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悉索的,模糊的,未知的低语声在人的大脑内回响,直抵灵魂,诉说本质的疯狂。
今晚明月高悬,但在灰蒙蒙的雾气下,光线也染上了几分幽诡。
远方的海平面在不断的上升,那滔天的巨浪还未波及至海岸,可那令人颤栗的气机却已统治了这片天地。
特级以下的守夜人跪倒在地面,痛苦的抱住头颅,面色狰狞而疯狂,原本被他们驯服多年的怪异本源开始躁动,连带着那黑夜中的低语声,要摧毁他们的所有精神。
就连特级守夜人们,也都一个个眉头紧皱,身躯颤抖,竭力压制着自己体内躁动的怪异本源,抵抗着那充塞天地的精神污染,他们在抗拒疯狂。
叶乘风神情凝重,一双苍老的眸子中透出一丝惊惧,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次防守肃清登陆怪异的行动中,真的会有古神现身。
难道是第三纪元,要迎来终结了吗!?
同一时刻,在西斯汀帝国东境,荒野间有一行身披黑袍的人在迎着夜风前行。
为首的人影脚步顿住,她捋下头顶的兜帽,一头漆黑的秀发自然的洒下,随着她转头迎风飘扬。。
女人站在那里,遥望西北方,秀眉紧皱,“怎么会这么快,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她感受到了令人心悸的气息,那是绝对无法抗衡的存在,是人类如何努力,都无法战胜的存在,要想存活下去,唯有偷生,或是等那高高在上的旧神开恩。
这一纪元,难道要迎来终结了吗?
“教宗冕下,我们的行动还照旧吗?”
色欲大罪司教在莫娜身后轻声开口,小心的询问。
作为这个世界的顶层战力,大罪司教们自然也是敏感的,察觉到了西斯汀帝国北方虚无之海内的异动。
那股力量充塞天地,不断的向整片大陆蔓延,这一刻,即便是帝国南部的民众,也聆听到了那令人疯狂的低语声。
人们惊恐的匍匐在地,口中向晨拥女神祷告,可那无济于事,没有神会当他们的救世主。
荒原上,莫娜凝实北方许久,叹了口气,“柳儿、巴顿,你们两个前往西斯汀帝国北境,彼得那个老家伙应该是真的消失了,不要让灾难扩散的太快,这次也许只是那位旧神在翻身。”
她只能用这种侥幸的心理,因为一切都和预言不符,她们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如果旧神真的要终结这一纪元。
无论是晨拥教会还是永夜教会,亦或者是如今掌握了强大科技力量的蒸汽与机械之国,都只能束手待毙。
她知道蒸汽与机械之国想要的是什么,但那件东西不能给蒸汽与机械之国,他们的路是错的,战争打响,即便吸蒸汽与机械之国最终胜利,世界还是会迎来这一纪元的终焉。
而就像她对克雷芒所说的,战争会提前引发古神的苏醒,尽管虚无之海内已经有古神现身,她也要避免这场战争。
因为按照秘典内的记载,这一纪元的终结者,并非是虚无之海中的那位,她必须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而在北方的战事,她也只能祈祷那位古神不违背“规矩”了。
“晨拥教会那边?”
色欲大罪司教苏柳儿伸出湿滑软腻的香舌轻舔朱唇,向莫娜请示。
“这次情况不同,不要乱来,但也没必要帮他们,只要怪异潮汐不过北方三省,你们就不用出手。”
莫娜吩咐道,即便是情况危急,他们永夜教会也没有帮助晨拥教会的道理,他们只是想让恐慌扩散的慢一些,给真正守护者崛起的时间。
“谨遵您的意志。”
苏柳儿和巴顿同时行礼,在旷野上化为漆黑的流光,赶往西斯汀帝国北境。
莫娜平静心绪,看向千里外那些高大的建筑物,以及那排成一列,顶天立地魔神般的造物,“莉莉娅,厄尔加特,王彪,你们准备一下,我们去谈判。”
嫉妒大罪司教莉莉娅,怠惰大罪司教厄尔加特.罗曼康蒂尼,以及暴怒大罪司教王彪,纷纷颔首,体内的怪异本源开始波动起来。
他们没有对今天的行动表示异议,尽管他们希望晨拥教会衰弱,但并不希望西斯汀帝国就这么在蒸汽与机械之国的钢铁洪流面前毁灭。
并非是他们忧国忧民,一切都是为了永夜的真理,他们可以为了永夜的真理屠杀万千民众,也可以在最前线战死。
说是谈判,但莫娜明白,蒸汽与机械之国这次是铁了心想要杀入王都,拿到那件东西,那件他们自以为得到后就可以救世的东西。
很多事情说是说不明白的,到头来,人们在野心、和神圣使命间摇摆,化为了欲望的努力。
最终能决定一切的,还是靠武力。
这次蒸汽与机械之国派往前线的总共有二十九架巨神兵iv型,在清晨十分随着炮火的响起,一纸战书落在了西斯汀帝国的边境线内,正式宣战。
而这只是蒸汽与机械之国的先锋部队,随着那宽阔铁路的修建,那如山脉般连绵的钢铁列车源源不断的将战略物资输送到前线,这个工业大国显然为了这一战筹备已久。
无论是后勤人员,还是作战人员,以及那些巨神兵iv型的王牌机师们,各个都带着狂热的神情。
若放在有信仰的一方,那这就是一场圣战,但蒸汽与机械之国的人们不认为这是在为信仰而战,他们是在为正义而战,他们要以工业力量的铁拳,打破黑夜,以自己的方式取得光明。
莫娜一旦动手,就意味着他们永夜教会和蒸汽与机械之国长久以来的技术合作终止,但她没有选择,克雷芒还有六个月才成年。
这场战争的时间节点,没有给任何一方机会,谈是谈不拢的,她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这一战除了贪婪大罪司教维鲁斯因为特殊原因没有前来,永夜教会的高层战力可谓是倾巢而出,为的就是迅速、闪击,在蒸汽与机械之国这头战争巨兽还未开动起来之前,将其前行的道路打个坑。
春日夜晚微寒的冷风刮过旷野,女人撤去身上披着的轻盈斗篷,露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手撩到后方,将一头秀发盘起,扎在头顶,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的连衣长裙,高贵而优雅。
她看向那一根根冲霄的蒸汽柱子,冷声道:“走,去试试他们的新兵器。”
…………
华丽的地下宫殿内,金发的少年盘坐在高台上,做着精神冥想的晚课。
他猛然睁开双眼,看向北方,尽管他只能看到穹顶的吊灯,以及那橡白色的天花板,但他却感应到了什么东西。
似乎有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语,但他并不觉得恐惧或难以忍受,只是有种奇特的交感,而他别在腰间的守护者之匕,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度中散发着微光。
“圣子殿下,您该用夜宵了。”
一位穿着像管家的老绅士走到高台下,行礼说道,他身后还有一辆手推车,上面银质的餐具已经摆好。
因为之前的事,莫娜后来让人换掉了所有的女侍者,如今的这位老管家克雷芒很满意,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同时老管家是一位一等祭祀,在一些黑夜侧的问题上,还能给予克雷芒一些建议和指导。
这是克雷芒理想中的状态,那些女侍者们总是搔首弄姿,容易拖慢他的成长,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事实上,在他来到永夜教会后,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的成长速度超乎自己的想象。
他不知道是自己心态和性格的转变原因,还是因为那些永夜教会给自己的“补药”,但他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如果是现在,他甚至能胜过自己的最优秀的同学叶秋风。
而克雷芒如今仍旧未开始吸收怪异本源,因为莫娜说还不到时候,守护者必须在十八岁后才能‘觉醒’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克雷芒感知中那种气息,尽管他不是超凡者,但他却感觉自己或许是这座地宫内最敏感的人。
老管家在一旁的餐桌上摆放着餐具,“帝国北方发生了意外,但相信晨拥教会能够处理,圣子殿下只需专心自己的课程即可。”
他摆放好餐具,便静静的侍立在那,既不催克雷芒下来用餐,也不离开,沉默的如一尊雕塑。
克雷芒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嘈杂的低语声排出耳内,他现在的确没有资格去想太多,因为他甚至还不是一位超凡者。
他跳下高台,走到餐桌旁,并不看那位老管家,开始快速但有序的进餐,只有身体条件优秀,将来才有机会。
用餐过程中,他感觉宽松的衣物内,手臂上有些发烫,于是捋起衣袖,发现那一对守护者臂铠居然正在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异像,以前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令这件传说中的神器有变化,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那些嘈杂的声音?声音的主人,会是一位古神吗?
他又抽出别在后腰的守护者之匕,发现匕首也变得和往常不同,散发着莹莹白光,似乎正和守护者臂铠互相牵引。
不止如此,他感觉身上的这守护者套装之二,都在被一股奇特的力量牵引,那力量微小,但能让他感知到方向。
克雷芒微微思索,就猜测到是守护者套装在共鸣,这牵引的方向,很可能是姐姐所在的方位。
因为他只有两件,本着大体量吸收小体量的道理,他这边受到的牵引力或许会更强一些。
他再次看向北方,却只能看到一面墙壁。
姐姐,你去了吗?
作为高贵的守护者,你要踏上战场了吗?
克雷芒尝试着激发臂铠和匕首的力量,但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他摇了摇头,拿起叉子,继续享用自己的晚餐。
将那些鱼刺一根根咬断,全部吞咽下去,甚至带着血的气息。
老管家静静的侍立一旁,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
北海省落霜城的德里维神柱外,一道浑身像是笼罩白色光辉的身影自其中踏出,她美的令周遭的一切失色,既有少女的纯洁,又有身居高位的贵气,还有种莫名的神圣感。
伊莉娜.奥拉尔,晨拥教会的圣女抵达海北省,携带着三件守护者套装。
教会并非不想让平民们通过德里维神柱进行撤离,但这种东西的每次传送,都要消耗怪异本源的力量,并不是无消耗的,用于超凡者们的支援足够,可想要用于数亿计的平民撤离,那是不现实的事。
伊莉娜身上的力量层次俨然已经达到神使级,提升的速度连最近负责指导她的季无咎都感到惊讶。
但季无咎也表示过忧心,因为伊莉娜吸收怪异本源的速度太快了,他明显的感受到过,少女体内怪异本源的不稳定。
虽说是借着守护者套装的能力,她才堪堪达到了神使级,但她本身的实力也快堪比一位黎明骑士了,这绝不是一位守护者正常按部就班的提升过程。
要知道伊莉娜在成年礼过后,至今不过九个月,她的提升过程,已经完全违背了守夜人晋升规矩。
如果不是彼得失踪,西斯汀帝国内忧外患,季无咎是怎么也不会同意伊莉娜这么冒险的。
但伊莉娜是个要强的女孩儿,她知道教宗冕下已经失踪,这是瞒不住的事,毕竟对方已经近两个月没有现身了。
在神弃之地,于虚无之海内失踪,基本只有一个含义,那就是死亡。
晨拥教会需要新的接班人,那她作为圣女就必须扛起大旗,不仅是为了晨拥教会和大义,她也迫切的想要变强,找回自己的弟弟。
感受着远方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耳畔疯狂的低语声被守护者套装排开,伊莉娜呼吸着夜间微寒的空气,“陆先生,希望你能带着大家有序撤退。”
下一刹,她在旷野上化为白色的流光,一头金发在空气中耀眼的不可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