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淡青的优雅身影自殿外缓步踏来,眉如远山,温润如玉,恍如一副点墨化开的山水画,只是眼睛的颜色极其特殊,眼瞳中似藏着一抹碎金。
元国太子的盛名,周遭列国无一不知,但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月铮微微一笑,显得格外温柔,他行礼道:“参见大昭皇帝。”
【阿软:月铮(顾眠凉),隐藏收回度百分之百,未唤醒。】
【阿软:重新计算中……】
【阿软:月铮(第二世),攻略度,百分之七十。这么高?!你们面都没见过啊主人!】
巫郁年微微一顿,落在月铮身上的视线就多了几分探究,看着看着,他就出了神。
【拂知:贪欲真的长在了我心坎上,每一世都是,可惜,我怎么就投不成这个样子……】
老皇帝哈哈大笑,“月铮太子有礼,快请坐,来人,将余下的使臣请到位置,务必好好招待。”
程宿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笑着去和巫郁年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他看向月铮的眼神有些微妙。
苍白阴郁的国师在望着月铮出神,渐渐的,眼底便浮现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艳羡。他慢慢低头,望着自己握着酒杯的手,忽的自嘲般的勾了勾唇。
这瞬间,程宿在巫郁年身上感受到令人窒息的悲寂。
他看着巫郁年的侧脸,半晌,问道:“国师认识月铮太子?”
“……不认识,”巫郁年的回答慢了半拍,像是刚从什么回忆里回神似的。
程宿顿了下,似是开玩笑一般:“国师大人方才盯着月铮太子出神,本将军还以为你对他一见钟情了呢。”
巫郁年却没什么反应,将酒杯中的酒慢慢饮尽,似叹似笑:“将军就会开玩笑,我方才只是在想,若是没有……我也是月铮太子那般模样吧。”
那样清雅干净,掌控自己的人生和命运。
程宿皱眉:“没有……什么?”
巫郁年摇了摇头,笑道:“都是十二年前的往事了,不值一提。”
他说是这样说,可程宿看的分明,巫郁年望向月铮的眼神,分明与他看旁人不同。
寂殒伸出一只手在后面扶着巫郁年因为微醉而轻晃的腰,声音低沉,提醒道:“主人,别倒了。”
“唔……”巫郁年悄无声息的凑到寂殒耳边,确保程宿听不见,压低了声音,蛊惑道,“有些痒,帮主人挠一下……”
寂殒被他温热的吐息撩的有些燥热,骨节分明的掌心在巫郁年后腰轻轻按揉着,慢慢加重力道。
程宿时刻注意他的情况,见巫郁年眼尾红晕更甚,担忧问道:“国师大人怎么了?”
巫郁年坐直身子,低咳几声,嗓音含着几分哑意:“……没什么,许是酒喝得多了些,有点不舒服。”
月铮太子的座位,正在巫郁年对面,他刚一落座,视线就落在巫郁年微红的面庞上,淡金色的眼眸晕起一圈圈的波澜。
画中人,他找到了。
月铮轻吐出一口气,掩去眸中神色,笑道:“早听闻贵国国师一身本领,可通天地,知晓神意,今日一见,才知传言尚不及国师三分风采。”
这话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巫郁年身上,或猜疑或晦暗。
巫郁年似也没想到月铮会注意到他,慢半拍道:“……月铮太子客气,殿下的美名才是传遍九州大地,无人不知。”
“哈哈哈,朕的国师本事大得很,可不止月铮太子说的这些,”老皇帝满意的看着巫郁年,浑浊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片刻。
“哦?”月铮微笑,遥遥敬了一杯酒,“那月铮还真是好奇,先敬国师一杯,改日月铮登门拜访。”
巫郁年强忍着将老皇帝眼珠子挖出来的冲动,刚拿起酒壶想给自己倒杯酒,就被程宿按住。
“等一下,”程宿似笑非笑的望向月铮,“国师身体孱弱,有些不舒服,不宜饮酒。”
“月铮殿下如此善解人意,想必不会强求。”
月铮顿了顿,仍旧微笑着,“原来如此,那便可惜了。”
“一杯酒而已,我身体还没差到那个地步,”巫郁年皱眉,挣开程宿的手,给自己倒了杯酒,淡淡道,“程将军,你管的未免太多了。”
他抬手:“月铮殿下,我敬你。”
语罢,一饮而尽。
月铮也将酒杯中的酒喝完:“国师客气。”
他眯了眯眼,视线扫过坐在巫郁年身边的两个人,一人紫色的异域服饰,一人是大昭的将军,皆是相貌不凡。一左一右的守着,像是护主的凶兽。
巫郁年颔首,不着痕迹的低咳几声,他扶住额头,紧蹙的眉间透出几分虚弱来。
程宿看他半晌,冷哼一声,“逞能。”
元国太子那小白脸的酒,喝不喝又没什么影响,非得多喝一杯,难受的不还是自己。
寂殒冷冷看他一眼,扶着巫郁年的腰,叫他靠在自己肩上。
“主人,要走么?”
他在外面倒是表现的很乖。
巫郁年靠着他的肩缓了片刻,脑中的睡意越来越沉,勉强等到洗尘宴过半,他便向老皇帝告罪请提前离开。
国师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宴席经常提前离席。老皇帝习以为常,关切了几句就让挥手他离开了。
巫郁年一走,程宿自觉没什么意思,待了一会也起身告辞。
他越想越觉得今日巫郁年的反应不对劲,十二年前巫郁年究竟经历过什么事。按照他现在的年纪,十二年,也不过才十四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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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宿深深皱眉,加快步伐离开了皇宫。
有些事情,他还要好好的查一查。
……
国师府的马车在无人的官道上轻巧驶过。
马车内,巫郁年已经半睡过去。
寂殒低头看着他,半晌,慢慢的伸出自己的手指,轻巧的按在巫郁年的唇上。
他目光渐渐浮起几分亮光,像是在期待什么事情。
然而下一刻,他却猛地抬头,迅速警惕起来。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嗖嗖几道凌厉的破空声,马儿受惊,发出一声嘶鸣,任野冷声喝道:“何方宵小!”
外头月色稍隐,四周的屋檐之上,不知何时悄悄探出数十弓箭,戴着斗笠的黑衣人无声顺墙而下,他们训练有素,一句废话也没有,提剑杀来!
“保护大人!”
霎时间,十几名国师府的护卫与这些黑衣刺客飞速缠斗在一起,任野看准时机,抹了把脸上的血,驾着马车快速的朝着国师府的方向赶去!
领头的刺客见事情不妙,喝道:“追!”
数十道箭影狠狠的射在国师府的马车上,却全都被坚硬的材质拦下,甚至那匹马身上也被做了防护。
领头的刺客低咒一声,显然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马车。
这么一折腾,巫郁年也醒了,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寂殒紫瞳中闪过暴戾,压低的眉峰含着杀意,“主人…外面的人……”
【拂知:太子刺杀?】
【阿软:嗯,主人要我帮忙么?】
【拂知:待会,帮我把寂殒弄晕,带着他不好办事。】
巫郁年扯着寂殒的颈锁,迫使他凑近,“乖,看着我的眼睛……”
寂殒下意识的望进巫郁年的眼底,那里面慢慢的盈出淡蓝色的光晕,阿软丝丝缕缕的神力蔓延出来。
“主……”
寂殒眼中闪过茫然,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无声倒在了一侧。
巫郁年饶有兴致的戳了戳他的脸,“平日你能找到我,自然是我想让你找到,现在不想让你跟,就老实给我睡着。”
任野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却听见马车里传来虚弱的一声:“在前面转角处停一下,你带着大乖走,我自己从景观驿绕过去。”
任野断然:“不行大人,这样……”
“听我的。”
“……”
任野咬牙,“大人!”
他习惯服从,马车咕噜噜在前面转角微妙的停了一下,又飞快的离开,后面跟着的刺客只觉得眼一花,那马车消失一瞬,再次看的时候,跑的更远了。
转角的草堆后,巫郁年压着自己的紊乱的喘息,丹凤眼中闪过凌厉之色,等了片刻,他才慢慢的从这条巷子里绕道走。
“果然漏了大鱼。”一道阴森的声音响起。
巫郁年身后蓦的传来破空之声,他瞳孔微缩,耳尖捕捉着风声,极快地向旁边一躲!
铮——!
那锋锐的箭矢狠狠的钉进了墙里。
只有一个察觉出不对劲,抱着怀疑态度过来看看的刺客,此时满眼兴奋,右手提剑,再次杀来!
“咳咳咳…咳咳………”
巫郁年看着没有反手之力,其实每一步都避开了刺客的追杀,他忍不住闷咳,咽下喉间的腥甜,眼眸微闪,不着痕迹的朝着景观驿的方向挪过去。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身体本就虚浮的厉害,苍白的手指扶着墙,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身后的刺客恼羞不已,看着巫郁年力竭靠在墙边不再动弹,才冷笑一声举起剑,“到此为止了!”
“确实是到此为止了,”月铮温和的声音传来,他静静立在在墙上,指尖夹了一枚黑色的棋子,并指一弹,那棋子就狠狠的贯穿了刺客的头颅。
他看了看巫郁年,旋身落下来,温声道:“国师大人?可有受伤吗?”
巫郁年半晌没出声,轻阖着眼,额间浮起一层冷汗,脸色苍白的不见半点血色,他指尖颤抖,刚才的躲避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月铮眸色加深,往前想去搀扶他。
巫郁年却下意识向旁边躲了一下,哑声道:“……别碰我。”他眉头紧蹙,脸上是出自本能的排斥和厌恶。
“……”
月铮微微一僵。
这三个字宛如尖刺,和他梦中那看不清脸的少年声音重叠在一起,狠狠的刺进了月铮的心底,蔓延开无边无际的痛。
他放轻了声音,“国师大人,你需要医师。”
良久,巫郁年才睁开眼,辨认了半晌,才认出了眼前这人是元国的太子。他勉强提起力气。
“抱歉,叫月铮殿下看笑话了……咳咳…劳烦殿下出手相救,殿下不必插手此事,离开就好,待会……会有人来找我的。”
巫郁年闷咳不止,一句话说了半天,他掏出一方锦帕捂住嘴,片刻后,锦帕竟渗出血来。
月铮心一紧:“国师大人,你现在需要医师诊治。”
巫郁年习以为常的将锦帕收好,脸上浮现几分麻木和漠然,对自己的身体半点不在乎,“休息一天就好了。”
月铮眉头越皱越深,他低声道:“得罪了。”
随即将巫郁年拦腰抱起,飞身进了景观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