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最近频频与他的幕僚相商,赵绫便知道苏泽的反攻便要开始了。
苏泽将自己宽大的黑色斗篷包裹住她,同她一并上了马车。
赵绫无奈道,“我是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苏泽轻哼,“有没有价值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伸手取下她的帽子,冷笑道,“在我眼里你价值连城!”
马车飞速行驶,出了雁鸣关就到了卫晋的交界之地。
这几个月来虽是在各大关口来回徘徊,不论襄州、青州还是俐城。雁鸣关的感觉却和那几处边境之地很不同。孤鹰盘旋空中,荒草丛生,更多的是肃杀之气。这里是古战场,处处带着铁冷兵刃的味道。
苏泽牵着赵绫的手走下马车,“你不是一直想回到顾北城身边,可你站在我身边的这一刻开始就注定你回不去了!”
他强硬的抬起她的头,“你抬头看看?”
城楼上站在很多的兵士,皆是举起弓弩对准着他们二人,赵绫瞳孔一缩,看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走上前来。不过月余不见他,他竟变得这样陌生。
他似乎“变老”了许多,或许说是更加的城府与算计。身后走出一样穿着明黄色贵妇服制的温颜,江山美人,都在他的手中。高高在山的望着她,有一瞬的伤神从她眼底闪过,便是他顾北城身边,没有了赵绫也会有别人,帝王的喜爱,只是宠爱却不是全心全意。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曾经千百次的想象从苏泽身边逃回他的身边会是什么模样?
顾北城抬起手,手中握着一把长弓,他张开了弓弩。苏泽将自己挡在他的身前。顾北城若要杀苏泽就一定得将这一箭贯穿过她的身体!
他抬起手,弓箭的弧度越来越开,瞄准了她。而她只是毫不畏惧的睁大双眸看着他,因为她不相信他会射出这一箭。
眼瞧着苏泽等人就要逃走,顾北城挽紧手上的弓,这一箭飞速而过,擦过她的耳朵,她伸手一抹摸耳朵,手上便全染上了血。
顾北城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他的江山,苏泽冷笑,“他为了杀死我,是不惜可以搭进你的性命的!”
苏泽拉了她躲在马车后,讥讽道,“这个男人曾经给你的海誓山盟,可还痛快?”
她低估了苏泽,低估了顾北城,也低估了自己。爱情不过是一个手握江山大权的人的附属品。她只是一个象征权力的“物品”,所以顾北城会想得到她,苏泽也会想得到她。
苏泽说起往事道,“顾北城是何许人也?当年我与他同时看上娶公主这条攀上权力之巅的捷径,为了这,他都可以领兵去降服自己的族人来博取你皇爷爷的信任。”他顿了顿,语气阴冷,“当年我就觉得我输了,没有他的心狠,更没有他对你所谓的好!”
赵绫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无数种声音交杂在一起。
如果他的好是真的,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封号拟作苏泽生母的封号淑妃?为什么又会射出方才那一箭?又为什么在自己失踪时,身边依旧有着如花美眷?
他只是爱他的江山,而她只是江山的附属品。
她苍凉的笑起来,她还傻乎乎的想要从苏泽手中逃走,逃回他的身边。他的身边何尝不是花团锦簇,美人如云,根本无需她一个前朝余孽!
苏泽的一句话,终于压到了她最后的防线,“他若是真的爱你,又为何不敢封你为皇后!”
春熙殿里,他只说要带她回京,却从未提过所谓的“皇后”,他曾经向她许诺过这个后位,为何她明明是原配夫妻,身份却要落于温颜之下?说到底他只是把她当做宠妃,一个求而不得的宠妃,或者是一个能象征权力的宠妃。
她有些睁不开眼睛,眼前已经是一片水雾涟涟。
这一箭,恩断义绝!
再无任何情义可讲!
她怎么会奢望一个夺走燕氏江山,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的爱?虽说国内太平,他治理有功,她可以为了黎民百姓,为了赵氏和俐族的纠纷不去计较他是否配的上坐上这个皇位。但若是现实一点,也的确只有他顾北城能够平定四海,做个明君。
可他是个明君又如何?他的明君只是对于百姓,而不是她!
顾北城对侍卫道,“带上来!”
侍卫要带她上城楼,苏泽没有阻拦。
她没有想到再次见到顾北城是这样狼狈的模样。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她现在是什么?又沦为阶下囚了吗?
她从城楼上走过来,只是微微一笑,风华万千,伸手撩了鬓边的碎发,嘴里轻声念着,“北风其凉,雨雪其霁。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携手同行?”她疑惑的看着他,不过是一场笑话。这句话是在春熙殿里他对她许诺的。
如果说苏泽是真小人,那么顾北城就是绝对的伪君子了!
春熙殿里的恩爱才过去多久,转眼间兵戎相向,“呵.......”
顾北城紧紧盯着他,眉宇拧起,高高在上,“你为什么要选择苏泽?”
赵绫大笑起来,原来他从来没有信过她,她不知道这不过一月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眼前的顾北城是个帝王,一个手握大权却生性多疑,腹黑冷漠的帝王。他连她都不信的。
赵绫嘲笑自己的枉自多情,她气极了,咬牙道,“因为他比你好,因为他会成为天下的主人!”
她定定的看着他的眸,她永远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是狂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也出来了。委屈还是愤恨或是心酸,她说不上来。
既然他不信她了,那么她也不必在信他了。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情话浪漫,都是一场空。
她的右臂擦过城墙,割破了皮肤,便流出血来,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她终于坐在了城墙边上,她燕国的公主,能够死在燕国的土地上也是痛快!
“赵绫!你在流血!”顾北城的话夹着边塞粗糙的风而过她的耳边。
可她却什么也听不见,她感觉不到疼痛,很快也感觉不到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