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中,灯火依旧通明。夜色静谧如水,殿中伺候的奴才一个个都是低头垂脸,半句话不敢多说。
温皙悄声磨墨,康熙则闷头批阅奏章,笔下不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温皙起初还不困,颇有闲情逸致地磨墨,只是这样的无聊一直延续下去,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眼中便带了困倦,手一直保持着旋转磨墨的动作,眼皮却垂下了大半来。
康熙并未察觉,只专心地看奏章,又打开了一本,眼睛迅速瞟过之后,忽然拍案大呼:“好!好!!”
温皙被他突然的大呼小叫给吵得困意飞走了,只听康熙笑着道:“老四是越来越不错了!”
温皙便生了几分好奇之心,探头去看,却是太子胤礽的奏章,却不知康熙为何夸赞胤禛?温皙满腹疑惑。
康熙拿着红笔圈圈点点,道:“自从张玉书告老,新任河道总督噶礼委实不成样子!太子的治河三疏,前两条疏导之策不过寻常,最后一条从源头解决问题确实月前胤禛私底下跟着说过的,如今看样子完善了不少。”
温皙顿时明白了,是胤禛的法子暗地里给了胤礽啊,怪不得康熙说好,不止是说治河策好,更是兄弟之情好。
温皙仔细却瞧,最后一策,写得平直,竟然是在黄河中上游一带植树造林!温皙低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法子在后世自然人人知晓,但是这个时代固有的观念所限制,只会想着下游常常有洪涝危险,便修建堤坝、疏导水利罢了,不会中上游平稳的地带去想。
想也知道,这策略不会是胤禛想出来的。肯定是如嬿又闪动蝴蝶翅膀了!河堤之险,尤以黄河为首,每逢大雨,若黄河溃堤改道,必然万千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对百姓。对朝堂都是不小的打击,故而康熙在位特设了河道总督一职,专门治理南北河道。而康熙南巡,主在巡视河工,可见对于河道的重视。如此良策,难怪康熙大喜失常了。
随即,康熙却渐渐收敛了笑容,道:“可惜,眼下是不能施展了。”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北面葛尔丹又蠢蠢欲动,国库也还吃紧,一时间没有哪个银钱和精力去做这些。且植树固河非一朝一夕之功,少说也要十载,如今不合时宜。”
温皙也不插话,只静静地磨墨,仅仅充当一个听众。
康熙搁下奏折,端起旁边的一盏桑菊蜂蜜茶。饮了两口,笑道:“时辰也不早了吧?”
底下守夜的太监小全子上前两步。禀报道:“回皇上,已经快子时了。”
康熙嗯了一声,拉着温皙的手,“朕若不歇息,只怕你也不肯歇着了。剩下的几本奏折,明日再说吧!”
温皙嗯了一声。她的确是困了,平日里鲜少熬到这么晚,康熙却似常常如此了。
寝殿落下层层幔帐珠帘,温皙钻进被窝,便倦然垂下眼睑。康熙也稍有不闹腾她的夜晚。只拢了她在怀中,低声道:“睡吧。”说完这两个字,康熙入睡比温皙还快,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了。
温皙偷偷放了一帐灵泉山的灵雾,康熙才刚刚退烧,身子还没好利索,要是一个不当心,只怕还会复发,灵雾的效用自然不必说。
翌日,康熙去上早朝,温皙便回了自己宫中,稍稍打理了一下庭院的花草,便有御前的人来送赏赐,说是奖赏侍疾有功,自然了景阳宫宣嫔也得了赏赐。
温皙见是些夏日里新进贡的衣料绸缎,和一些首饰,也是见惯了的东西,便打赏了来送赏赐的小全子,叫人都登记收入库房,反正一时半会也都排不上用场。
六月,瓜尔佳氏正式被册封为太子妃,协理六宫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太子妃虽然日渐在宫中颇有人心,只是一直不能有孕,是她最大的遗憾,太子侧福晋李佳氏生了太子的长子、康熙的长孙弘皙之后,地位日渐稳固,在毓庆宫中恩宠、地位直逼太子妃,瓜尔佳氏这个太子妃地位也尴尬得很。
七月底,瓜尔佳氏和其他协理六宫的嫔妃来温皙宫中禀报这个月的情况,也无甚大事。只是这个月初六,四阿哥府的妾侍李氏生了一个小格格,比起之前宋氏所生的先天不足而早夭的,这个听说是十分健康的。
温皙也按照礼数给备了满月礼,叫玉录玳出宫送去也就是了。额娘舒舒觉罗氏也带了质心母女进宫来,钮祜禄氏已经除孝重归朝堂,如今进宫也算无拘一些。额娘精神还好,倒是质心瘦削了太多,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温皙见了,不禁摇头,道:“事已至此,哀毁过度,大哥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呀!”
质心苦涩地一笑,道:“叫皇贵妃担心了,奴才无碍。”
温皙目光落在已然亭亭玉立的宛婧身上,人出落得更加标致了,温皙唤了她上前,拉着她的手,对质心道:“宛婧明年就十五了,要去参选,你这个做额娘的多指点着她一些。”
想到女儿,质心晦暗的眼睛里忽的多出几分神采,道:“婧儿哪儿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些。”
“你既知晓她心肠软,便该早早教着她一些!”温皙略一扬声道,“婧儿若能有你当年一半的手段,将来做了皇家媳妇,也不担心被妾侍欺负了!”
质心忽的身子一颤,急忙问道:“宛婧真的能...”
温皙看了一眼宛婧,“你竟然没有跟你额娘说吗?”宛婧一直是跟七阿哥通信儿的,居然与质心晓得吗?
宛婧脸蛋噗的红了,道:“还是不定的事儿呢。”说着,眉宇间带了几分忧愁。
温皙定定道:“本宫自然会为婧儿一力争取!成妃所出的七阿哥深得皇上喜爱,又是文采、品性一等一的,本宫又与成妃有几分亲近,成妃也是很喜欢婧儿的!”
质心顿时欣喜若狂,眼中含了激动的泪水,“多谢皇贵妃为婧儿筹谋!”
温皙握着宛婧的手,道:“这可是我嫡亲的侄女,自然要为她筹谋了。只是婧儿性子太纯善,你该好好教教她才是!”
质心忙不迭地点头,语气激动地有些颤抖:“是!皇贵妃请放心!”
温皙微微点头,她这个样子,温皙才算稍稍放心了!虽然没了麟格,可质心还有两个女儿,自然是希望女儿得荣华安乐的,给了她盼头,她自然不会再继续消沉下去。
瓜尔佳老太太去世之后,额娘舒舒觉罗氏便是承恩公府的老太太了,辈分最高,现任的承恩公阿灵阿晨昏定省,十分孝顺,温皙虽然晓得着孝顺是源于舒舒觉罗在宫里有个生育了两位皇子的皇贵妃女儿,但日子过得也安泰。阿灵阿虽然是遏必隆的亲子,到底不是额娘所出,恭敬有余,感情总是没多少的,温皙也是如此。
又跟额娘问了一下阿灵阿的妻子,现在的承恩公夫人的胎相,和硕格格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只怕年底就会生了。阿灵阿自然盼着得一个儿子,爵位便不必像麟格似的没有子嗣传承了。
舒舒觉罗氏笑道:“一切都好,娘娘不必费心。倒是三弟妹那一房的若贞丫头也大了,想着明年选秀该有个好归宿才是。”
说的自然是三婶舒穆禄氏,她生有三子,若贞便是三叔一个妾侍生的女儿,只是一直被她养在身边,如今也大了,只是温皙没有多少印象,三房的庶女有五六个,温皙怕都叫不全,便道:“是了,有十四还是十五了?”
舒舒觉罗氏不禁有些叹息道:“都十七岁了,上回选秀就突发喉疾第二轮便落选了,又守了三年孝,都给耽误了。三弟妹还说想要改日递牌子来给娘娘请安呢。”
温皙点点头,“我也很久未见三婶了。”算来也快三年未见了。
有温皙点头,舒穆禄氏隔日便递牌子进宫了。
数年未见,舒穆禄氏也老了许多,额娘因曾经吃了一粒还阳丹,故而看上去比她还要年轻几分。人一旦上了岁数,就不复年轻时候的明艳了,自然了性子也敦和沉厚了许多,还带着个长得瘦瘦弱弱,姿态可怜的丫头,想必便是三叔的幼女若贞了。
到底不是亲生母女,眉宇之间没有半分相似,不过若贞紧紧跟随着舒穆禄氏,倒是十分依赖的样子。两人齐齐给温皙磕头请安,“请皇贵妃大安!皇贵妃万福!”
温皙急忙虚扶一把,语气和蔼道:“自家人,不必多礼!”便吩咐了竹儿去搬了两个绣墩给她们坐着,又上了君山银针茶,互相饮了。
温皙笑吟吟道:“本宫也有许多年未曾见三婶了。”语气里颇有几分感叹,在闺阁的时候,舒穆禄氏是当她如女儿一般疼爱的,如今想想,自从进了宫,倒不甚亲密了。舒穆禄氏原本是比额娘小几岁的,可是如今旗髻里已有掩藏不住的银丝,眼角的皱纹,已经无法被厚厚的脂粉遮盖住,到底是老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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