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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墙上看得真切的洫迎,眉头之间已见不安之色。虽说玉花潋不听主上吩咐,擅自出城迎战。可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唐墨真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了玉花潋,到底是说不过去的。一手握了剑柄,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助她一臂之力。
“洫迎。”
玉长庚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一袭墨色冷甲衬得面容清冷如霜。他修长的身子立于城墙之上,俊颜完全露在空气里。狭长的眼眸扫向千军万马之中那一抹红色身影,小腹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心也不受控一般猛地向下一沉。眸子里的冷淡更甚。
“就这么沉不住气么?”
淡然责问了一句,玉长庚不再理会洫迎,垂了眸子专心看着城墙下对阵的二人。他这表妹的心性如何,玉长庚又如何不了解。只不过假借了军令,挡了洫迎不许他出手帮忙而已。该布的局早就已经布好,只是借着玉花潋出手试一试对方的底细而已。
转眼间,玉花潋已经退出百米开外,阴云密布的小脸儿上满是阴郁。她手中长鞭一挥,在半空中挽出个漂亮的花型。
“取唐墨项上人头者,本王赐金千两,良田五十亩,封千户!”
娇喝声一起,身后三万青国将士斗志大盛。玉花潋扬着面望着端坐于马上的唐墨,一双红唇抿紧,倨傲神色浮于眉眼之间。
唐墨平静的回望着玉花潋,无辜真诚的眼神看得她牙根儿发痒。唐墨这副模样,就好似当日在楠属三郡内将玉花潋逼得节节败退的人不是他一般。唐墨面上的温润依旧,举手投足之间,儒雅的就如一个舞文弄墨的贵气书生。身后五万将士已然退回去三万。剩下的两万人各自变动着自己的位置,动作迅速且熟稔。转瞬的功夫,一个巨大且宏伟的“仙云阵”就赫然布成于城墙下。
虽说玉花潋对兵法了解不深,但眼前这“仙云阵”算是最寻常不过的阵法,对方的兵马也并非精锐,应付起来应该不算太难。片刻思索,心里已然有了打算。她的红唇向上扬起半分,随即手中的长鞭一挥,一人一马便率先冲进阵中去。跟在玉花潋身后的三万青国将士兵分两路,一路随着她冲向北周军队的右翼,另一路则直捣左路。
仙云阵最大的缺陷便是力量分配不均,左右两路的力量及不上中路半分。只是这阵法需左、右、中三路互相配合,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所以寻常打法都是率先攻破较弱一些的左右两翼,剩下中路孤立无援,再将其团团围住直至完全剿灭。
唐墨似乎早已看破玉花潋的意图,一双清亮的眼眸里却依旧不见其他神色。只是眼看着玉花潋的人朝自己这边迅速冲过来,浩浩荡荡的,声势浩大磅礴。扬手调转了马头,唐墨依旧驾着马不急不缓的入了“仙云阵”。
长鞭挥过去,将几个骑兵齐齐打落马下。伤虽然不致命,却也足以令他们丧失战斗的能力。攻势渐猛,这次破阵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容易了许多。
温热的鲜血从将士的身体里喷洒而出,浓重的血腥气息里夹杂了一丝甜腻。玉花潋飞身踹开一柄就要挥过来的刀,心头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相较当日楠属三郡内的那一战,这一次的参战人数无疑是庞大的。而唐墨的表现似乎也更加淡然,只是控着马始终待在阵中央,并不曾亲自动手。现如今这份淡然却让玉花潋觉得心惊。
惨叫声,刀刃划破衣裳砍在皮肉上,随即鲜血喷涌,浸染了雪白的棉絮,又滴滴答答的流了满地。面前北周的士兵好似杀不干净一般,倒下去一排,又有另一排迅速补上。
悲壮且惨烈的厮杀蔓延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情绪,冰冷的空气中,杀红了眼的将士们早已顾不上疼痛和其他什么。刀刃卷边,染上的鲜血似乎永远不会再退却,凝固成最最悲惨的赤诚。
心口的恐慌更甚,玉花潋猛地转过头去。只见身后原本一万多名将士,被北周的人砍杀剿灭接近半数。原本来的路早已经被封死,每个人都狰狞着面孔,手里的刀剑不顾一切往对方身上砍去。天地之间只能看到一个血色的“杀”字。
她心口发冷,手脚冰凉,面容呆滞的看着面前这副厮杀场景,手里的鞭子再也挥动不了半分。有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头颅就已经被砍掉。滚烫鲜艳的颜色几乎要将玉花潋的心口灼伤。她呆呆站着,不敢相信那些人是因为自己的错判而失去性命。
唐墨面无表情的凝望着那个呆立在阵中的小郡王,她似乎真的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一张略显稚气的娇艳面容上,鲜血溅开在她光洁的额头间。
他是用了“仙云阵”不假,只是这“仙云阵”中还叠着一个“重雾”。“重雾”层层分割,彻底断了敌人的生门,将他们团团包裹在阵法之中无法逃脱。趁着青**队忙着破除左右两翼的功夫,中路的将士伺机而动,配合左右两翼形成包围圈,将青国的人分批围剿。
数量多如何,斗志高昂又如何。谁说战场上拼的就是力气。唐墨的目光微凉,驾着马奔到玉花潋身侧。她一双杏眼里不知何时含了泪,惊恐且无助的模样我见尤怜。那么多人,因为她的判断失误而葬送了生命,玉花潋又是第一次上战场。任谁也接受不了。
翻身下马,唐墨突然打了手势。身旁的北周将士迅速改变自己手中武器的方向,原本要伤脖颈的刀剑,也往青国将士的腿或胳膊上刺去。一时间惨叫声更甚,地上的血液聚成一小股涓流,混着黑色泥土不断往低洼的地方流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北周的将士全都停了手,喊杀声渐渐被**声掩盖过去。青国的将士被团团围在中间,刀剑就架在他们脖颈上,见血封喉。
“唐墨斗胆,替长公主殿下还花郡王一个人情,从此你与我家殿下两不相欠。他日战场上再见,是生是死,各凭本事。”
微凉的声音温润依旧,却还是听得玉花潋心口猛地一颤。下一刻唐墨亲自扶了她上马,右手一挥,架在青国将士肩头的刀剑纷纷撤下来。
玉花潋心口满是绝望,她仿佛置身地狱之中,完全动弹不得分毫。抬头望了一眼立于城墙上的墨色身影,原本跑出去的马儿突然又折返,她杏眼里含恨,长鞭打开几个北周士兵,直直往唐墨身上挥去。那一刻他清晰的看到,那双圆睁的血色星眸里是含了必死的决心。
站在城墙上的玉长庚眉心微皱,手心不觉曲卷起来。
“洫迎,下去助郡王一臂之力。她若有事,你也不必回来了。”
得了命令的洫迎一个跃身下了城墙,夺了一匹马,迅速往玉花潋所在的地方冲去。手里的长剑已经出鞘,剑尖准确无误的划开动脉。有些人的眼眸还没来得及闭上,就已经没了呼吸。他专心致志的杀伐,仿佛这已经是他一个人的战场。
马儿冲到玉花潋身侧,洫迎一个翻身,伸手将玉花潋捞到自己身后。待她从马背上坐稳,洫迎飞身而起,剑尖直指唐墨。带着十二分必杀的决心。唐墨避开一剑,下一刻却见玉花潋也挥着鞭子打过来。一人应付两个,身形不免有些乱。
宫佳南曦眉心微动,她清楚洫迎的本事,如今再加一个以死相搏的玉花潋,只怕唐墨受伤。
双脚夹紧马镫,南曦的马如离玄的箭一般迅速冲过来。北周的将士纷纷让路,马蹄踏过地上的鲜血,一路尘埃飞扬。
“铮!”
飞身挑开欲刺向唐墨的长剑,宫佳南曦稳稳落在地上,绝色容颜间添了一抹决然。披风已经褪去,银红色铠甲折射出刺眼光芒。她傲然而立,长剑却始终护在唐墨身侧,护在整个北周军队前。
洫迎面上的神色一凛,手中的剑不由又握紧了几分。之前他与忡印联手,勉强能占个上风。唐墨的功夫也不见得在宫佳南曦之下,再这么拖下去,恐怕他和玉花潋都要折在这里。
宫佳南曦仰了面往城墙上看去,警告的意味几乎不加任何掩饰。玉长庚神色如常,眼底的情绪却越发晦暗不明。长睫微动,刚才那场厮杀,分明是唐墨要向玉花潋了一个私情。他见玉花潋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这才派出了洫迎前去助阵。
对望之间,见玉长庚那张俊美容颜上神情始终不变,心里忽的添了几分鄙视的意味。凤眸微眯,宫佳南曦唇角上微扬起一抹嘲讽,索性撤回了视线,不再看他一眼。
“回去告诉你家君上,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的事本将姑且记下了,他日定然踏破青国安阳城以作回礼。”
三分玩笑七分认真的口气听得洫迎浑身一震。他并不怀疑宫佳南曦踏破青国王都安阳城的决心,君上纵然厉害,可眼前这个北周长公主也并非简单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