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曦意识模糊起来,却依旧能感觉到仙子般的女人靠近了自己,她很熟练的用纤弱的手臂勾住他的肩胛,将他往上拖去。
她的手臂似暖炉般环在他胸间,有暖暖的东西在心口荡漾开来,那般温暖的感觉似母亲。那夜他意识失尽的前一刻,母亲也这般环住他的人,温暖的臂膀给了他无限的生机和希望,母亲也是这般拖着他极力的向上而去,费尽的将他托出水面,推上了冰层,而自己却再没能上来,再没有多余的力气上来……
他蓦地心痛,悲伤和恐惧那样肆意的侵蚀着他仅有的意识。他忽然挣扎起来,他不愿,不愿二十年前的一幕再次上演,他不愿再承受送走至亲的痛苦……
一思大约没有想到那人会突然不配合起来,她折回来时只看到他一个人不断的下沉,仿佛没了知觉,可好不容易要到水面,他却突然来了精神,不断的挣扎抵抗,极度不配合起来。
她水性再好毕竟也是女子,虽借着浮力拉动这人高马大的七尺男儿不算问题,可如若被救之人不配合那救援也是极度困难的,更何况她身子本就虚弱。几番挣扎下来,她便没了力气,一不小心竟被他带着沉了下去。
她一惊,便忘记了闭气,水便由着七孔流了进来,侵占她体内所有的空隙,憋闷受压的感觉随之而来,双重苦痛折磨着她,令她痛苦难当。她受不住憋闷,便浮上水面调整呼吸准备再次下水救他……
岂料她再下水时,他已沉得过深,她已经没有力气和体力下得那般深去追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渺小,仿佛坠楼那刻,眼前的一切皆变得模糊起来……
她莫名心痛,苦痛似从骨髓里渗透出来,占满了心扉再不得离去,她咬牙尽力追赶而去之际,只听得噗通噗通几声响,便有几个人影直往她这边而来,有人将她迅的拖了上去,有人快的追着那下沉的人影而去。
一思上岸不久那人便也被救了上来。他似乎已经没有知觉,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
星月之下,灯火照亮了他的脸,他精雕细琢的俊脸便立刻呈现在面前,一思大约死也不会想到那人会是淳于曦。那个不会水却依旧为她跳水的人是淳于曦。
五味杂陈,一思一时又不识滋味起来。
于寅眉头紧锁,不停的摇晃淳于曦,可他依旧没有反应,他疾呼,“快请大夫。”而后,他依旧摇晃大喊,“主子,主子!”
其余几个下水的男子也噗的跪了下来,围着淳于曦也那般失声大喊起来,仿佛如此才能救得淳于曦。
喊了好半响,淳于曦依旧没反应,于寅越加急切起来,往日的冷静荡然无存,竟也手足无措,不知进退起来。
一思头一次看到淳于曦身边的人如此惊慌,她一直以为跟着淳于曦的人和她一样憎恨他,那般残暴不仁的主子,那般无情,即便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可那些人却没有一个人似她那般想,竟个个面带惊慌,真心担忧起来。其中一个甚至怒了起来,持刀就向她挥来,直道,“就是这个女人,才让主子身异处,大蓝亡国之女皆是祸水,当除之而后快!”
于寅惊呼,“亥,不可,如今不是追究责任之时,先救主子要紧,城外还有十万精兵等着攻城,主子有事,整个南秦便会和大蓝一样命运。”
那被于寅称为亥的人闻言,举起刀的手滞了滞,盯着一思,终究愤恨一声将刀扔了出去。
一思本不怕死,面对他的刀剑也并不觉得惊慌失措,可她还是愣住了。
不是因为刀剑而愣,而是因为于寅那番话而愣,淳于曦一死是能了了她心头之恨,却为整个南秦百姓带来了祸根,淳于曦一死,皇帝体弱定会大受打击,如若不一小心也归去,那南秦局势便一不可收拾。一思虽对淳于曦有颇大的恨意,但她一直觉得凌相和卿月都那般看重淳于曦,便是有道理的,即便淳于曦现时那般待卿月,以她对卿月的了解,他定不会因为私怨而不顾国家大事。
一思忽的明了起来,她起身靠近淳于曦,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鼻息微弱,仿若不存,如不尽快抢救即便大夫赶来也是枉然。
她看了看他的脸,紧闭双眼的俊脸少了那股邪魅的霸气,倒多了几分淡雅来,和往日的淳于曦截然不同,仿佛看错了人。
一思一惊,闭眼排除杂念,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捧着的嘴就那样将嘴送了过去,来回几次便压胸挤出积水来,就这般来回救治了半响,淳于曦才稍有感觉,咳嗽吐出积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