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没参横之际,一思依旧无眠,不知怎的,自五哥走后她便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生,心中隐约忧虑,如何也睡不踏实。
到了后来,她索性起身站了起来。浅雨被她惊醒,自外间进来,看她起身,便立马为她披了件衣裳,又关心道,“公主如何起身了,神医说你身子还弱,不易受寒。”
一思浅笑,直说,“无碍。”便往窗台踱去。
窗子微微稀开一条缝来,有清朗月色渗透进来。
浅雨立马前去关上窗子,却是被一思劝住,她道,“就如此,房里闷得慌,让它开着透透气。”
浅雨有忧色,直劝道,“秋夜风凉,公主身子虚弱万一受了凉……”
一思轻笑,轻轻拍了拍浅雨的手又道,“无碍,有浅雨准备的衣裳,不会受凉。”她温和一笑,又对浅雨说,“已过子时,你先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张罗。”
浅雨一愣,似有感动,她虽只伺候一思几日,却能深深感受到她的随和。一思对月儿如同己出,对她亦是照顾有加,从来皆是和声和气的,从未有过责骂更不用说是责打。
在宫里,宫女皆是挨打挨骂长大的,好命遇上个好主子,温柔点却依旧还是有主子的架子,与她们这些奴婢哪里会有似亲人般的亲近。
可这个主子,竟是让浅雨感觉到这般的亲近。她也越是喜欢,忠心。
她回神便道,“小的不累。”便在一思身后静静伺候。
一思依旧含笑,站在窗前,透过窗缝看清朗的月,眉头微微皱紧,似有所思。
月光洒落,映在她脸上,本就苍白的脸越加清白了几分,唇色因身子尚未复原而依旧惨白无血色,更显娇弱,亦是更有女人柔弱清淡之美。
浅雨看得有些愣,无疑一思是那种不论哪种状态皆是美得令人心醉的女子。亦难怪有那般多的人喜爱。她想到了皇上,想到皇上的痴狂,想到各个嫔妃对一思的怒恨,想到李妃的狠毒。
小皇子夭折后,皇后便哭闹着要皇上为之报仇,隔日朝堂上亦有大臣那此事来说事,说小皇子去得不明不白,这定是有人故意危害。
大臣们众说风云,各持己见,说这喂食菊花的乌骨鸡宫里本不采用,如何一思公主进了宫便就有了这菊花乌骨鸡?为此有的甚至怀疑一思公主故施苦肉计,只为陷害王储,她受承武帝宠爱便为以后夺得后位打算,先去王储再除皇后。说她乃是唯一与承武帝无血缘依旧活着的大蓝后裔,便可看出承武帝对之有多少宠爱。
皇上本也觉得此事不是表面那样简单,又涉及一思清白便命蓝墨彻查此事。
多番查证拷问得知,这菊花乌骨鸡本不是京城所有,产地乃是承国通州,而这通州竟是李思思李妃故里,抽丝剥茧,才审出了真相。此鸡乃是李妃要惜薪司采办而来,李妃也食用此鸡,但蓝墨现她食用的膳食单中有此鸡便无猪肉,如有猪肉也是隔两日才会有。显然是知晓两者不能同食的道理。蓝墨再去寻来通州人士询问,才得知通州人几乎皆知这个秘密。
如此便真相大白,是李妃得知一思喜欢糖醋排骨几乎每顿都会有这菜才想出这个毒计,只为那日李妃挑衅被皇上责罚而怀恨在心,亦是为此才误伤了小皇子。
真相出,皇后便要皇上将李妃绳之于法,朝堂上亦是一片赞同声。
只是那李妃却在特征如山面前依旧不认罪,只哭喊着冤枉。
浅雨越想越气,李妃恃宠而骄哪里吃过别人亏,在飘羚院所受之辱,她怎会放下,说她冤枉谁皆不信。见她入狱被赐死,谁都会觉得死有余辜,可一思却不同。
午间皇上走后,她便将听来的这些与之说,当她说道她死有余辜,最好凌迟时,一思却哀声道,“她亦是可怜人……若不是我来此……”而后她便紧锁着眉头,似有同情,亦似有解不开的心结。
那时她便觉得一思太仁慈,李妃那样待她,她却依旧能为她同情,委实不值。
见她现时又如此,她便忍不住问,“公主还在为李妃一事伤神么?那李妃是……”
一思摇头,转身道,“李妃一事,却因一思而起,齐儿亦是因一思而去。倘若真是李妃所为,她有七分错,而其余三分错乃在一思身上,如若齐儿不来看我,如若一思不入承宫,也许一切皆不会生……”
一思更加心生不安的是,她觉得此事李妃不是主谋。那样明显的破绽,聪明人皆不会这般做,李妃能得五哥专宠而不被人陷害,那便说明她亦是有能力存活,亦是有厚实的后台,如此的女子怎会露出这等破绽来给蓝墨查。
躲在身后的那个黑手才是最可怕的。只是这些她皆不关心,她今日未眠乃是为了卿月,乃是为了五哥走后那轻快的步伐。
她隐约觉得五哥在筹划什么,而此事皆与她有关。
一思如此想着,迈步就要往里间走,秋夜风凉,倒真有几分凉意。
只是她才迈出一步,便闻窗外隐约有锣鼓声,好似那日十五被劫时一般。
她疑惑,便转身打开窗来看,未看到什么,但锣鼓声倒是越加清晰,似西北方向而来。
她便道,“这是出了何事?”
浅雨领会,便道,“小的出去看看。”
说罢便船上衣服,跑了出去。
锣鼓紧凑,一思越加心绪不宁。
她心难平静便往外走去,岂料未走出乾清宫,浅雨便急急跑来,气喘吁吁道,“有人在太后宫殿放火,但是很奇怪除了救火的侍卫宫人,大批的士兵竟皆去了飘羚院的方向,蓝大人好似也在宫里,亦是在飘羚院。”
一思莫名心头一紧,又问,“皇上何在?”
浅雨道,“用过午膳好似一直与蓝大人在养心殿商议大事。适才问了随身的公公,说是要收网抓鱼什么的。”
一思大惊失色。
这零碎的只言片语链接起来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五哥设计引淳于曦前来,那火定是淳于曦所放,而他的目的是飘羚院的自己,而所有的士兵皆赶往飘羚院定是去支援捉拿,而蓝墨定是早在飘羚院做了准备。
怪不得午后月儿来看她,说不知为何飘羚院里近些日子成了太医的会所,聚集了太医。
她那时便犯迷糊,现在想来定是五哥的谋略,定是以她病入膏肓的假传言让淳于曦不得不来“探望”。
一思惊愣,心似漏跳了一拍,她急道,“浅雨,快,我们去飘羚院。”
她不能让淳于曦为她而去。她不能对小烈失信,她不能让南秦大乱……
她急切刚要挪步,却见前面飞来一黑影,直往她这边而来。
浅雨就在她面前,看不见他,她惊越未慌乱,直道,“浅雨……小心。”
浅雨闻言下意识回头而望,便被黑衣人毫不留情的一掌击晕。
一思惊恐,转身便跑,她知晓那不是淳于曦,淳于曦的身形她认得出来。
只是未跑几步,那人便将她擒住,只搂着她不放,她大惊疾呼,“有刺……”
却未曾出音来便被他用手捂住,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身子紧贴着她的背,动作极为暧昧和轻浮。
她挣扎,他的脸却靠了过来,直道,“小仙女,没想我们还能见面……”而后隔着黑布便含住她的耳。
一思惊慌错乱,此声音,此动作,此言语分明就是十五大婚那差点要了她清白的黑衣人,淳于哲!!
竟是那暴徒淳于哲!一思大惊失色,极度恐慌,她不知他如何能来此,她不知他怎会知晓今日乾清宫守卫稀少。
难道,难道他知晓五哥的计划,那他……是五哥同谋?!
正如此想着,淳于哲倒像是看透她心思,在她耳边道,“真要谢谢淳于曦和皇子溪这两个痴情种,若不是皇子溪为除淳于曦设下今日这圈套,恐怕本王便要与美人无缘了。呵呵……”
说着他便搂紧她,纵身便要向上飞去。
正欲走未走之刻,屋檐上又飞下一个人来,那人抽出软件直逼淳于哲!!
淳于哲机警,早有察觉,便翻身让一思面对剑,那人见势,立马收剑,见一思似有一愣。
一思震惊,亦是一愣。那身形不是淳于曦那是何人!!
她吐口而出,含糊道,“出云……”
那人更是一愣,月色中如黑宝石的眼越加璀璨。他一怔,随即便举剑向淳于哲此去。
淳于哲带着一思不能出手,只能躲闪,以一思为挡箭牌,节节败退。
而淳于曦因一思在淳于哲手上而缩手缩脚,亦是不能占上风,亦不能抢到一思,俩人便这般相持而战起来。
大战了几个回合,忽然又有个黑衣人立于屋檐,焦急道,“王爷,武帝正折回途中!撤!”
说完他忍不住轻咳几声。
一思又惊住,那声音,那咳声……乃是卿月!!!
她定眼望向他,他似也看到了她,亦是一震,冰冷清淡的眼中情愫复杂,在看到边上淳于曦时随即便冷了下来。他又道,已有所指,“王爷,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