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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应事情处理妥当,一行人便返回了曜云门。在把诸项见闻和疑点都报给纪云霰和殷家氏族之后,江循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居所。
把自己撂在床上趴了两三个时辰的窝,江循仍是思绪纷乱,难以安心,直到天色变为藏青,数点星光垂坠在天际时,他才迫不及待地化了猫身,迈着小猫步一扭一扭地窜进了夜色中。
令人意外的是,今日玉邈的行止阁有人到访。
江循不想被别人发现,便随意在廊下拣了处有光的地方趴下,咬住自己的尾巴尖,把自己团成个毛团子取暖,准备等人走了再进去。
屋内,展枚以标准坐姿坐在一张方椅上,只坐凳前三分之一,腰背挺直,玉邈则捧了一本书卷,信手翻着,手指有意无意地擦碰唇际,似有回味。
即使是冬日,外面寒风烈烈,行止阁的轩窗依然半开,展枚对此感到相当的诧异:“冬夜寒冷,怎得选在此时开窗?”
玉邈望了一眼那窗户,想到总从那里跳上来的小奶猫,唇角微挑,答:“为通风透气罢了。深夜来访,可有什么急事?”
窗外的江循也支楞起了耳朵,想听个清楚。
莫不是……枚妹还是觉得自己在西延山魔窟中的举动太过诡异,想来向玉邈讨个意见?
江循的脑补进行到一半,就被强行打断了。
身后有蹑手蹑脚的肉垫触地声传来,江循背上柔白蓬松的毛蹭地一下吓炸了开来,扭头一看,只见一只体型大于自己数倍的黑狗正吐着舌头,口里“哈哈”地冒着热气,在五米之外好奇地看着自己,湖绿色的眼睛像是两只闪烁着的灯笼。
江循对这只黑狗印象颇深,就是乐礼送给枚妹的那一只。枚妹养了两三年有余,它已经从当初的一只小可爱,变成了站起来能把爪子搭在枚妹肩膀上的狗中霸主。
……虽然憨厚,奈何太大。
江循从未试过在这种角度仰视着如此庞然大物,一时腿软,起立不能,那黑狗便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凑过来用前额抵了抵江循。
江循的尾巴都僵直了,拼命思考着“如果肚皮朝上装死能不能躲过一劫”。
发现江循又软又暖,黑狗眼睛更亮了,欢快地嗷呜一嗓子,伸出爪子,把一只球似的江循在地上搓得滚来滚去。
江循被当做元宵乱滚了一通,眼前直冒金星,还没来得及叫唤出声,黑狗就嗷的一口叼住了江循的后颈肉,欢脱奔向了行止阁门口,邀功似的拍响了虚掩的门扉,随即顶开门,纵身跳入。
饱经蹂/躏的江循已经吓得快要抽筋,生怕那狗嘴里没个轻重把自己给咬穿了,连扑腾都不敢,只把四只小爪子蜷曲着护在胸前,可怜兮兮地尖声喵喵叫。
展枚和玉邈都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在展枚还在疑惑哪里来的猫叫声,玉邈脸色巨变,霍然起身,撩开步子刚绕过书案,就见那黑狗兴冲冲地叼了江循进来。
江循本来已然心如死灰双目呆滞,瞧见玉邈才回了魂,探出两只前爪凄凄惨惨地哼:“喵——”
那边,展枚也急了眼,急忙下令:“小梦,松口!”
……枚妹,你给这么头巨兽起名叫“小梦”,你亏心不亏心啊。
体型如同一只狗妖的小梦听了主人召唤,立刻乖巧松口,江循一落地,就抖了抖毛,连跌带撞地扑向了玉邈。小梦看他这么活泛,还想拔腿去追,被展枚一伸手给拽住了颈环,立刻老实了,轻轻打个喷嚏,咂了咂嘴,明显是在回味小团子叼在嘴里的感觉。
江循窜进玉邈的长袍内,向上窜了几步,牢牢抱住他的大腿,不动弹了。
玉邈的表情难得地沉郁如铁,展枚忙不迭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来遛小梦的,就随手把它拴在外面的廊柱上,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挣脱了……”他顿了顿,看向玉邈大腿上一片明显的隆起,“……唔,那个是?”
玉邈冷声道:“我的猫。”
小梦在原地踏了两下步,又汪了一声,玉邈顿时感觉腿上的小东西蜷得更紧了,还在微微打哆嗦。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江循:“……妈的害怕。”
阿牧:“唔……小循你真的好怂。→_→为什么不用灵力啊?”
江循:“废话,跟一只狗用灵力,我犯得着吗?……不行别跟我说话,我头晕,有点气短。”
刚才那只连滚带爬的小猫崽,展枚也看在了眼里,好奇地问:“它是从哪里来的?”
玉邈坐回了书案后,尽可能地让那只粗笨的狗离自己远一点:“是只灵兽,我捡来的。”
展枚短暂地露出了“啊好想也拣上一只”的羡慕表情,随即,他恢复了惯常的严肃脸,继续问:“……确定无害吗?”
玉邈不答话,他感觉那只暖融融的团子已经不太怕了,并开始沿着自己的腿向上一拱一拱地攀爬,那片圆球状的凸起咕噜咕噜地滚过大腿,爬上腰部。不过,在经过腰带时它多费了点力气。它先把肉呼呼的小脑袋艰难地蹭过对它而言有些紧的腰封,随即把小爪子抵在自己腹部的那片小小的凹陷,卖力地把柔软的小身体也一并挤了过来,在尾巴也钻过腰带后,一切就轻松了许多,几乎是三窜两窜的,一只毛茸茸小脑袋就从自己的衣服圆领处钻了出来,两只小爪子搭在领口处,宝蓝色的大眼睛盯着展枚,眨了眨。
展枚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的质疑被他生生咽了下去,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我能摸摸吗?”
玉邈皱皱眉,想伸手挡一下,谁想那小家伙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展枚,就转过头来,伸爪想搂住自己的脖颈,发现爪子不够长后,便用肉肉的猫爪撑着他的锁骨两侧,做了个引体向上的动作,小小的桃心嘴落在了玉邈的唇角。
阿牧:“啊啊啊小循你在做什么!!(*/w╲*)”
江循缩回了玉邈的领口,只露出一只毛色雪白的小脑袋,得意道:“枚妹居然放狗吓我,我羡慕死他。”
阿牧:“……”
展枚看了看手里挽着的不住吐舌头的大黑狗,又转头看了看那只小巧精致、眼珠宝蓝的小东西,再次老老实实地提出了要求:“……想摸。”
玉邈的唇角不自觉延伸开来,动作轻柔地按住怀里小东西的后脑勺,揽进了怀里,平静道:“抱歉,抱玉不喜欢被别人碰。而且,方解,你骨头太硬,它会不舒服。”
江循蜷在玉邈怀里闷笑,他能想象出在听到玉邈的话后,枚妹那张写满沮丧和忧郁的脸。
玉邈可无意再耽搁下去,他的食指微曲,一下下抚摸着江循软绵绵的后颈,惹得展枚更加眼馋后,才问:“你此次来,究竟有什么事?”
出乎江循意料的是,展枚还真不是来告状的,他蹲下身来,惩戒地拍了拍大狗的脑袋,道:“眼见着要到年节了,到了正日子,你我自然是各回各家过年。但我想,今年我们可否在回家前聚一聚,动手包饺子,一起吃。”
玉邈和江循的疑问一模一样:“……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展枚很严肃地点头:“是的。今年曜云门多事,我们先是被莫名卷入朱墟,又遭绑遭劫,趁着更岁之际,也该洗除一下秽气。我们很少在年节前聚会过,所以我想……”
玉邈点头,手指已经挪到了猫下巴的位置,平行着缓慢摩挲,江循舒服得腿都酥了,眼睛眯成一条线,挂在玉邈的胸口前,柔缓地喵喵叫唤。
展枚那满脸的艳羡叫玉邈很是满足,他注意着展枚的表情,在他试图张口再提出摸摸猫的请求时,适时地阻拦住了他的话头:“哪些人会参与聚会?”
展枚有点不舍地从漂亮的小奶猫身上移开视线:“唔,你与我,焉和,纪家主,兄长,宫异,秦牧,秦秋,把乱雪叫上也好。……咳,我就是有些担心,你不愿和秦氏的人相聚……”
闻听此言,江循摇了摇尾巴,以宣示自己的存在感:秦氏大公子在此。
玉邈却回答得一本正经,仿佛真和自己有仇隙似的:“无所谓,既是年节,叫上他们也无妨。”
展枚是个天生的操心命,又在某些方面格外呆板,即使玉邈当着他的面冲入即将溃塌的西延山魔窟中去营救秦牧,他的脑回路也会自动判定,玉邈此举只因为他是真正的君子,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抛下仙界同人不管。听闻玉邈不介意秦牧参加聚会,他立即如释重负:“这样便好。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无限眷恋地望了一眼那只粘着玉邈的小家伙,决定今天回去要把修身养性的功课重做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