑,“你觉得她是真的疯了吗?”
“难道?”赵绫心中一愣,张贵妃该不是装疯的?那么她就是要借助这次机会打压苏泽。如此便是太可怕了。用她自己来激发皇上与太子的矛盾,这个女人不愧是会算计,更是心狠。
苏泽眸光坚毅,断定道,“下一步,张贵妃便会收养越祁。”
有了皇子才有争夺皇位的资本。所以收养一个皇子是必须的。如果没有子嗣,再尊贵又如何,终究不能赢到最后。
赵绫想起,早在上次从瘟疫之地回来时,就将越祁送去了封地。
苏泽解答她的疑惑,“越祁已经受命从封地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如此更加证明了张贵妃没有疯。一个高高在上的为权者,承受多大的压力与打击,怎么可能轻易的就疯了?她从来是觉得张贵妃这个女人是没有感情的,为了争夺权力,什么都做得出来。枉费了皇上的一往情深。
只要张贵妃念叨念叨孩子,皇上自然会因为愧疚,而将越祁过继给她。
赵绫越想越觉得可怕,指了指桌上的膳食,“先用膳吧!”
苏泽的舌头十分灵敏,尝了一口便道,“连萝卜都不是清晨露水里新折的了,可见连厨房的人都出不去了。”
心烦意乱的搁下筷子,胃口不好,索性是道了句,“难吃。”
苏泽府中的厨子算是最顶尖的了,因为他的讲究,府中的东西甚至要比御膳房做的还要精细一些。
赵绫端着碗,哄劝道,“陪我吃一点。”
见她开口,苏泽才勉强吃了一点。
可也仅仅只是一点。这一点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苏泽放下碗筷,疲惫的道,“陪我下一局棋吧?”
两人坐在窗子边,窗外碧绿的叶子,映在屋子里,随风摇曳,影子也晃动起来。屋中有供养在白瓷瓶的雪白莲花,花儿香气清素而恬静。很能静心。这幽静的中午,这素雅的莲花之间,这样的环境却无法静心下来。
只能是轻轻叹了一声......这一声惊起千层浪。
苏泽将棋局布好,赵绫喝了一杯茶,便看见他已经布好了一局死棋。白子已经完全被黑子围住,那么破解这一棋局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棋局的突破口。可是这个突破口却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赵绫寻思很久,都没能找到。这一棋子事关重要又不可舍弃,若是舍弃了,就会步步沦陷,只能拼死攻克,寻找一个突破口。这困境亦是如苏泽现在,他必须要寻找一个突破口求生,否则就会一败再败。
赵绫左右寻思很久,都不知如何落子。
苏泽也不催促,只是温和道,“你慢慢想,不着急。”
苏泽转头看向窗子外面的大树,也有不少叶子都渐渐的开始变黄了,快了,秋日就要到了,秋日的衰败就要来临了......
要在这个寒秋里活下来,必须要敢在人动手之前,拼死一搏。
赵绫看着眼前乱成一团的棋局,觉得头疼,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不知所措。
端了茶杯,珉了一口茶,衣袖拂过棋局,打乱局势,一下子,棋局变得豁然开朗。
苏泽惊讶的看着被破坏之后的棋局,虽然有些地方不合理,但是一下子从棋局里跳了出来,正所谓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可真是没有说错。
苏泽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一世间反倒变得神采奕奕,再不似方才的紧张和忧愁。
赵绫看着他,自己的心里也变得轻松起来,倒了一杯茶给他,便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想要知道如何解此局势。
苏泽轻动嘴角,微微一笑,“张贵妃借用父皇的感情来算计我。可她既然这样做了,可又不是算计的父皇的感情。如今只有一件事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