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说起来我能跟你吐好几天苦水。我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跟D.W公司的人接触过,反正他们的主谈那叫一个谈资矫健,他从亚当夏娃那开始跟我扯,一路扯到苏格拉底和孔子,还跟我比较了他们两个人所处的时代各有什么特点,最后把中华上下五千年捋了一遍,最后怎么着,最后开始跟我谈文艺复兴意大利的服装设计……亏得姐姐我高中是文科生啊,能跟着他瞎侃,要不然你哪里还能看得到一个活生生的我站在你面前。”
龚小夏痛说革命家史的时候,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许琛差点儿听出一丝劫后余生的意思。
“那你这么能跟他侃,怎么就没能把价格给压下百分之二十呢?”许琛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龚小夏,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龚小夏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像是不小心吞了一只蚊子般看着自己,心内暗爽不已。
龚小夏双眼一闭,开口道:“你不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吗?”
许琛颇为好奇,“哟,什么古话?”
龚小夏双眼一闭,大义凌然,“youcanyouup,nocannobb.”
龚小夏说完这句话之后,本能的抱住脑袋,她知道许琛这个家伙,外表看起来人模狗样绅士风度挺强的,其实他真急了,连女人都打,龚小夏上大学那会儿就没少给许琛爆板栗。
结果这一次许琛倒是难得的没有冲着龚小夏挥爪子,他一本正经的将这句话翻来覆去读了三遍,龚小夏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大爷是没弄懂这什么意思啊。
反正龚小夏也懒得跟许琛解释,见许琛没反应过来,就直接将这条给pass了。
眼瞅着合同也一条条校对的差不多的时候,龚小夏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将文件在桌子上一拍,对着许琛怒吼道:“许小琛,我才反应过来啊,这公司的合同不是该法务部管的嘛,你让我跟你在这儿一条条校对是几个意思啊?怎么我只拿一份儿助理的工资还得同时给干着法务的活儿啊?”
许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这不是都下班儿了嘛,这合同要的急,明天就该签了,当然得叫你来帮忙了。”
龚小夏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冲着许琛翻一个大大白眼的冲动,“可是现在我的肚子已经饿咕咕叫了,我这么辛苦这么仗义也是没谁了,不行,我要吃大餐,我要狠狠的勒索你一顿。”
面对龚小夏的抱怨许琛也没有辩解,毕竟现在合同已经校对完了,他冲着龚小夏“嘿嘿”笑了几声,拿起了桌上的车钥匙,“走着吧,想吃什么,我请客。”
龚小夏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大手一挥,开口道:“我想吃学校后门破街那家麻辣烫了。”
许琛满头黑线,顺带着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确定?你真的不用这么给我省钱!”
龚小夏毫不客气的冲着许琛翻了翻白眼,“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你,你是觉得自己穿得人模狗样的这么跑去吃麻辣烫折你身份是吧?这会儿都暑假了,学生都放假了,你学弟学妹看不到你,别偶像包袱这么重。”
说起来确实是这样,许琛在H大一直是一个传奇般得存在,主要是当年许琛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一度被誉为H大建校以来颜值最高峰,而他篮球又打得相当之溜,校队前锋也不是浪得虚名,那会儿只要是有许琛去打球,球场边一准儿坐着一水儿的女生眼巴巴的瞅着许琛,就希望能跟许琛说上句话。
所以那会的时候,许琛天天臭屁的不行,但是他天生冰山脸,在谁眼里都只有一个表情,也就龚小夏不嫌弃他。
许琛这个人天生慢热,而龚小夏就跟自来水一样人见人熟,一来二去就跟许琛熟悉了,从此就这么一路到毕业,龚小夏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许琛当时最信任的人。
那会儿许琛打球的时候,一定要叫上龚小夏,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许琛搞不定那群疯狂的女生,但是龚小夏能,她就抱着自己的衣服坐在球场边儿,等许琛打完球就递上一瓶水,久而久之,一些对许琛有意思的女生就开始放弃,毕竟人人都以为许琛跟龚小夏在一起了,谁也不想做那个不矜持的人,眼巴巴的去破坏别人感情当小三儿。
当然,龚小夏只是许琛的幌子,作为代价,每当许琛打完球,龚小夏就会拽着他去后门破街,让许琛请自己吃麻辣烫。
那个时候大马路丫子上夏日的余温一直残留到现在,龚小夏一闭眼就会想起那些光阴,水一般从自己的眼前淌过。
“好好好,那就去吃麻辣烫吧。”许琛只得同意龚小夏的提议,说起来自己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H大了,想起那些年的时光,倒还有几分想念。
重新坐在有些破旧的小饭馆儿椅子上,许琛这才意识到自己跟校园其实早就格格不入了,一身黑色的西装与整个店面没有一丝相称的地方,老板娘与那年相比已经老了很多,却还记得许琛和龚小夏,见两个人是一起来了,竟然还有些惊喜,“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一起,真是难得。”
许琛和龚小夏一时愣住,等到许琛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龚小夏笑的跟大尾巴狼似的,也难怪,那年她们俩老来这里吃麻辣烫,估计老板娘也以为两个人是一对了吧。
龚小夏冲着老板娘挥挥手,“阿姨您误会了,我们俩都各自结婚好多年了,只是朋友。”
老板娘倒是依旧笑嘻嘻的,“是朋友能这么长时间还在一起,这还不让人羡慕啊?你们随便挑,今天这顿我请了。”
难得老板娘这么大方,许琛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调皮的男生忘记带钱包跟老板娘说赊账,老板娘都死活不乐意,现在却主动说要给自己免单。
煮好得麻辣烫很快端上来,许琛和龚小夏又要了两瓶啤酒,准备边喝边吃。
从老板娘手中接过啤酒,许琛习惯性的帮龚小夏打开,冰凉的啤酒花从罐子里吱哇乱叫着冲出来,许琛拿着瓶身在龚小夏的额头上一碰,龚小夏因为猛一受凉而气急,捂着额头问,“你做什么?”
许琛笑眯眯的,“这一下子是还你刚才说的中国俗语的。”龚小夏郁结,这个许琛,这么记仇。
吃完麻辣烫的时候,H市的天空终于慢慢黯淡了下来,许琛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七点钟了。
“下面去做什么?”许琛一边说着,一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了麻辣烫的碗下面压着,老板娘不肯收他的钱,他也不好意思占这点儿小便宜。
两个人偷偷摸摸的溜出了店门,从后门直接进入了学校,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你真幼稚,放个钱还跟做贼似的,到底行不行啊你。”龚小夏笑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嘴角咧开了一个完美的弧度,许琛也跟着笑,“我老觉得是自己在做贼,也是奇怪。”
夜色见黑,龚小夏说还想喝啤酒,许琛就跟她一起去了学校里的超市。
虽然已经暑假放假,但是依旧有一批留校的学生,或许是为了考研,或许是为了留下来打工,而学校里为了服务这批学生,食堂超市也都照常开着。
看着学生在付款的时候掏出校园卡来刷,许琛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捡到龚小夏校园卡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他哪里会想得到,校园卡上那个难辨雌雄的龚小夏,竟然成为了自己大学四年里关系最好的朋友呢?
“嘿,该付款了,想什么呢?”龚小夏伸手捅了捅许琛的肩膀,许琛从回忆里回过神儿来,掏出钱包付款。
“我在想当初我大一的时候,到底是捡到了谁的校园卡。你知道那会儿我看到之后第一反应是什么吗?是《木兰辞》里那一句‘安能辨我是雄雌’。”
许琛一手拎着购物袋往外走,一边嘴欠的开口。
龚小夏听完之后,“嗷嗤”一声乱叫,然后就开始追着许琛满校园乱跑。
俩人在学校里兜兜转转了半天,最终还是去了篮球场。
篮球场上的灯大亮着,灯下仍有人在打着篮球,H市的夏天漫长而炎热,这是中国几乎每个城市夏天的通病。
记得上学那会儿,许琛和龚小夏班上有一个海南的同学,一年四季一个温度,在H市的夏天仍勉强可以忍受,冬天的时候冻的直喊娘。
说起来都是笑料,可即便是笑料,也已经过去了十年有余,那些年的同学现在早已各奔东西,不知道去了哪里。
坐在灯下的两个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着远处打球的孩子,白炽灯下不时有飞蛾飞过,龚小夏直勾勾的看了那飞蛾一阵子,开口道:“真羡慕她们,好歹还能为爱轰轰烈烈一场。”
这话把许琛给吓的不轻,“怎么了你,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该不是跟你老公闹矛盾了吧?”
龚小夏的老公市许琛的大学室友,一早就看上了龚小夏,还是许琛从中签的红线。
“闹矛盾倒不至于,我只是怀疑他好像外边儿有人了。”龚小夏不咸不淡的开口道,然后还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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