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思回到偏院时已接近子时。看着东厢的烛火还亮着,一思便走了过去,一来看一下月儿,二来和奶娘商讨一番明日带月儿离开之事。
刚走近东厢时,一思便觉不对,东厢的窗子上一晃而过,竟是两条人影,而其中一人身形高大,足足高出另一人一头的距离。那人头扎竖髻,一看便像男子。
一思满心好奇,如此深夜,怎有男子出没在偏院?揣着疑问,一思快步靠近。
在大蓝时她跟着母亲学过舞,脚步轻盈如飘,仿若无声。可即便这样还似惊动了里面的人,只见里面细细索索后,便是烛灭,暗了下来。
一思更觉奇怪。站在东厢门外倒是踌躇不定起来。
明显的里面之人现了她,不想让她知晓内情,才有此举动。她未敢嚷出声来,一来是怕情势不明,扰了里面的人,二是怕把事情闹大了,局时不好收拾。
她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轻问试探,“奶娘,可睡下了?”
“娘娘。”奶娘听闻是一思,竟开门来见,又说,“刚想睡下。”
一思见奶娘稍有紧张,并无太大的惊扰之色,便更肯定了刚才确实有人,但绝不是危险之人。只是,会是何人?
“月儿如何?”一思不露声色,淡淡相问。
“依旧如此,烧退了上,上了又退,反反复复。”奶娘黯然伤神,语气也变得伤怀起来。
“奶娘帮月儿准备一下,明日一思便带她出府医治。”一思并未进屋,她怕里面人未及时走掉,冒然进屋要是撞见了反倒尴尬。
奶娘闻言,热泪盈眶,直呼,“娘娘……”而后便抓着一思的手,感恩道,“娘娘大恩,不知如何才能报得。老身只能替主子一家叩谢娘娘……”说着她便屈膝要跪下来。
一思忙扶起奶娘,说道,“奶娘何出此言,这是一思应该做的。夜深了,你早早休息,明日,一思便带月儿离开。”
“娘娘……”奶娘泪眼婆娑的看着一思,欲言又止,终究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道,“娘娘,也早些休息。”
一思微微一笑,便真回房休息。她不是不想进去看个究竟,只是这太子府的水和皇宫的水一样的混沌。
对于那样的情况,还是不知道比知道好。有时候糊涂人比聪明人活得会长久一些。
只是,有些事,她即便不想知道还是不得不知道,有些浑水她不想踏其实已经踏了进去。
一思走出东厢时,只觉眼角闪过一丝光亮,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一人从屋顶一跃而下,去了桃花林。夜黑风高,她并未看清那人是谁,但面部闪着的光亮却着实暴露了此人的身份。她微翘唇片,心中了然。银子反光,面带银具,又与青岚有关,大约唯有秦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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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和大蓝的上台寺有些微的相似,它卧在山脚下,伴水而建。周边多山林,环境雅致,清幽,又离集市不远,极其适合养病、斋戒。
一思踏入这慈云寺便有回家的感觉,仿佛去了上台寺。在大蓝时,她唯一正当出宫的时刻便只有每年正月十五的斋戒日。大蓝皇宫有个习俗,每年正月十五后宫嫔妃及公主皇子皆要去皇家寺院之一的上台寺斋戒三日,祈福新年国泰明安。
一思虽未被记载公主之列,却也被皇后恩准一起前往。那个时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仿佛得了自由,如同离开鸟笼的鸟,尽情的闻着自然的芬芳气息,享受着仿佛只属于自己的山间美景。她最喜欢上台寺的夜晚,因为在夜晚她才有权力享受这些。她可以独自在山间游走,不必看宫里那些女人的脸色,不必面对十五的蛮横无礼,不必担心有人无故刁难。
只是那样的自由在今年的正月十五被打破。上台寺成了她最向往的地方亦是最不愿提及的地方。
在那一夜,就在上台寺的后山,她被人凌辱,毫无反抗之力的她,在那暴徒面前形同蝼蚁。无比的恐惧和耻辱像黑云遮日般覆盖在她心头,令她久久不能忘却,即便事过一月有余,那一夜的耻辱依然历历在目,似根刺般扎在心头,永远的扎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