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思愣怔,呆呆的含泪而望,不可置信。
卿月大步走上前,又叫她,“一一。”
一思还是愣,依旧不可置信,卿月的声音那样近,卿月的人亦是那样近,可她为何觉得自己在做梦……似乎那梦就停在慈云寺后山的溪水中……
“一一,何故如此伤心?”他走近,近在咫尺,满脸忧色,双眸皆是关切。
一思盯着他,热泪盈眶,举着那张破破烂烂的纸,痴傻般喃喃,“断了,一一和贺修断了……”
卿月心中一痛,永无止境的酸楚涌了上来,他鼻子一酸竟亦有流泪的冲动,关切的眼眸中皆是心疼与怜惜,他展开双臂,轻笑道,“世间什么皆可以断,只有一一和贺修的情不断。一一,贺修来了,为一一而来。”
顿了顿,仿佛是证明,他含泪又笑说,“蓝一思,你别想甩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一一只能是贺修的一一,只能是……”
泪水狂涌,她如何能不记得那句话。
见了他父母后,他父母便嫌弃她是孤儿,嫌弃她没什么家庭背景,他母亲还说这种只有脸蛋的女人就只会勾引男人,说她是为了她们家的钱,为了他们家的背景才跟随他。
她向他母亲解释过,可她依旧不信,依旧觉得她只是为钱而跟随他。
后来她的母亲乘着他不在国内,便经常去学校骚扰她,有次甚至叫了些小流氓要欺负她,若不是运气好遇上个警察,她怕便要被人欺负了去。她是气愤了,才去找她母亲,她母后被她一闹,倒是收敛了很多,却改用另一种怀柔政策。
一思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如若谁要硬着与她争,她便会以牙还牙硬着与人拼,但倘若有人求她,她便没了方寸。
贺修的母亲曾跪在她面前,让她离开贺修。她说,“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爱情,不是家庭,而是事业。贺修条件那样好,他一定能干一番大事业,如若有一个女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他的前途便越加不可估量。”
她又问她,“除了爱情,你还可以给他什么?”
现实是残酷的,她没有背景,她没有后台,她只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孤儿,她只有一双手,她除了安逸的生活什么皆给不了他。
她是自卑的,自小就自卑,因她没有人要,所有她内心其实极度自卑。
她便选择了离开,为了贺修,她离开,为了让自己不再难堪她便只得离开。
只是才提出分手不到半日,她便在宿舍楼下见到风尘仆仆的贺修。
她中午与他分手,而远在美国的他那时正是夜晚,而当天国内的晚间他却出现在眼前,他定是顾不得休息,甩了电话便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她心疼,可她亦是倔强的人,她决定了便不会轻易改变,只是遇上贺修,她的倔强便全然没有效益。
那时亦是这般看着她,满眼的痛,而后便也这般眼泪迷蒙的嚷道,“蓝一思,你别想甩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想甩了我,不管什么理由,你都别想甩了我。一一只能是贺修的一一,只能是……”
说完便不顾三七二十一,不管人来人往,不管周围已然围满了人便狠狠的吻住她,她反抗亦是无用,他难得霸道,却霸道得彻底。
为那句话,为他难得的霸道,她未能和他分开,以后亦未分开过,本以为可以一直如此白头偕老,却生了坠楼之事。
一思才来风潮古都时亦是苦痛难挨,她以为她与他便这么断了,便再没有机会,只是命运又让她遇上了卿月,又让她知晓原是卿月便是贺修……她们亦在贺家庄成了亲……
泪,模糊了视线,一思颤抖着唇,微微勾起嘴角。
原是可以,即便隔世亦是可以,他们可以在一起,可以成亲,可以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她似醒了,猛得扑向他的怀,就那样紧紧的拥了上去,双手紧紧的扣住他的腰,哽咽出声,“贺修……贺修……”
翻江倒海的酸楚自心底溢出来,凌卿月亦是眼眶湿热,亦是拥紧她,那样紧,那样紧依旧仿佛不够弥补千年的等待,他盼了多少个日夜,他盼了多少个年头才能这般重新拥住她……他的唇迫不及待的印上她的青丝,手又紧了几分,这般的情景在他梦里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他那样想她,那样想,日日夜夜每时每刻皆在想,这是他的一一,只是他的一一。
他亦哽咽,轻声道,“一一……我终于找到一一,我终于可以和一一在一起……”
一思点头,哭得哽咽,即便如此她皆不敢开口,不敢停下,她怕她一开口,哭声一停下梦就醒了,然后觉一切皆回到了原处。她要忍受亲人离去的痛苦,她要提心吊胆的防着别人害她,她要正面面对陌生的五哥,她要接受现实中的一切。
五哥!
她身子忽的又僵硬起来,她未曾看错,她看到冷笑的五哥眼中隐约的杀念,五哥他……她不会放过贺修,他不会!!
她猛的推开他,痛心道,“你走,又多远走多远。”
她不能让贺修再为她死一次,他为她已经受了那样多那样多的苦,她盯着他苍白的脸,又狠心道,“现在便立刻走!”
贺修一震,随后又心疼起来,他走上前,重新又将她拥住,他知晓她在怕,他知晓她在担心什么。
他道,“要走,便要一起走!一一和贺修不分离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皆不分离!”
她一愣,随后便疯了似的挣扎了起来,她又挣脱他,道,“不可以,你立刻走!”
他又抓住她,道,“不走,我说过,你不要想甩了我。”
一思心神似要崩溃,她急道,“不,你必须走,你若不走,便会……”
她未能说出那个字,她怕极了那个字,她怕……她不能再容忍任何一个人为她而去,不能……
“会怎样……”他盯着她,又走近一步。
她怕,便别开眼去,他捧住她的脸,令她正视他,又道,“贺修不怕死……为一一,贺修什么皆不怕……一一,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起来,过着我们梦想的日子……”
梦想的日子?
他与她曾有一个梦想,有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生两个孩子,大的要是儿子,小的便是女儿,他去外面挣钱,而她便在家里相夫教子,他们只需要这样平平淡淡的生活,只是最平常的生活……
一思微愣,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看着他眼中的希望,仿佛看到了梦想的日子,她亦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她喃喃,“梦想的日子……”
他点头,微微含笑,看着她红肿的美眸,看着她满脸的泪痕,轻轻挪动大拇指,抹去她她脸上的泪痕,调笑道,“一一如何变得这般丑。”
她哧笑出声,亦抚上他的脸,盯着他,不服气道,“如此才能配得上你呀,要不如何衬托你的俊雅?”顿了顿,她又哽咽,心疼道,“你廋了……”
贺修一震,空出一只手来抓住她的手,轻轻啄吻,道,“傻瓜……”还想说些什么,却再忍不住,便咳了起来。
一阵咳嗽来势汹汹,竟如何也停不下来,一思焦急,想着何喜那番话,便轻抚他的背,便忧心急道,“贺修你如何,我去唤神医过来……”
只是未等她喊,何喜便冲了进来,快喂了他一颗药,又取出针来为之施针救治。
一番折腾后,他才稍稍缓过气来。
何喜埋怨,责备道,“一日三颗药,一顿皆不可少,你今日到底有未服用?”
他淡淡一笑,答非所问道,“我无碍……”
他如何有心情服药,生了这般大的事,他如何还有心思服药。
一思忧心,便问,“何神医,贺修他……”
何喜脸色不佳,看了看一思,没好气道,“你俩不在一起,天怒人怨,皆是通路货!你今日的药服用了没,余毒未清,你以为我是骗皇子溪的?!一个个皆是不要命的。”
说着同样取出一颗药丸来,递给一思,对着卿月道,“出来许久了,赶紧回你的东厢去,惹人怀疑。”给一思递上一杯水,又说道,“过两日,待一思身子好些,我便想办法让她混出去,那时你俩想谈多久就多久,想抱多久就多久,没人管得着……”
一思的脸唰一下便红了起来,何喜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他适才是看到了的,便顿觉羞涩。
贺修亦有些窘,轻咳几声便道,“徒儿这就离开。”便站了起来,深深看了一眼一思,轻声道,“等我。”
一思一震,心猛的一痛。竟有一丝闪神,她愣愣,点了点头。
贺修见之,亦是一震,看了看她,便转身欲走。
他适才借解手之名离开,才来见一思,倘若再不回去,果真说不过去。
却不料已经来不及。
门外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一思大惊,贺修眉头微皱更为惊惧。
话落,人便走了进来,皇子溪在前,淳于哲在后。
贺修毫无时间藏匿,他们便入了房内,见贺修,皇子溪眼波冷厉,直道,“贺先生解手,怎解到朕内子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