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阳平原的物产十分丰富,既有胆小怕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吓得落荒而逃的翘角羚羊,也有横冲直撞,成群结队时常横跨平原两端的沙皮野牛。
有了充足的食物后,掠食者也在皋阳平原上分布甚广,无论是天空、陆地还是水域,都分布着许多拥有致命杀伤力的野兽。
而此时村民们口中所说的水龙,其实是一条长达四丈有余的彩纹蟒,因彩纹蟒头部天生就长有一对匀称的骨质小角而得名水龙,是皋阳平原水域的霸主之一,每年都有至少数千人丧命在这种极度危险的生物腹中,沦为彩纹蟒的一顿美餐。
在玄武城内几乎随处可见的武道修士,在城外的高原上却异常地少见,平均五到八个村子才有一名引气境的二流武者坐镇,虽也有名义上的协防队,但自从官府断了对协防队的钱财支持后,曾经在皋阳平原上盛行一时的协防队也就成了典型的摆设。
出事的位置就在王庄屋村的西南方向,那里有一条宽十余丈的小河,河中鱼虾丰硕,是附近村寨中那些光脚孩子的天然游乐场。
几乎每天都会有几十个半大的孩子跳到河中摸鱼捉虾来添补家用,现在虽然已经算是深冬了,可暖洋洋的的气候,却看不见半点严冬该有的寒冷。
等赵青山和敖拜赶到那条小河边上的时候,河岸上已经聚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
几十个皮肤黝黑的光膀子男人正拿着一根根长约三四丈,顶部固定了尖锐铁器的竹竿,神情焦灼地盯着河道内正在翻滚的,一条身躯庞大,鳞片五彩斑斓的巨蟒,好几次都有人忍不住想对着彩纹蟒的身子扎下去,却又害怕伤到了河中被彩纹蟒慢慢卷住的孩子……
一开始还能听见那孩子哇哇的嚎哭声,但转瞬之间,那浮在水面上的彩纹蟒竟卷着孩子往河底沉去。
眼看翻滚的水浪渐渐平息,又有一串串密集的水泡从河中冒起。
一名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顿时间慌了神,他吼道:“这条水龙想把刚子活活呛死,再从河底带着刚子逃跑,大家快想想办法啊!”
毕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又都是乡里乡亲的,没人愿意见死不救。
可眼下的小河却成了催命的地狱,盘踞着一条身躯庞大的彩纹蟒,哪怕是归真镜的强者跳到河中,胜率也绝对不会超过三成!
更何况,王庄屋村只是一个人口二百多人的小村子,村子里别说是归真镜的后天顶尖高手了,就是引气境的二流武者都半个没有。
老村长倒是有锻体境第四重的实力,可老态龙钟的村长,一旦跳入河中……别说是救回三叔家的儿子了,就是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都成问题!
一时间,所有人都慌了神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师父?”敖拜站在旁边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本能地望向了身旁同样眉头紧锁的赵青山,跃跃欲试地指了指不断有气泡冒出的河面。
根本不用敖拜开口说出自己的打算,赵青山直接问道:“有把握吗?”
彩纹蟒虽然不是通灵的妖兽,却也是皋阳平原上有着赫赫凶名的顶级掠食者!
在岸上,一名引气境第四重以上的二流武者,或许仰仗十根长枪就能破了彩纹蟒身上那如铁打一般的鳞甲。
可一旦让彩纹蟒钻入水里,那就如同蛟龙入海,威势不可同日而语!
在水中的彩纹蟒不仅活动更加敏捷、力量更加强大,关键是任何尖锐的武器都难以破开它滑溜的鳞甲。
而人类武者所仰仗的真气、真元,也会在水中因为巨大的阻力,而导致威力大打折扣。
敖拜虽然已是归真镜第六重的后天巅峰高手,可毕竟没有步入先天之境,进入河中与彩纹蟒交锋……赵青山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但眼看那孩子已经被这条巨大的彩纹蟒卷入河中快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了,水底下冒上来的气泡也越来越少。
一旦等到河面平静下来,就说明那孩子已经遇难了……
敖拜朝赵青山说道:“青云堡外就是清水湖,徒弟从小熟知水性,哪怕不能救回那个孩子,至少也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事态紧急,赵青山一听敖拜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点头道:“注意安全,一旦发现事不可为的话,就第一时间从河中撤回来!”
“徒儿领命!”见赵青山终于答应,敖拜顿时精神百倍。
河岸上的村民们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只听有个少年郎大声道:“都让开,我去会一会这条彩色的妖孽!”
话才刚刚被人听见,下一瞬,河岸上的村民们就看见有个手持匕首的青衣少年腾空而起,横跨七丈有余的河面后,便‘噗通’一声钻进了浑浊的河中。
有人大声叫好,也有人担心敖拜这是在送死。
赵青山也是神情凝重地盯住了还泛着波澜的河面,正准备上前仔细观察水下局势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扫过了几十丈开外的那座拱形的木桥。
木桥上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手里面拎了一只木桶,就在赵青山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将木桶提了起来,将满满一桶的橙黄色液体倒进了流动的河水之中……
空气中飘来一股刺鼻的味道,赵青山嗅到这股味道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了……
敖拜下水已经有一会儿了,浑浊的河水却忽然间被染成了黄色。
正当人们有些不解的时候,刚刚已经平静下来的河面,突然之间沸腾了起来,一条身躯庞大的彩纹蟒从河水之中猛的钻出,带起的水花甚至泼洒到了两侧的河岸上!
聚集在岸边的村民们惊慌失措,连忙向后退却。
也就是这个时候,靠近岸边的河面又有水花飞溅而起,狼狈不堪地敖拜抱着一个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的瘦弱少年从河里面钻了出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到了岸上。
一上岸,敖拜就把那生死不知的少年丢在了草地上,自己也倒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气。
来不及多问什么,赵青山赶紧上前扣住了那少年的手腕,还好,脉象虽然紊乱,可生命气机都还在,这条小命可算是救回来了!
确认那差点遇难的少年终于获救之后,赵青山这才问敖拜,“怎么下去了这么久才上来?”
“呼……呼……师父……”敖拜仰面朝天地躺在草地上,还十分后怕地说道:“我小看这条大蛇的本事了……没想到在水里面,它竟然凶悍若斯!您知道吗?连我十六岁生日那年,我曾祖爷爷送我的匕首都破不开它的鳞甲,差点人没救回来,自己的小命都要交待在河里了!”
一想起刚才在浑浊的河水当中所经历的一切,敖拜后怕地直冒冷汗。
如果不是那条彩纹蟒不知什么原因忽然放开了原先被它死死拖住的少年刚子,又发疯似地冲出河面,给了他喘息的机会,恐怕这会儿他自己都已经被呛得翻白眼了!
赵青山不由抬头望向了那座老旧的木桥,却发现刚刚出现在那里的老人已经不见了。
也没再多说些什么,赵青山点点头便起身说道:“人没事就好……”
“噗通……”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钻出河面的彩纹蟒也用庞大的身躯砸向水面,在激起两排几丈宽的水幕后,庞大的身躯也随之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摄于彩纹蟒就在河中而不敢靠近的村民,才一窝蜂地聚拢了过来。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在几个年轻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满脸尊敬地看着躺在草地上一动都不想动的敖拜,以双手抱拳,行鞠躬之礼。
“少侠今后就是我王庄屋村的大恩人,老朽在此谢过少侠的大恩大德!”
这位老人的年纪还不到金太昌的一半,却已经苍老地不成样子了,非得有人在旁边小心地扶着,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看来,老人在王庄屋村的地位十分崇高,这一点,从他开口讲话,所有村民就都闭上嘴巴的反应就能轻易地看出来。
赵青山想在紫金山上立教传道,就必须先搞好山下这些村寨的关系。
因此,赵青山起身扶住了老人的双臂,十分谦虚地说道:“老丈言重了,路见不平、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辈出家之人的行为准则,更何况……”
“你是谁?!”老人瞬间抑郁了。
他瞅了瞅面孔比敖拜还要年轻的赵青山,本着‘脸上无毛、办事不牢’的万年至理,老人很不给面子地问道:“老夫在向恩人谢恩,你又是谁?”
“呃……”手里面拿着太极拂尘,横看竖看都像个得道高人的赵青山顿时哑火了。
好在敖拜这徒弟还算孝顺,见师父被人呛住了,他便跟个死人似的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应道:“老丈不可无礼……这位乃是我玉皇观的观主掌门,也是我敖拜的授业恩师……之前就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命我下河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