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远不禁失笑,一向性感示人的陈念慈还从来没这么卡通过,一套宽宽大大的棉质睡衣睡裤,上面印满了小熊维尼腆着肚子的光辉形象,脚上趿拉着一双毛毛拖鞋,一头长长的卷扎成一个马尾,他觉得这样的陈念慈没有了平时那种精明的样子反而显得可爱。
“妈,她怎么了?”楚少远问老妈。
江锦虹笑,“她吵着要洗头,我告诉她月子里最好不要洗,免得将来落下病根子,她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楚少远皱眉,确实可怕,一个月不能洗头,天!他忍不住说,“实在受不了就洗吧。”
程苏倍受煎熬中听到这句如及时雨一样的话,心头一喜,本待马上答应,转念再想:不对!这位楚大叔,和陈念慈素不对盘,就不定心里巴不得陈念慈英年早逝,这个主意极有可能是个馊主意。
她拿眼睛狐疑地瞄了瞄楚大叔,究竟难以判断此人是忠是奸,所以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洗。”
楚少远奇怪了,刚才是谁在疯狂边沿叫嚣要洗头的?心里想着:你洗不洗关我屁事。嘴上却忍不住问出了口:“怎么又不洗了?”
程苏马上回答:“敌人反对的就是我们要坚持的,敌人坚持的就是我们要反对的。”
江锦虹噗地一声笑出来。
楚少远真是哭笑不得,我是敌人?我是敌人?算了,敌人就敌人吧,我一个大男人才不和你一般见识!
他用蔑视的眼神扫了一眼程苏,转头对江锦虹道:“妈,我先上去看宝宝。”然后下巴上抬15度角大步往楼上而去。
切,程苏怒了,敢无视我!她转头对江锦虹道:“妈,我上去给宝宝压压惊。”然后模仿楚大叔下巴上抬15度角也大步往楼上而去。
留下江锦虹一人坐着低笑,这两个活宝,她真不知道该哪他们怎么办。
楚少远听得程苏要跟上来给宝宝压惊,猛地从楼梯上转过头,凑到她面前恶声道:“宝宝为什么要压惊?”
程苏本来低头跟在楚少远后面爬楼梯,被他突然近在眼前的脸吓了一跳,差点滚下去,赶紧用力抱住楼梯扶手,瞪大了眼睛:“你看看你的脸,和吸血鬼有得拼,连我每次见到你都需要压惊,就不用说婴儿了。”
楚少远的脸色确实比较苍白,他自小为此苦恼,再怎么晒也是晒不黑,晒完顶多脱层皮,不多久又恢复白晰,此刻被程苏比喻为吸血鬼,更加懊恼。
程苏看他的肤色在光线稍暗的楼梯处愈显得苍白,脸上的线条却又象刀削般棱角分明,只有一双眼睛如寒星闪闪亮,果然带着吸血鬼一样的恐怖,却也带着一股异样的吸引,她心里怦怦直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抓紧自己脖颈处的领子,弱弱地表示:“我的血不好喝。”
楚少远看进程苏的眼睛深处,现这双眼睛和以前似乎完全不同,此刻这双眼里分明带着纯真调皮还有一丝柔弱,虽然不若往日风情,却不由自主地让人怜惜,他差一点就要把她搂到怀里,意识到这点的他赶快直起身与程苏拉开距离。
他的脑袋在那一刻的空白之后分明地有些不自在,于是讪讪地转身继续往上走。
程苏没想到自己一拳打进了绵花里,楚大叔本来看着严阵以待,却突然偃旗息鼓,转身而去,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她上楼其实只不过是想上卫生间,于是楚少远前脚进了婴儿房,她后脚进了自己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楚少远走进婴儿房后一直竖着耳朵听她是不是跟进来了,却听到她似乎走进另一个房间,于是探头看了一下,现她是回自己房间,而且还落了锁,心里一时也分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回过头来看着熟睡中的宝宝,感觉宝宝好象比刚生下来时大了许多,看起来显得趣致可爱,楚少远心中涌起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温柔怜惜和一股保护欲。
他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莫明其妙地当上爸爸,这个身份是如此的陌生,以至于这二十天来他都象在云里雾里,要时刻提醒自己才不至于忘了这个身份,不至于忘了自己已经有一个儿子。
楚少远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小生命,但是他分明已经对他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
对儿子的责任,是否还包括对陈念慈的责任?他是该与她继续走下去,还是与她离婚?楚少远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从。
在程苏眼里,坐月子等同于肥猪养成计划,一天三餐以外再加三顿点心。最可怕的是,坐月子的食材再加上特别的烹调方法弄出来的食物简直堪称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她经常一边吃一边喘大气翻白眼。
江锦虹就象幼儿园的老师,每次都会监督着程苏乖乖把东西吃掉才放心走开,程苏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在幼儿园的悲惨经历,阿姨打多少饭菜就得吃多少,吃不下就要挨批评,没有小红花。
而且平时不要说起来走动,最好都不要老坐着,平躺才是王道,书也不要看,电视影碟更加滴不要看,因为会对眼睛不利。程苏无聊得只能在床上数手指头玩,要不就是和“儿子”楚峥“绕磕”。
楚峥这名字是他爷爷楚鸿显起的,程苏经常把楚峥抱到她身边躺着,放上一盘古典音乐给他听,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她倒没想过说不定楚峥会更喜欢听音乐而不想听她讲话。
她只顾说她自己的,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你听,这是肖邦的《小狗圆舞曲》,我小时候也是听这个长大的,妈妈小时候会抱着我听,然后问我听出来了没有,欢快的旋律,仿佛是小狗在追逐着自己的尾巴,小狗多可爱啊,憨态可掬。我一点都没听出来,小时候我老怀疑自己是不是特别笨,所以一遍一遍地听,旋律是很好听,但我还是没听出是小狗在追逐着自己的尾巴。我真想妈妈,你想不想妈妈?”
再一想,现在楚峥的妈妈可不就是她?于是又支起头看他,“你会不会比我聪明?看起来不象,我相信你也听不出来。”
还不到一个月大的楚峥自然是只会转动着他的眼珠子,不置一词,程苏乐了,“我就知道你听不出来。”
她继续,“小猫就比较邪恶,慵懒,狡猾,嗯,小猫没有小狗实诚。”
又表示:“其实,我更喜欢听《出埃及记》、《土耳其进行曲》,《命运交响曲》”,看了看楚峥,“不过你好象还不太适合,所以,就不折磨你了。”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落在了楚少远的眼里,他刚上楼梯就听到了低低的乐声,悄悄地走到程苏的房门口,从虚掩的门缝中听到了程苏的絮语,他从来不知道陈念慈会喜欢古典乐曲,更不知道陈念慈还有妈妈,她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吗?
楚少远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陈念慈,至少不象以前那般叫人反感。
再后来,他回家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先去婴儿房,或是陈念慈的房间,有时候,他会看见陈念慈和儿子两人头并着头,一起呼呼大睡,两张一样纯净的脸,他仔细地看陈念慈的脸,这张脸,睡着时显得纯净可爱。
虽然度日如年,程苏也终于还是做完了月子,第三十天上,程苏喜滋滋得象中了大奖似的,一大早就问江锦虹:“妈,我今天是不是可以洗头洗澡了?”直如三毛笔下的撒哈拉妇女,每年一次的洗澡日就是节日。
连江锦虹都觉得陈念慈变得比以前孩子气,忍不住想捉弄一下她:“有的月子要坐到四十天才行。”不出意料地,她看到程苏脸上的黑线。
江锦虹微笑着安慰:“好啦,好啦,可以洗了,不过还是要注意,这一个月内,你也不能象平时一样天天洗,头最好是几天洗一次。”
程苏点头如捣蒜。等到要洗头时,她又嘟嘴了,原来,江锦虹让保姆准备了生姜加高度酒的热水给她洗,什么怪味儿啊,但是想到楚妈妈一片好意,她还是抱了抱楚妈妈道:“妈妈你对我真好。”
她又求江锦虹让她去剪头,江锦虹没办法,只好打电话让她的型师上门来给程苏剪头。
不得不说,这一头卷曲的长,实在适合陈念慈的脸型和气质,型师不忍心下手,至少问了程苏三遍以上“你真的要剪吗”?问得程苏黑口黑面了方才认命地手起刀落。?8?
程苏才不管什么型适合,她就想图个痛快的,这一个月来她已经快被这头长折磨得狂喷鲜血了,洗又不能洗,梳又不好梳,唯一给程苏带来的乐趣就是对着镜子扮骚了。
她无法忘记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这张脸时的震憾,天啊,怎么是这样的脸?!
这张脸换了是给任何一个成熟的女人肯定都会开心的,一张淡蜜色的脸上几乎看不见毛孔,吹弹得破,一双妩媚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流淌着绵绵情意,睫毛浓密漆黑,红唇略略鼓着,再配上那头卷曲长,眼角眉梢风情万种,按程苏的话来说就是一头马叉虫――“骚”。
孩子气的程苏心中,最推崇妈妈的美,妈妈的美清秀脱俗,带着书卷味。程苏本来也是个美少女,虽然她从没觉得过自己的美,但是那张脸的清秀总是和妈妈差不多的。如今这张脸,她也知道是美,但却美得,美得,对了,美得不正派!美得象个女特务!美得象个小老婆!这就是她以她仅有的词汇和感觉对陈念慈这张脸的形容。
不过,这张炯异于前生的脸却象个新玩具一样,她刚开始只要一没事就想“玩”这张脸,怎么“玩”?就是对着镜子做出种种烟视媚行的样子骚弄姿,或者叼根笔权充香烟对着镜子咪眼盼风流,一头长时而弄到脑后,时而绕到胸前,时而扎瓣子,时而绑马尾,着实很让她乐了一阵子。
最后,当她明白从此必须与这张脸长相厮守时,她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的美,可又不能把自己毁容,只有先拿这头长开刀了,此刻,她就命令型师往短里剪、往短里剪、再往短里剪!仿佛那股狐狸气会随着头一并剪走似的。
那位型师每听到一句“再短一些”都要哆嗦一下,这个姑娘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么好看的头,到底要整成什么样?
要知道,型师可是有操守的,他一切以美为目标,甚至不惜和头的主人对抗,两人就象在打拉钜战,一个要剪得很短很短,一个是万般不肯。
最后,型师急中生智想起了梅格瑞恩那头蓬松可爱的中短,于是把程苏整成那样之后就再也不肯往短里剪了,程苏无奈,心道:“我的头还是你的头啊?”再端详一下镜子里的人,长剪短之后果然少了妖媚之气,多了一些清纯,于是也算满意了,不再逼型师往下剪。
楚少远看到陈念慈的新型时只觉得眼前一亮,心里咯登一下,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