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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远县衙。
庄远正心绪不宁地在房中转来转去,脸上的表情凝重,仿佛压抑着一场即将爆发的怒火一般。
“嘎吱”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庄远猛地抬眼望去,眼中的寒芒无端让门口负责回话的管家心肝颤了颤。
“他人呢?可找到了?”
“回老爷,还没有,不过枭王那边派人来了,说是来要货……”
庄远胸膛气的颤抖起来,压了半晌才道,“云暮轩尽数烧完了?”
“是……”
“这个逆子!”庄远情绪激动地捂了捂胸口,“原本我还当是秦氏多心,他竟真有心弄垮我!去!再去派人找!若是人不找到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管家心中叫苦不迭,还是手脚麻利地去了。
庄远这边又摔了几个杯子,一手撑着桌子,心绪难平间,却见秦氏面带笑意地进了来,不由得敛了敛脸上的神色,沉声道,“现在天色还早,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秦氏见庄远强撑着面子,也不戳破,只体贴道,“我这不是看你这书房的灯亮了一夜,所以来看看你,那公务什么时候忙不是忙啊?还是身体最重要。伟儿前日还跟我说,让我多提醒着你些,不要太过操劳呢!”
庄远心下稍慰,抿了口秦氏递过来的茶,状若无意地问道,“伟儿人呢?”
秦氏忙应道,“在他房里温书呢!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说是要跟他二弟学习,如今已经在家里窝了好些天了,天天在书房里苦读,叫也叫不出来。”
庄远脸色一沉,“跟那混账东西学什么学?!若真都跟那混账一样,咱们庄家就要没了!”
秦氏面露震惊,一双烟波大眼似是不解般看着庄远,奇道,“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前几日你不还说然儿虽然胡闹了些,但才能本事倒是过得去,怎么如今竟说出这般的话?”
庄远扭头凝视秦氏两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心思?”
秦氏一愣,摆出笑脸,还未开口,庄远已经冷哼道,“你不必为他打掩护,你之前说的事情都中了!若不是早知道缘何会说出让我盯着他的话来?”
秦氏心下暗惊,之前她被庄远怀疑,一面给自己找更有力的靠山的同时,自然也要放更多烟雾弹来转移庄远的视线,就有意无意给庄远灌输了庄曲然对庄家颇有怨言的风声,如今竟奏了效?
秦氏忍住心中喜悦,一双眼睛欲说还休地看向庄远,似是不忍般开口,“我也就那么一说,莫不是然儿真做了什么不对之事?”
“哼!”庄远冷冷一哼道,“不过是翅膀硬了些,也开始挖老子的墙角,真以为离了庄家他能成什么气候?!许氏,……真真教了个好儿子!”
庄远怒气没处撒,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许氏,抬步就往外走。
秦氏看着庄远气势汹汹的背影,神色明暗间,已经将一件东西塞到红苕手中,道,“将这个放到许氏房中去,速度快!”
红苕接过东西,很快消失在房内。
秦氏对着铜镜贴了鈿黄,抹了细粉,素手从额间拂过,掠过一双烟视媚行的丹凤眼,嘴角泛开笑意,才缓缓起身向后院许氏的院子走去。
事情比秦氏想像地进行地还要快的多。
秦氏娉娉袅袅赶到的时候,许氏已经被捉住手脚按在桌前,庄远亲自拿了一把摔烂了的椅子脚狠狠朝许氏身上砸去。
许氏浑身鲜血,还用手将头牢牢护住了,心中警醒着自己,她不能死,她得熬着,得熬到然儿回来,她若死了,然儿在这世间就是孤身一人了。
庄远见许氏护着头,只破碎的呻吟和哭泣传来,不由更怒,“你这贱人!生的也是个贱骨头!我竟不知道,你竟对我怨怼如此之深,到了要弄降头来咒我的地步!”
许氏身上的痛稍稍缓解,抬起头来,一边哭一边言辞恳切道,“老爷,我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我做梦都盼着老爷来,怎么会对老爷有着怨怼之心呢!”
“是啊!老爷这是做什么呢!”秦氏惊慌的声音响起,上前伸手欲将许氏扶起,被庄远喝道,“别去扶她!”
秦氏想被惊了一般缩回手,而原本许氏尽全力伸出的手没了支撑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碎了。
“老爷为何发这么大的火?莫不是许妹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老爷升起了?”秦氏似是不忍心般将脸转开,不去看委顿在地的许氏,挽上庄远的胳膊,替他抚了抚起伏的胸口。
庄远将一个东西从桌上拿起丢到许氏面前,对秦氏道,“你瞧瞧这就是你管的后院,有这等东西你却全然不知情?!”
秦氏看到那地上的东西不由得大惊失色,一个面目狰狞的木偶,背后扎着十几根手指长短的银针,大咧咧地显露在哪里,上面贴着的赫然是庄远的生辰八字。
“妹妹!你怎么……你也太糊涂了些!”秦氏的声音堪称痛心,“就算老爷平日里难得到你的房里来,你也不该生怨怼之心啊!老爷心里还是念着你的……”
“姐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许氏见到秦氏,只觉得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解释道,“我真不知道那东西怎么来的,姐姐,姐姐、、你相信我!相信我啊!”
秦氏面向庄远道,“妹妹的性子一向柔弱,应该是不会做出此等不可思议的事情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庄远冷哼一声,“什么误会!她以为我一般不会来,却不想我今日突然过来,匆忙之间将东西随意塞到枕头下面,要不是我无意之中碰落了枕头,还不知道这毒妇,表面恭敬,内心竟恨不得我去死呢!如此看来,那个小混账的事情也绝对没有例外!两母子一个内一个外是要将庄家弄垮才算完!”
许氏听到这里,急忙手脚并用地爬到庄远面前,抱住了庄远的大腿,急道,“不会的!然儿他不会这么想的,然儿一直都很敬爱你这个父亲……”
庄远一脚将许氏踹开,将许氏踢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又被庄远一把揪住了头发,狠狠扯向后方,“敬爱?!敬爱的话会将我一手发展起来的铺子一把火烧了?敬爱会想要置我于死地?!敬爱会故意挖我墙角?!”
许氏只觉得眼前有红色的温热液体流下,嘴里全是咸咸涩涩的滋味,有些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不真实,只呢喃道,“不会的、、然儿不会那么做,不会……”
庄远带着嫌恶看了满身血污的许氏一眼,命令道,“将这毒妇拉下去,关到柴房里,等那个混账回来了一起收拾!”
秦氏眼神一黯,勉强笑着看着庄远大步离开房间,一路出了许氏的院子,眼神里早没了之前的哀怜,全是不甘和意外。
管家带了几人手忙脚乱地准备将已经不省人事的许氏送到柴房,脸上都是唏嘘之色,这前几天才好转了些的关系转眼间就演变成这般,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秦氏走到几人面前,看向凌乱不堪的许氏,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下人们很识相地退到了外面。
秦氏俯下身,凑近许氏的脸,狠毒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面传来,“这样都不死,看来那老不死的还对你们母子有些情分。”
许氏朦朦胧胧听见秦氏的声音,勉力睁开眼睛,“姐姐……”
“姐姐?!呵!”秦氏冷笑一声,“你这声姐姐我可担不得。”
许氏似是不明白般,看不清楚秦氏的脸,只好拿一双苍白虚弱的手去抓秦氏的袖子,“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然儿不能没有我……”
秦氏嫌恶地抽出自己的袖子,将许氏虚软的身体踢得远了些,冷哼道,“救你?那你是想自己活还是想庄曲然活?”
许氏睁大眼睛,怔愣般看向秦氏,“姐姐的意思……”
“要我救你可以,你跟你儿子只能活一个,你选谁?”秦氏牵开嘴角,精致妆容的脸此刻却显得狰狞可怖,冷笑如幽灵般地逼近许氏,“若是你答应自己了断,我就考虑帮你救庄曲然,如何?”
许氏双目空洞地望向房顶的横梁,呆呆地没有回应,待秦氏快要不耐烦了才失魂般开口,“是你……红苕刚刚匆匆过来,东西是你给她的……”
秦氏一愣,没想到许氏平时看起来柔弱可欺,脑子还不算太笨,索性现在许氏已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她没什么可怕的,轻笑道,“是我,怎么,你难以相信?”
许氏紧紧盯住秦氏,一双眼睛里面淬满了恨意,“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从来谨小慎微,未曾得罪过你?!”
秦氏直直对上许氏的眸子,像看卑微的蝼蚁一般俯视着许氏,冷笑道,“你生下一个跟伟儿争东西的孽障就是原因!这庄府的一切都该是伟儿的,别的姨娘都老老实实连女儿都不敢怀一个,只有你,明明知道庄远在外面早就有了我,有了伟儿,还要执意将庄曲然生下来,还让他活到了现在,这就是错!”
许氏满脸的不可置信,配上脸上狰狞的伤口和渐渐干涸的血迹,显得尤为瘆人,秦氏却好心情的如同欣赏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凑近许氏道,“刚刚我是骗你的,不仅你,就算是庄曲然那个小畜生,都要死!”
许氏突然抬手紧紧揪住秦氏的袖子,“你不能这么做!你……!你不能……他是老爷的儿子……”
“不能?”秦氏笑着,“他是庄远的儿子与我何干?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那个布偶、、是我的,上面的银针是我一针、、一针、、扎上去的,我对庄远恨得要死,你瞧见上面布帛上的勒痕了吗?每当他来我房里一次,我就扎一针,哈哈哈哈!早晚有一天,不仅你,你的孽障儿子,还有庄远那个老不死的,都会死在我面前,哭着喊着求我……而我会笑着送你们上西天。”
秦氏一寸寸将袖子从许氏手中拽出来,拂袖而去。
外面的下人们很快进来,见许氏一直呢喃着“不可能,不会的……为什么会这样……”,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将人抬了下去,关在了柴房里面。
夜深了,秦氏躺在床上,还是忍不住兴奋难耐,躺了许久,听见外面有了一声动静,“腾”地坐起,“前面出了什么事情?”
红苕忙进来,行礼道,“夫人,不过是一只贪吃的猫儿、夫人可是睡不着?”
秦氏复又躺下,不多时,又“腾”地坐起,“不行,不能等到那小孽障回来!你现在就去,把那许氏给我结果了。”
红苕一愣,“夫人不怕老爷问起来?”
秦氏皱眉道,“我有预感,如果庄曲然回来的话,事情又会有变,至少这次要把许氏给解决了!”
红苕面有犹疑,说道,“夫人打算怎么做?”
秦氏眼睛闪了闪,“之前被发配走的马车夫是住在南边吧?”
红苕点头,“是,夫人不是已经将他赶走了?”
“将这件事告诉给他知道。”
红苕眼睛一亮,“奴婢知道了,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红苕收拾好东西,很快退了出去。
秦氏抬眼看着外面的光亮,心里有着隐隐的兴奋。
一直到天快亮,红苕才从外面回来,见秦氏一夜未睡却精神饱满,先吓了一跳,带着笑意回道,
“夫人,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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