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峰峰主离开天衍宗的消息被压了下来,但是在场既然有人,就免不了走漏风声,传言一来二去,就变成了拂知剑尊因情所困,不相信自己的弟子已经死去,所以脱离师门,到处寻找他弟子的踪迹。
魔族。
魔皇宫之中一片异域曲调的丝竹乐声,妖艳歌伶的视线热情火辣,风流柔韧的身躯辗转在的一个又一个坐席中的魔族青年才俊中。
但更多的美人,还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高高坐在主位之上的少皇殿下。
殷岭西一身玄袍,鎏金般的丝线绣在袖边和袍角,风流狭长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轻轻晃动着酒杯的右手上,似乎在微微出神。
鱼鹰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旁。
魔族难得举办宴会,但因先前顾眠凉将魔族七大宫的首领杀了大半,后来新上任的首领还未曾正式的见过殷岭西,所以才办了这一场宴会,最主要的就是让这位魔族的掌权者熟悉熟悉自己新的下属。
但……
那几位新上任的七大宫首领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心中不免忐忑。
他们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少皇殿下似乎一点搭理他们的意思都没有。
第三宫的首领连引轻咳一声,对着殷岭西遥遥举杯,朗声笑道:“少皇殿下,属下向您敬一杯酒,聊表敬意!”说罢,一饮而尽。
殷岭西回神,将眼中的思绪压下去,扬唇一笑,“好,连引果然像传言之中一般潇洒,本皇期待你之后的表现。”
侍从将他手里的就再次斟满,他抬起手:“今日我魔族族宴,没有外人,诸位不必在意本皇,随意即可。”
这话说完,宴会中的氛围慢慢放开了,欢声笑语,撩拨调情,魔族风气开放,当场就有人将看中的歌姬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连引喝的醉醺醺的,一时间嘴里失了分寸,他揽着怀里的美人朝殷岭西笑道:“少皇殿下,不知拂知剑尊的滋味如何啊……”
魔族少皇的名讳,只有在场的魔族核心人物知道。世人只听说拂知剑尊和其弟子殷岭西乱|伦,但魔族的高层心里却十分清楚这只是他们少皇潜进天衍宗的计划罢了。
/连引这话一落下,宴会顿时更热闹了,叫嚷着让殷岭西说说,那一剑震鬼蜮的剑尊,到底是否如传闻之中那般冷若冰霜,容颜绝艳。
殷岭西嘴边的笑缓缓消失了,他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心口——
那被断尘剑刺穿的心脉,还在隐隐作痛。
他良久没有出声。
直到大殿中的氛围微微凝滞的时候,殷岭西才饮了口手中的酒,慢慢向后一靠,慵懒的声线透着漫不经心,“不怎么样……和木头似的没意思,本皇腻味了,就回来了。”
下面的人哄堂大笑。
冷清如天上月的修仙界楷模,落到他们少皇殿下嘴里,竟只是个床上伺候人的功夫不好这种评价,若是让那群道貌岸然的修仙狗听见,脸色定然会十分精彩!
当下就有人窃窃私语:
“不过这种人在床上反抗起来,定然十分带劲……”
“嘿嘿嘿……说不准呐,那副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样就是装出来的,其实心里说不准有多期待呢……”
“什么仙尊剑尊,不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
他们在下面谈得欢,没看见殷岭西的脸色越来越沉,鱼鹰暗道一声不好,刚想斟酌着开口,连引就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大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殿下让那剑尊舒服风很,我刚还听说,拂知剑尊挨了剑阁十三刑,要离开师门找我们殿下……”
啪!
殷岭西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神色骤变,声音中含着戾气,“你说什么——”
轰!
魔皇殿的大门被轰的粉碎,寒霜般的剑气瞬间席卷而来,临近合体期的威压毫不留情的碾压,杀意滚滚。
宴会顿时惊乱起来。
这股气息……
殷岭西下意识抬头看去。
狂风猎猎中,拂知神色冷峻,衣袍染血,上面的鞭痕十分刺目,他冰冷的眼神看着首位之上的魔族少皇,手中断尘剑剑锋寒光湛湛。
拂知身形一移,眨眼之间就站在了大殿中央,剑尖直直指向高坐在首位之上的殷岭西,语调森寒,“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魔族迅速反应过来,殿外很快涌进来数百魔兵,将拂知团团围住,尖锐的长矛锐利无比。
拂知却看也不看,瞳孔深处偏执而固执,他眼中只有殷岭西一个人,强调道:“再说一遍。”
他不眠不休奔波数日,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来魔族就是想知道,殷岭西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接近他,心中是否有他半点位置,是否也喜欢他一点。
可刚才无意之中听到的那番话,让他整个人都沉进了冰湖中,心里那一抹微弱的小火苗彻底消散。
……和木头似的没意思,本皇腻味了就回来了。
原本只是想玩玩,后来腻味了。
这就是原因。
拂知喉间动了动,咽下一口腥甜。
殷岭西看他半晌,良久才不紧不慢的站起来,示意殿中的魔兵退下,朝拂知走过去。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直到他的心口抵住剑尖。
殷岭西嘴角含笑,语意不明道:“剑尊大人,脱离师门来找本皇?”
他微微眯眼,这根本不像是拂知会做出来的事情,莫非……是欢情蛊的作用么?
他依稀记得,古籍中关于欢情蛊的介绍中有一条,完全催熟之后,子蛊不能离开母蛊太久,否则中子蛊者,会不顾一切的回到母蛊身边。
殷岭西有意试探,他再次往前一步,锋锐的剑尖顿时刺破了一层浅浅的皮肉。
拂知瞳孔一缩,猛地收回了手中的剑。
殷岭西微妙一顿,嘴角笑意加深,眼睛弯了起来,“剑尊大人,不是说要杀了本皇吗?为何不动手啊?”
剑尊闭上了眼,眼睫颤抖,浑身紧绷,脸色惨白如纸,如何看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殷岭西终于察觉到几分不对劲,看着拂知满身的血痕,拧眉向前一步,“你身上的伤……”
眼前的人毫无预兆的晃了一下,手中的剑铿锵一声落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昏了过去。
殷岭西眼神一紧,飞快将拂知揽住,对方浑身冰凉,气息微弱的近乎没有,沉凝的脉象竟充斥着死气。
外面月光泠泠洒进大魔宫内,一轮浑圆的明月高悬,今日竟是满月。
满月正是至净骨反噬的时候,可魔族并无寒潭。
殷岭西心底发沉,将拂知抱起来,在一众惊疑的目光中,大步向自己寝宫走去,厉声道:“立即去将那块万年寒玉取来!”
‘昏迷’了的拂知惬意的窝在殷岭西怀里,嘴角掠过一抹笑——可算是将自己送进来了。
——
少皇寝宫。
床榻旁放着一方寒气氤氲的玉,上面躺着一个眉眼清冷绝艳的男子,殷岭西站在一旁,皱眉问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为何还不醒?”
魔医探完拂知的脉象,摸了摸胡子,摇头道:“少皇殿下,这位仙尊的脉象极其紊乱,剑阁十三刑属下也略有耳闻,实在是……”
殷岭西眯眼:“说。”
“十三种刑罚是天衍宗第一位宗主传下来的,灭身六刑,毁神六刑,断魂一刑,严苛至极。以分神巅峰的修为去承受这样的酷刑,就算是活下来了,也要好生休养……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落下沉疴。”
“而且……”魔医迟疑片刻,“我探他脉象,气息运转非常的不顺畅,像是身体里少了什么东西……”
少了什么东西?
或许是因为道心裂隙吧。
殷岭西看着昏迷的拂知,半晌,挥了挥手,“将药留下,你去外面等着,有情况本皇叫你。”
魔医恭敬退下:“是。”
拂知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一身血痕极其刺眼。
殷岭西抿唇,去解开他的外袍、里衣……
寒玉上躺着的剑尊被他脱了干净,身上的伤暴露在空气中。
冷白的皮肤上是各种各样的伤口,其中最刺目的就是那条从胸膛贯穿到小腹的鞭痕,血痂被撕裂,又有新鲜的血流出来。
殷岭西眉头皱的更深,取出一些药膏,俯下身去给拂知上伤药。
过了会,他腰上忽的一沉。
殷岭西一僵。
寒玉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将腿攀在了他的腰身上。
“……”
昏昏沉沉的剑尊后背撕裂般的疼,杀骨察觉到殷岭西身上镇骨的气息,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趋于身体的反应,他本能的想要靠近殷岭西缓解疼痛。
拂知双手搂在殷岭西脖颈上,一点点将人往下拉,像一条冰冷的蛇一样汲取温暖,紧紧的缠在身前这具温暖的身躯上。
殷岭西顺着这股力道被迫往下,两人的唇几乎要碰在一起。
这时候,魔医熬好药推门进来,他一抬头:“少皇呃——”
殷岭西挡住拂知,冷冷回眸,“滚!”
魔医打了个哆嗦,急急忙忙将药放在门口,忙不迭地出去了,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殿中重新安静。
苦涩的药香隐约传了过来。
殷岭西眸色沉沉,将拂知身上的伤口处理好,去扯自己腰上的腿,剑尊却微微皱起了眉,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冷……”
“……”
殷岭西勉强给拂知披了一件黑色的外衫,只披了一半,就被他缠的再也动弹不得。他微微眯眼,看着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剑尊,忽的笑了。
这人满心依赖,莫名信任的样子,让他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满足感,他捏玩着拂知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你既然来了魔族,就留在这里吧,若你是一直都是这幅姿态,本皇定然愿意宠着你……”
殷岭西也不去扯拂知缠在他腰间的腿了,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抱起来,走到门口处,将那碗药端起来,送到拂知嘴边。
剑尊对这苦涩的药味反感的紧,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张开嘴,殷岭西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眉间闪过一抹戾气,他面无表情的捏着拂知的下巴,让他被迫张开嘴,强行将药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
拂知被呛到,褐色的苦涩药汁顺着脖颈往下淌,流到了冷白的胸膛上,烫出了红色的痕迹,他剧烈的咳嗽着,伏在殷岭西怀里咳喘不止。
殷岭西将药碗搁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背。
拂知睁开眼,眼中的茫然很快散去,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之后,他蓦的一僵,冷怒道:“你!”
殷岭西好整以暇道:“剑尊大人自己缠上来的,本皇可没做什么。”
拂知脊梁骨处疼的厉害,昏迷的时候全凭借身体的本能,如今醒来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如今这幅样子,他几乎是未着寸缕缠在魔头身上。拂知攒足力气,额头冒出冷汗,慢腾腾的将自己从殷岭西身上挪下来。
殷岭西却骤然抓住了他的脚踝,摩挲了一下。
他意味不明道:“剑尊大人还记得这里是哪儿吗?”
黑色的床幔,角落妖艳的花,凶兽香炉,除了没有锁链之外,一切都很熟悉。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梦境里相见的地方。
拂知抿唇不语,手指却无声的抓紧了寒玉的边缘。
殷岭西挑眉:“好,换个问题,你来这里,是为了杀我?”他自己掌心的脚踝,清瘦漂亮,非常适合让人把玩,于是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力道。
拂知垂眸,冷声道:“当然。”
“那刚才……”殷岭西缓缓靠近,语气暧|昧,“刚才我撞上你的断尘剑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躲开?”
他指尖抵在拂知心口,感受着里面急促的心跳,笑得蛊惑,压低声音道:“师尊,你心跳的好快,你分明就是爱着我的,是吗?”
扑通。扑通。
身体的反应,任何时候也做不了假。
拂知否认的话就这样被堵在喉间,他心里有一道声音在不停的告诉他:你爱他。
爱他爱到胜过一切。
你会献出一切给眼前这个人。
翻涌的恨意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的莫名消失,拂知闭上眼,在这两种情绪的反复拉扯中痛苦挣扎。
他这副不说话的模样,落在殷岭西眼中,就是默认的情态,他眼睛一点点亮了,轻柔地将拂知抱到床上,额头,鼻尖,下巴……一点点吻了下去。
“剑尊大人…你是爱我的………”
殷岭西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微微抬头,“留在魔宫,陪着本皇。”
他打开拂知攥紧的掌心,将自己的手指嵌了进去,十指相扣。
“我们做些别的事情,转移一下剑尊大人的注意力,让反噬不那么疼……好不好。”
床幔慢慢的落下去。
拂知身上刚披上的一件外衣也悄然被扔在了地上。
殷岭西不知道的是,他刚才用指尖抵在拂知心口感受心跳的时候,自己的心跳,比拂知还要急促。
他照顾到拂知身上的伤还没有愈合,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百转千回,丝丝入扣。
镇骨的气息随着殷岭西的侵入漫进了拂知的体内,不知过了多久,他脊梁骨上的剧痛慢慢缓解,冰凉的体温也开始缓缓回归正常。
拂知身上洒的药汁都进了殷岭西嘴里。
他又去咬拂知的唇,拂知只尝到了满嘴的药香和苦涩。他偏过头去,表示拒绝。
殷岭西低低的笑,胸膛微微震动,声音愉悦而沙哑:“拂知,留在魔族,本皇永远不会辜负你的。”
拂知眼神微微迷乱,他想拒绝,却被他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清冷的眉宇间满是隐忍,下唇都咬出了血,一开口就是支离破碎的低吟呻唤。
殷岭西满意的笑了,捋了捋自己微湿的头发,舔舐拂知小臂上已经结痂的伤痕。力道很轻,恍惚间,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漫无边际的疲倦袭来,拂知被折腾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
殷岭西从寝宫内走出来,鱼鹰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见他出来忙上前一步:“少皇殿下,长老们已经在议事堂等了许久了。”
他不经意间看见自家少皇脖颈上的些许红痕,当即低下了头。
“嗯,”殷岭西眉眼满是慵懒和餍足,他应了一声,“走吧。”
议事堂。
殷岭西神色不明的坐在首位。
两旁的诸位长老争执声不绝于耳:
“少皇殿下!那拂知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我们就应该赶紧行动,将至净骨挖出来才是!”
“呸!你个老东西,至净骨若非自愿挖出,就全毁了!”
“那人不是身上有欢情蛊吗?!老夫的意思是,让少皇殿下将那骨头骗过来!”
“他今天闯进来的时候,可不像是被欢情蛊完全控制的样子!万一蛊虫失效呢?!后果谁来承担?!要我说,就用移骨之阵,趁人昏迷的时候,将至净骨转移出来!”
殷岭西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沉声道:“别吵了。”
议事堂顿时安静下来。
殷岭西看向左侧一名带着半块面具的长者:“黄长老,你说的移骨之阵?”
黄长老忙起身道:“回少皇殿下,我等翻阅古籍许久,发现有一个法子可以直接将至净骨转移出来,无需至净骨的主人同意。”
“哦?”
黄长老道:“将身怀至净骨的人放在移骨之阵上,加以施法,就可以将至净骨完好无损的取出来。”
殷岭西眉头渐渐皱紧,指尖敲击着桌面,他问:“上古法阵那里还能稳定多久?”
“这……”
“回殿下,上古法阵如今还算稳固,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发,毕竟千年之期就快到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殷岭西眼中闪过一抹烦郁,“移骨之阵除了剔骨之外,还有别的伤害吗?”
黄长老道:“这个当然……”
旁边的人悄然对他使了个眼色,黄长老一顿,话锋一转:“当然不会。”
殷岭西陷入沉默,半晌,他道:“移骨之阵可以只取杀骨吗?”
“这个……”黄长老沉吟道,“可以,取骨的时候注意些就是了。”
议事堂之中一片安静。
许久,殷岭西吐出一口气,起身道:“本皇知道了,尔等去准备移骨之阵,等上古法阵再起波动……就取骨。”
——
拂知醒来的时候,他正被殷岭西揽在怀里。
他试着动了一下,果然体内的灵气已经被封住了。
“醒了?”殷岭西低头,笑了笑,“饿了吗,我让人准备了吃的。”
拂知冷冷的闭上眼。
殷岭西也不恼,反而捏了一块糕点,“要我喂你吗?”
见拂知仍旧没有反应,他挑了挑眉,悠悠道:“看来是不饿,应当是本皇昨晚不够努力,所以剑尊大人现在才不饿,要不然本皇现在再努力一下?”
“你…咳咳……”拂知一口气卡在喉间,闷咳不止,殷岭西顺着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含笑:“还吃吗?”
拂知终于慢吞吞的接过了他手中的糕点,皱眉吃了一口。
“这就对了。”
殷岭西看他吃了一半,忽的从床榻上下来,蹲在床前,扯过拂知的另一只手握在掌心,轻轻喊了一声:“师尊。”
拂知浑身一僵。
他望向蹲在床边的青年。
殷岭西眼神很复杂。
欢情蛊的影响有多大,自拂知刺他那一剑之后,他就再也不敢确定。所以他宁愿选择移骨之阵这个相对稳妥的取骨法子。
他摩挲着拂知的手腕,要是可以,他真的不想取骨,就这样将这个人困在自己身边,永生永世。
取骨之后,拂知定然会恨他吧,但是没关系,他会将那段记忆全部封印,编造一个虚假的,让这个人永远都爱他,即使这份爱是假的。
殷岭西温柔的看着拂知,“师尊,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拂知愣了一会,随后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反被握的更紧,他拧眉:“松开。”
殷岭西像是没有听到,“师尊,我潜入天衍宗,是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但你我二人的身份……所以后来才进了天衍宗,这样才能靠近你。”
他歉疚道:“我没想到魔族表示喜欢的方式,在修真界会……”
拂知唇边浮起一抹讥嘲:“东鹤山也是?”
他自知现在走不了,将手里的糕点仍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抽回自己的手,重新躺了下去。
殷岭西看着他,低低道:“师尊,对不起,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看到我的态度的。”
他说到做到,真的摆出了认错的态度。
接下来的一个月,拂知过的无比滋润,不仅有‘和谐’的□□生活,还有无数的美食供应,他只需要在月圆的时候演一演难受的样子,平常的时候冷着脸色。
稍微咳嗽一下,就有数十名魔医候着把脉,还能在殷岭西不在的时候看看话本子,日子过的舒心极了。
直到最后一个话本子看完,拂知才在阿软的唠叨中慢悠悠的开始下一步计划。
……
拂知眼睛被蒙着,他冷淡道:“去哪?”
殷岭西牵着拂知的手往魔皇宫殿后方走去,闻言笑了一下:“师尊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穿行在曲折的游廊里,渐渐的,拂知闻到了一股桃花香。
殷岭西终于停下来,转身看着拂知,低声道:“我们到了。”
他解下拂知的眼罩。
拂知睁开眼。
一片绯色的桃林在柔和的月光下映入眼底,无数的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勾勒出静谧而纯粹的梦幻之境。
殷岭西在旁边一颗桃花树下挖了许久,终于挖出来一坛酒,他抬手擦了一下脸,印了道可笑的泥印子。
他转了转手里的这坛酒,回身笑道:“师尊,这儿还有桃花酒!”
拂知看着他,微微出神。
青年在树下朝他笑的单纯样子,一瞬间和记忆里少年重合。在这漫天桃瓣中,拂知竟觉得这种场景,像是往常发生过无数次,他下意识的向前一步。
殷岭西眼睛一亮,起身大步过来,将拂知拉到旁边的凉亭上。
他亲自斟了一杯酒,清冽的酒香弥漫开来:“师尊喝一杯。”
见拂知仍旧是往常那副拒绝的样子,他脸上渐渐浮起一抹苦笑,紧接着脸色微白,慌忙的将酒坛放下,捂唇闷咳了起来。
拂知看过去,竟看见了他从指缝间渗出来的些微血迹,顿时一惊:“你……”
殷岭西罢了罢手,匆匆将掌心的血擦了一下,哑声道:“我没事,师尊,”他勉强笑了下,“抱歉师尊,今日一直在准备桃林,忘记吃药了。”
“……你到底怎么了?”拂知声音微沉。
殷岭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摇头道:“我没事,旧疾而已。”
拂知拧眉过来,伸手扯开了殷岭西胸前的衣服,心口的位置赫然有一道剑伤——
那是断尘剑留下来的伤痕。
“……是我之前刺的那一剑。”
拂知心里发沉,他明明记得自己刺入心脉的地方十分巧妙,只是看起来严重,但不会真正的造成损伤,可殷岭西这幅样子,显然是身体受断尘剑剑气侵蚀很久了。
难道是他当时没有掌握好分寸吗?
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很疼?”
殷岭西乘势抱住了拂知,头抵在他腰腹上,摆出在天衍宗的那副姿态,依赖的蹭了蹭拂知,语气压低几分,“不疼的,师尊给的,我都受着。”
拂知没有立即推开他,殷岭西再接再厉。
“师尊,合籍大典上,我真的不是有意去欺骗你的,我能想到接近你,让你永远记住我的方法只有那一种……”
他声音含着茫然和无措,“我怕你一飞升就不要我了,师尊,我真的好害怕……”
一滴灼烫的泪落在拂知垂在身侧的手上,烫的他一僵,良久,他抬起殷岭西的脸,神色复杂:“你哭了。”
殷岭西眼眶微红,像个没有方向的孩子,他仰着头,以一个弱者的姿态抬头去看拂知,眼中含着万千期待,小心翼翼道:“师尊,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祈求道:“师尊……”
殷岭西一直很会拿捏拂知最心软的地方,一句一句,尽往拂知不会拒绝的地方去说。
“……”
拂知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溃不成军。
他似乎永远都拒绝不了这个人。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青年,良久,挣开了他的怀抱,在青年落寞至极的眼神中,喝下了桌上的那杯斟好的桃花酒。
拂知捏着酒杯的手微微发白,抿唇道:“你以后……别在骗我了。”
他终于妥协了。
没有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勇气说出这句话。
他在进行一场倾家荡产的赌博。
伤痕累累紧闭的心门再次悄然打开了一条柔软的缝隙。
仅仅只有一个要求——以后别在骗我了。
殷岭西一愣,紧接着,他猛地站起来,高兴极了,将拂知抱在怀里转了个圈:“真的?师尊你原谅我了?我以后绝对不会骗你的!”
他眼中是完完全全纯粹的欢悦,拂知被他吓了一跳,片刻后,也悄然弯了弯嘴角。
漫天的桃花飞扬在他们衣摆之间,那坛桃花酒后来用在了拂知身上,被殷岭西喝的一干二净。
……
n自那日之后,拂知的态度一日日变得柔和。
殷岭西甚至解开了他身上的灵力封锁,两人几乎形影不离,魔族之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族中即将多一个君后。
让阿软没眼看的生活过了半个多月,又一个月圆之后,拂知窝在殷岭西怀里,终于懒洋洋的吩咐它:【上古法阵那里该做些手脚了,不然进度条推不动啊……】
阿软叹气:【您还记得进度条的事啊。】
拂知来魔族也有将近两个月了,色.欲碎片的收回度也只从百分之八十,涨到了百分之八十三,几乎没有动弹。
拂知:【快去吧……最近无聊了,一直这样腻歪着不行啊,我要换换口味。】
阿软很快飞出去了。
魔族又风平浪静三日。
然而在所有人都毫无预兆的时候,上古法阵剧烈的一震!
很快,所有的高阶魔族体内都缠上了一团狰狞的血线,贪婪的吸食着他们的血肉、力量和生机,魔族顿时哀嚎一片。
议事堂紧急召集所有长老。
r/殷岭西沉着脸踏步进来,“这一天还是来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分明是魔族中的最强者,他身上却没有血线出现,其余人虽好奇,但是却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只好将这归结于祖魔还有别的谋划。
黄长老立即道:“移骨之阵早已准备完毕,只差人了,少皇大人您看……”
这事拖不得,每拖一会,血线肆虐的会更加厉害,实力稍低的魔族,极有可能会直接死亡。
殷岭西闭了闭眼,掌心慢慢攥紧,半晌,哑声道:“本皇知道了,就在今晚。”
他回到寝宫的时候,发现拂知不再这里,习惯性的去后面的桃林找人。
拂知就坐在凉亭里,自饮自酌。
殷岭西心中稍定,慢慢走过去,将拂知从后面抱住,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师尊。”他还是喜欢这样叫他。
拂知眼神微柔,“来了?”
他修养的很好,身上的完全好了,道心的裂痕也日渐减少。
殷岭西低低的嗯了一声,就这样抱着他,月光伴着桃花落下的景色,无论看多久,还是很美。
他道:“师尊,要是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你会生我的气吗?”
拂知顿了下,反问道:“你喜欢我吗?”
殷岭西抱紧了他:“我爱你。”
拂知笑了,“我说过,只要你不骗我,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好。”殷岭西安静了一会,“师尊,你先前说过,不飞升,留下来陪我是吗?”
“嗯。”拂知点头,疑道:“你今日怎么了,为何会问这些问题?”
“没什么。”
殷岭西松开他,掏出一粒药丸,“这是黄长老给我的,说是可以治疗道心的伤,师尊快些用吧。”
拂知不疑有他,捻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眼睛微弯:“闻着倒是比往常的要甜上许多。”
他将药丸放进嘴里,药丸入口即化,拂知并没有尝到什么味道,他侧头看向殷岭西,“要是之后的药都……”
话没说完,他忽的一顿,眼前开始发晕。
拂知摇摇头,扶着桌子拧眉站起来,疑惑的望向殷岭西的方向,“这个药丸……?”他想提起力气,却发现体内的灵气再次消失。
拂知眼神茫然,反应慢了半拍:“……岭西?”
殷岭西温柔的揽住他,眼中满是歉意和愧疚:“师尊,对不起,我需要你的一截骨。”
拂知艰涩道:“……什么骨。”
殷岭西抚上他的背,低声道:“我只取一截杀骨,师尊,只取一截就可以斩断魔族万年之久的诅咒。”
“不会对你产生多大的影响的,你说过,不会飞升,留下来陪我……”
他说的每一个字拂知都知道什么意思,但连起来,他却脑中嗡鸣,良久才反应过来。
……取骨?
殷岭西抱着拂知往祭台的方向走,拂知陡然挣扎起来,可那药丸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给他留下。
“殷…岭西……你不能……”
拂知被他按在怀里,殷岭西安抚他:“没事的师尊,不疼的,很快……”
“你……别挖…我只有……”
拂知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眼中的绝望让殷岭西心中一刺,他顿了下,还是撕下一截衣摆,温柔的系在了他的眼前,“师尊不怕,看不见就不会害怕了,不疼的……”
被蒙上的眼的那一瞬间,拂知眼里的泪唰的滑下来,心里的绝望达到了顶点。他一次次试图去引起殷岭西的注意,却徒劳无功。
祭台前。
上古法阵之上又刻了一个移骨之阵,森森魔气从上古法阵之中溢出来,数十名长老站在硕大的移骨之阵上苦苦支撑。
黄长老看见殷岭西,顿时走过来,严肃道:“少皇殿下!”
殷岭西嗯了一声,看着怀里已经没有声音的人,再次确认:“吃的药丸确定会让他没有痛觉?醒来后也会忘记所有关于至净骨的事?”
黄长老眼神一闪,低头道:“自然。”
见殷岭西仍旧皱眉,黄长老催促道:“少皇殿下,来不及了!”
殷岭西最终还是将拂知交到了他的手里,慢慢推至一边,他没发现,他将人交出去的那一瞬间,拂知的手颤抖了一下。
黄长老片刻也不敢多停,飞向祭台,将拂知放在祭台中间。
旁边有人悄声道:“黄长老,要是让少皇知道那药丸只有让人失去力气封印灵力的作用……”
黄长老脸色一冷,“闭嘴。”
眼覆黑绸的男子躺在祭台之上,宛如一件最完美的祭品。
黄长老沉声道:“开始吧!”
轰——!
黑漆漆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内。
殷岭西神色凝沉,手不自觉的攥紧,心里的弦慢慢紧绷。
与此同时。
天衍宗,青竹山。
闭关中的青衣白发男子胸前的玉佩微微一闪,他不安地皱了皱眉,隐隐有醒来的迹象。
……
移骨持续了足足五日,殷岭西就守在祭台前。
他处理完鱼鹰送来的公务后发了会呆,魔族血线开始减少了,说明移骨进行的很顺利。
明明才五日没见拂知,他却觉得过了很久。
不知想起什么,他忽的翻了翻自己的乾坤袋,半晌,找出来一个留影石,指尖摩挲了一会——
这是他在合籍大典的前夕,缠着拂知录下来的影像。
殷岭西唇边浮起一抹柔和的笑,将魔气缓缓的注入进去,半分旖旎的心思都没有,出神的盯着拂知看。
他只是想他了。
云雨之后,殷岭西就盯着拂知的睡颜,想着,他的师尊,怎么看都是好看的。
羞涩的时候好看,冷淡的时候好看,生气的时候也好看。
这时间,留影石里睡着了的剑尊慢慢睁开了眼。
殷岭西一愣,继续看下去。
只见剑尊撑起了一道屏蔽法阵,然后招来了断尘剑,撩开了他的头发,剑尖对着自己的脊背狠狠刺了下去,划开了一道狰狞的血口子。
殷岭西神色骤变,猛地站起来,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后退一步,喃喃道:“不…不可能的………”
画面还在继续,剑尊硬生生将至净骨砍了一半,将温和的镇骨封印在了身边睡着了的小徒弟身体里。
剑尊脸色惨白,笑的温柔又欢悦,他说——
这是为师送你的合籍之礼,愿你一生安康喜乐,岁岁无忧。
殷岭西只觉得浑身的血一寸寸结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