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无不变色。
没有人怀疑范大勇的话。
欧阳薇薇更是紧张,因为烟霞工坊正是欧阳家的,加上李家的太平工坊、刘家的刘记工坊,三家工坊合计近两万工人,即将毁灭在炮火之中。
李菡瑶轻拍了下欧阳薇薇的手,示意她别紧张,然后站起身,朝范大勇走去。
范大勇心中又恨又愧。
正面对垒,他败了!
败的还如此容易,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可是他不服,因为李菡瑶奸诈,派奸细混进了他军中。
他不服!
因为根基太浅,他做了将军后,跟许多官员一样排除异己,除了昔日交好的兄弟外,轻易不敢重用有能力的同僚,平庸的他又不屑用,只好征用新军,再从新军中挑选资质突出的青壮培养,建立自己的嫡系。
谁知,李菡瑶就派人混进去了。
难怪那些人如此出色,因为他们是经过李家培养过的,非普通人可比,亏他还沾沾自喜呢。
他输了,会就此认输吗?
当然不!
之前布置这一切时,他就想:若李菡瑶今天不露面怎办?自己这番工夫岂不白费了。再者,若李菡瑶真像传言那么厉害,轻易拿她不住又怎办?
以防万一,他另安排了杀招。
火炮攻击就是杀招之一,是由他的好兄弟暗中执行。现在正面对决输了,那就出奇招!
范大勇盯着走近的李菡瑶打量——他刚才都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她呢:少女着男装,穿大红锦袍,绣团金线如意纹,腰系嵌宝平安如意扣的腰带,长发束在头顶,只插了一根碧玉簪,通身喜庆吉祥,比他还像新郎。——他不知道,李菡瑶这是学王壑的装扮,然她跟王壑气质不同,效果自然也不同。她容颜如玉,黑眸灵动,慧黠纯真,面上笑意吟吟,无半点与敌对阵的紧张和凌厉。
范大勇有些困惑,觉得这跟自己想象的江南第一才女有些不一样,不够威严。
不但他,方勉也是这感觉。
来的路上,方勉对李菡瑶道:“姑娘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李菡瑶歪着头问:“那你想象中,我是个什么样儿?”
方勉道:“就冲姑娘做的那些事,我觉得姑娘定是个强势、威严,观之凛然不可侵犯的女子,谁知见了姑娘,竟这样天真烂漫、灵动纯真的一个人。”
想了想又道:“嗯,还很聪慧狡黠……也果断狠辣……襟怀宽广……恣意、不羁……”
他边想边说,越说越心惊,一双黑眸转幽深,凝视着李菡瑶,在心里总结:李姑娘的脾性、内涵丰富,手段多变,若只看其表象,必要吃大亏。
且说眼前。
范大勇首先领教了李菡瑶的狠辣。
就听李菡瑶道:“你才倒行逆施!为免生灵涂炭,本姑娘定要将你斩杀。说什么都没用。”这意味着,范大勇的威胁对她无用,她不会受他胁迫。
范大勇道:“你竟如此狠毒,视工人性命如儿戏?”
李菡瑶纠正道:“是你狠毒!”
范大勇道:“你真就忍心?”
他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方勉、温士杰、段存睿、段烈、欧阳薇薇、刘老爷都盯着李菡瑶。
李菡瑶决然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言既出,惊动当场。
温士杰、段存睿疾声阻止:
“不可!”
“李姑娘三思!”
“方少爷,你是忠义公世孙,方家世代忠义,虽然昏君无道,但百姓无辜,你快阻止李姑娘!”
“对,请方少爷主持大局!”
段存睿自从方勉现身,就密切关注着他。听说范大勇与龙隐卫联手追杀方家祖孙,顿时明白范大勇是废帝余孽,跟自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有心交结方勉,关键时便推举他出头,压制李菡瑶和范大勇。
方勉神情犹豫,他不信李菡瑶会置两万人性命于不顾,敢这样说,定有依仗,他便静观其变。
范大勇心底直冒寒气。
无毒不丈夫!
他想用几大工坊的工人性命要挟,逼迫李菡瑶就范,若李菡瑶不肯被胁迫,他就敢炸了几大工坊,到时,他和李菡瑶都要遭到天下人唾骂。
他不惧骂名!
他要做枭雄!
枭雄无道,宁我负天下人,而心无障碍;为登绝顶之位,视时势而行仁义。
历史上不知出了多少枭雄!
世俗对男人比女人要宽容。他为了剿灭李菡瑶而行狠辣手段,虽无情却师出有名;李菡瑶是女人,不顾工人死活,只会让人避之不及,谁肯效忠她?
可李菡瑶比他更狠。
他狂笑道:“好!好——”听这口气,众人都以为他要跟李菡瑶拼到底了,谁知他话锋一转,颓然道——“本将军比不过李姑娘心狠。在下投降。”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方勉疑惑地看着他,真投降?
李菡瑶却玩味地盯着范大勇,吩咐方勉:“杀了他!”
方勉一怔,问:“投降也杀?”
那谁还肯投降?
李菡瑶道:“别人投降可以不杀,范大勇不行。”
范大勇厉声道:“李菡瑶,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
他心中畅快极了。
原本只是装模作样,谁知李菡瑶竟不肯配合他,坚持要杀他,那可就怪不得他了。他炮轰几大工坊,都是被李菡瑶逼的。这对他事后收拾残局十分有利。
温士杰等人再次阻拦。
可是范大勇不给他们机会,嘴里发出“呱、呱”叫声,像老鸹,清朗朗的白天,听着也渗人。
众人都觉不好,心提到嗓子眼。
方勉阻止不及,抡起钢鞭就砸下去,想着把范大勇砸烂了,就叫不出来了,就阻止了。
忽从旁边冲过来一个禁军,举着一根铁棍,架住了钢鞭,却抵不过方勉力大势沉,被冲击得踉跄倒退。
方勉气势凌厉,正要再砸,就听一声高喝“住手!不然我杀了他!李菡瑶,快叫他住手!”
李菡瑶转脸一看,只见上房阶下,刘老爷正被一个禁军挟持,用一柄长剑横在脖子上,推了过来。
同时,刘太太也被另一禁军挟持,从屋里推出来,跌跌撞撞地被推到院子当中,跟刘老爷站在一处。
“父亲!”
“母亲!”
又两声惊叫传来。
原来是刘嘉平和刘诗雨来了,刘诗雨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帔,俏脸含霜,黑眸凛然。
“放开家父家母!”
“让李菡瑶先放了范将军。”
刘家兄妹一齐转向李菡瑶。
正在这时,忽然“轰”一声响,也不知从哪传来的,似乎距离很近,但没有人关心,所有人都呆滞了,不自觉抬头看向天空——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头顶飞过,连续飞过。
飞向何方?
众人不寒而栗,不敢想。
不用他们想。
“轰隆隆——”
远处传来滚滚惊雷。
地动山摇!
日月同辉
日月同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