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无殇的神识已经离那个金色的蚕茧近到不能再近了,却仍然不能透过那层耀眼的金光看清里面是什么。
不过,即便看不到里面的东西,她依然有了惊人的发现。
厚厚的蚕茧表面,竟然铭刻了大量的符文,密密麻麻刻满了整个光团,都找不到一点有空隙的地方。
这些符文十分晦涩,饶是无殇看遍了下位面所有的语言种类,都无法认出来这是什么种族的通用语言。
当真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阿若,你的识海里有个很奇怪的东西。”无殇睁开了眼睛,向安若描述了一遍她在他的精神空间里看到的东西。
安若皱起了清秀俊逸的眉毛,眼中浮现出一丝困惑与迷惘。
“你居然不知道?”无殇惊讶于他的反应。
安若迷茫地摇摇头,他真的不知道他的识海里会有那种东西。
“会不会与我的记忆有关?”他忽然灵机一动,联想道。
“唔,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无殇端着自己的下巴,煞有介事地说道。
那个金色的蚕茧表面刻画了很多的符文,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深不可测的封印一般,或许真的就像安若所猜想的那样,里面封印的是他的记忆吗?
“那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冲开?”无殇征询安若的意见。
“嗯。”安若没有异议,末了又对着她补充一句,“你要小心。”
他对自己体内的秘密一无所知,他不知道会不会给无殇带来危险,一切还是小心为好。
……
他们聊天的时候,无殇的神识依然在安若的精神空间里,得到他的允许之后,便小心翼翼地贴近那团金色的蚕茧。
离得近了,她可以感受到,金色的蚕茧好像具有生命一般,有节奏地一起一伏着,如同呼吸一样。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敌意和威胁。
不怪她多想,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她对它都已经产生冒犯的念头了,它不应该对她发出警告吗?
还是因为,她已经获得了安若的允许,所以就对她没有敌意了?
金色的蚕茧把里面的东西保护得太好了,外面密不透风,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进入的切合点,无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试探着将她的神识撞上去。
砰!
虽然用的是神识,可无殇自己的头却像撞上了墙壁一样,疼得她猝不及防,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轻的呼声。
“无殇!”安若扶着她的肩膀,急切地查看她的情况。
可斗气还没有恢复的他,哪里看得出来她出了什么问题?
“好像……来不及了……”无殇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在下一秒昏了过去,身体向一旁倒去。
安若就坐在她前面,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正要再叫第二遍的时候,忽然他的身体猛地一怔,全身都像被定身术给定住了一样,不能再动弹了。
他的眼睛也在瞬间瞪大,漆黑的瞳孔深处,忽然泛起了妖异的金色光芒。
怎么会这样?
他的身体都僵住了,保持着最后扶住无殇的那个动作,然后再也没能变换过姿势。
脑海里不知怎么了,竟然开始放映起他识海里发生的一切。
火,全是火!
他的识海被一片金色的火焰充斥着,火焰的温度极高,他的精神空间被蒸腾得,居然出现了压缩扭曲的现象……
火焰从无底洞一样的地方自下而上,喷涌而出,犹如火山顶上爆发的岩浆,不断地从地底深处涌出,向着他空间里的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火焰对他似乎没什么影响。
可是,无殇的神识还在他的精神空间里!
而且听她刚才的描述,她的神识就在那个古怪的金色蚕茧旁边。
然而,那里现在完全被一片火海给吞没了……
无殇倒在安若的怀里,她的额头开始冒出大片的冷汗,口中发出了一声挣扎的嘤咛,无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衣服。
从她的神识撞上那个金色蚕茧的时候,事情就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谁都没想到,蚕茧里面包裹的居然是火?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火,如此迅猛的威力,竟和她腰间的白羽不相上下。
不,不仅是不相上下,还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只是还没等到她回味过来,她的神识就已经被火焰霸道地吞噬了,火焰从金色的蚕茧里喷涌而出,将一路上遇见的一切障碍全都一扫而空,包括优璃夫人埋在安若识海里的那些灰色碎片化幻觉。
这还不算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那些火焰竟然想顺藤摸瓜,潜入她的识海!
偏偏这个时候她倒下了,没有一点办法可以控制住它。
只能眼睁睁地任由火焰进入她的识海,在里面兴风作浪。
她的识海里,偌大一片海洋,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顷刻之间就蒸发掉了十分之一的海水量!
火焰正要继续兴风作浪下去,意外遭到了阻拦。
无殇的身体表面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颜色和那种火焰相同,性质却完全不一样,十分的温和,迅速抚平了她的伤势。
不仅如此,还顺势转移到了离她很近的安若身上,将他们两个人全都包裹在里面。
无殇终于从无力抵抗的被动状态中恢复过来,睁开眼睛,就发现她自己靠在安若的身上,而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竟然都在冒着柔和的金色光芒。
不,仔细一看,她发现是从她的身上转移过去的。
这是……
圣光源?!
无殇一下子认出来,这是折翼送给她的圣光源!
没错,正是圣光源在最后关头保住了她剩余的识海,还把安若精神空间里那股肆虐的火焰给熄灭了。
没想到,又是师父在冥冥之中救了他们一次……
无殇有些怅然,抬起头正要和安若说些什么,却在对上他眼神的时候给愣住了。
安若的眼睛……居然变成了金色?
金色的瞳孔,就和刚才的火焰颜色一模一样,只不过在他的眼中没有那么霸道凌厉了,反而还带着他独有的温润。
只是,金色的眼瞳,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啊……
“阿若?”
安若的眼神太过空洞,她便尝试着叫了两声,谁知道还真的有所反应了。
“无殇,你还好吗?”火焰从他的精神空间里消失以后,他就能自由活动了,一恢复自由身的他,焦急地一把抓住无殇的两只胳膊,急切地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倒是你,你的眼睛怎么变成金色的了?”无殇指着他的眼睛,愣愣地问道。
她没有告诉安若她的神识损耗了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的神识对普通的修炼者来说也不是一个多大的数目,吃点安神养气的药过个一段时间就能养回来了。
可是她不一样。
她的神识,自小就比别人要多出很多。
师父说过,她天生精神力就比别人强大,下位面没有几个在这一方面是她的对手。
这十分之一的量,比大部分人全部的精神力都要多了。
这个要是告诉安若了,他一定会很担心吧,说不定还会感到内疚自责,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她还是决定不告诉他真相了。
更何况,损失了这么大数目的精神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去弥补,说出来岂不是凭白增添了一份烦忧?
罢了罢了。
无殇眼底流光一转,将她的心事全都压下,转而担忧起安若的情况。
安若听到她说自己的眼睛变成了金色,脸上飞快地划过一抹异样的神色,他不自然地摸上自己的脸庞,似乎想要去摸自己的眼睛,最后还是停在了半空中,顿了一顿,然后徒劳地放下。
“我这样,是不是像个怪物一样?”他视线下垂,随意安放,嘴角勾了勾,带着几分自嘲,苦笑道。
“说什么呢?阿若才不是怪物。”无殇打断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认认真真,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只是换了个颜色,而且比以前更漂亮了好不好?!你倒是有点自觉啊!”
安若:“……”为什么这种说法,都能给他一种被安慰的感觉?
不过这么一说,他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他眨眨眼,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眼底的金色悄然流逝,一点一点恢复成原来的璀璨星眸。
“咦,这么快就恢复了,我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呢……”无殇小小地抱怨道,忽然她神色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唇线绷得有些僵硬。
“优璃夫人觊觎的,就是你的眼睛吗?”
毕竟到目前为止,安若所暴露出来的迹象中,也就只有他的眼睛比较奇怪了。
“或许吧。”安若不置可否,提到那个女人,一想到她在他身上施压的痛苦,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无殇害怕他又回忆起那些不好的阴影,赶紧安慰道,“别想太多了,至少现在,你的伤都已经恢复好了,接下来慢慢把斗气修炼出来就好。不断地提升实力,才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法。”
看着安若乖乖地点头应了一声,她才算放下心来。
优璃夫人种在他识海里的那些肮脏画面已经被火焰全都烧毁了,她的精神力总算是没有白白牺牲。
报仇的事情交给她就好了,他只需要好好修炼,努力地保护好自己。
相信以他的天资,恢复到他的巅峰实力并不是什么难题。
安若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也想尽快恢复实力,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他也想好好地保护她,至少,再也不要成为她的负担了……
……
无殇和安若道了晚安以后,叮嘱他好好休息,然后离开了他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刚把门合上,便双膝一软,滑坐到了地上。
后背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全是她冒出来的冷汗。
识海是真的疼,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安若面前竟然不觉得有多疼,刚一回来就疼成了这样。
还好走得快。
无殇在地上坐了片刻,恢复了一点力气,才挣扎着爬上了床,连冥想都没有力气去做了,抱着被子,逼迫自己赶紧进入睡眠状态。
只有在梦中,她才不会感到那么痛苦。
以往觉得刺眼的月光,这个时候都影响不到她了,相比之下,还是精神力的损伤给她造成的影响更大一些。
后半夜的时候,无殇莫名地感到身上一阵寒冷,她抱着被子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才再次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
海瑟薇睡得晚,起得也比平时要晚一点。
好在没有什么事情,月神殿里的小精灵都很识相,没有来叫她起床,一切全凭公主殿下的自觉。
有朋友,海瑟薇并没有赖床多久,几乎是刚一睁开眼,她就从床上蹦起来了。
欢快地唱着歌,穿上衣服,然后蹦蹦跳跳地相继敲了无殇、安若和小竺的房间门。
“哼,看看,他们都还在睡懒觉,原来我才是起得最早的那一个!”海瑟薇站在无殇的门前,昂首挺胸,插着腰,自豪地扬起了小脑袋。
“咿……”她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她转身一看,发现是小竺,正端着一个盘子站在她的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海瑟薇看看她紧闭的房间门,再看看她身上的女仆装,最后再看向她手中托盘里的早餐,迟钝的小脑袋终于反应过来了!
原来她不是最早的那一个,小竺竟然起得比她还早!
慢着慢着,这貌似不是重点。
“你要做我家的女佣?”海瑟薇冲着小竺不可思议地大叫了一声。
虽然小竺是从优璃夫人那边归顺过来的,但她可从来没嫌弃过她的出身啊,还真心实意地把她当做朋友。
现在倒好,她的朋友,变成了她家的女佣,这让她堂堂一个公主殿下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小竺端着托盘,多少有点被海瑟薇过激的反应给吓到了,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了下头。
反正她在幽叶殿也做过类似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在哪不都一样吗?
相反,什么都不做,才让她无所适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