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秦地处江南一带,初夏时节本就潮湿,大牢隐蔽又处在地下,阴冷潮湿不在话下。即便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草,坐在上面依旧觉得湿漉一片,地表湿气渗出连带那干草皆像是在水里浸没过的般湿湿潮潮得厉害。
一思抱膝而坐在上面,却再不觉湿腻难过。她望着大牢天花板上偶尔滴答而下的水滴,竟不由微微含笑起来。
比起暗牢的可怕,这里简直是天堂,虽然潮湿阴冷,却没有令人作呕的气味,和可怕的蛇虫鼠蚁窜来窜去。在暗牢的那十日,她几乎没有合眼,因为她一睡着,便会有东西爬到她身上,便会有虫子啃咬她,她便会成为那些东西的美餐。
比起那时来,这里可谓是天堂。可令她轻松而笑的,却不是环境,是心境。那时她有那般多的牵挂,那般多的不甘,而今她却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她只想早早的离去,而后等着贺修,与之再续前缘。
离开那个魔头似的太子,离开那个恶毒的十五,离开与贺修没有将来的世界……
她又微微含笑,仿佛已看到了黎明的曙光,看到了贺修在向她招手呼唤……
淳于曦怒气冲冲的闯进大牢,看到的就是她那般淡然的笑容,仿佛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得到佛主的点化,即将飞仙而去那般释然……那般的满足!
淳于曦怒不可遏,她将她那份笑容理解为杀人后的兴奋。她报复羽儿后得到的快乐!!
“很悠闲自在啊,蓝一思!如何?等着你的烈王来救你,还是等着你的二月公子来救你!”淳于曦厉声喝道,幽目阴霾,彷如黑洞。
一思不明所以,本不想加以理睬,却见随后而至的被架着而来的风芽,便不由震惊起来。
她猛得起身,惊呼,“风芽,风芽……”而风芽却只是耷拉着头,口吐鲜血,仿佛在挣扎,却如何也太不起头来。
一思惊,那种至亲离去的悲痛感又袭了上来,那种比死更痛苦的痛楚一阵阵的折磨着她。她本来淡定的心神,因为此情此景而消失殆尽。
“淳于曦,你将她如何了?你为何要这般待她!”一思紧握着牢木,怒瞪淳于曦。
“这不该问你?你唆使她刺杀羽儿时就该料到有这般的结果!”淳于曦冷厉回敬,语气冰冷可怕。
一思震惊,她不想能听到如此骇人的新闻!风芽刺杀十五?!风芽见十五如老鼠见猫,那般胆小的风芽,自小被十五欺负大的风芽怎会刺杀十五?
她忽然明了,冷眼怒瞪十五。十五面色为难,一脸可怜样,眼底却是抵不住的窃喜胜利。
是十五!一切又是十五的计谋!
“蓝珂羽,你要如何?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罢休?!”一思怒目三分,冷冷呵责,她不知道十五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到了此时依旧还这般恶毒,要如此折磨她。
十五委屈,大眼水润汪汪,无辜至极。
淳于曦怒,又吼,“要如何才肯罢休的是你!蓝一思!从未见过如此心肠歹毒的女人,就因羽儿的无心之失,便忌恨到现在,自己活不长久还要唆使婢女行刺!蓝一思,你的心到底是如何长的?”
一思闻言只觉好笑,她笑,从未有过的狂笑,说,“人道前朝仁帝昏庸无道不识正理,不想南秦太子更胜一筹!真枉费凌相这般操劳,处处为之谋划,如今看来,即便登基立威也是个无用的昏君!”一思心疼,她只当淳于曦性情暴虐,无情冷血而已,却不知还是如此愚昧昏庸之辈。十五如此拙劣的演技也能骗过与他,还能为之深深痴迷。
自古君王毁于妖女的比比皆是,即便他雄韬伟略,如迷恋十五也不会是如何的好君王!她懊悔无极,悔不当初,她为何要为这般昏庸无眼之辈苦苦经营,她为何要为这般的人许卿月来世,她为何要让小烈牺牲幸福只为巩固他的地位!
原是她才是有眼无珠的人!!
淳于曦暴怒,他一生下来便受人尊敬爱戴,他才情出众,聪明绝顶,从未有过人如此谩骂与他,将他比作人人唾弃的前朝仁帝,将他说成是昏君!!
那恶毒的女人竟说他比仁帝更加昏庸无道!
如此奇耻大辱如何能忍得!他吼,“来人,弃妃蓝一思道德败坏不守妇道,乃天理不容!杖毙!即刻执行!”
十五闻言暗喜,可脸色仿佛很惊讶,连忙求饶,“出云,饶了姐姐……”
一思看着更觉好笑,直道,“昏君配毒妇,乃是绝配!哈哈……”
如此一来,淳于曦更觉一思罪不可赦,恶毒无比,他火便越加的难以控制起来,他又再次下了狠令,“动手!”
语闭,杖落,一思被甩倒在地,偌大的粗木棍棒便那样如雨点般的落下,一下一下,击在她娇弱的身子,只觉得疼,直通心底的疼!
啪啪啪,一思不记得棒子击在她身上到底有多少下,她只知道,她疼得有些麻木,意识有些迷糊,下腹也开始如撕裂般的绞痛起来,而后她便听得有小烈高亢的声音,他仿佛在说,“住手……”而后她便意识模糊,眼前便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