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遥远的东方只吐给大地一片鱼肚白。崛州热闹的街市上,勤劳朴实的小贩们早早起来摆摊。
叶家的弟子一贯有晨读的习惯,各大分院很早就相继传出了朗朗书声。
无殇和安安虽然进入叶家是别有目的,但是也不影响他们尽可能多地借机学习一些常人学不到的知识。
无殇白皙纤长的手指翻了一页书,感觉有一道陌生的视线牢牢锁定了自己。她转头看过去,发现窗外站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
无殇所在的教室在斗灵分院的底层,教室外面有一棵年代久远的大榕树,树荫浓密,冠盖如云。
两个小厮就站在如云的树冠下,各自竖着一个精巧的木制画架,身边摆放了一叠厚厚的画纸。
无殇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一个俊俏的小厮时不时看她几眼,然后提笔落于画架。
另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厮动作如出一辙,只不过锁定的目标是——安若。
无殇无奈地挑眉,暗自好笑,这是叶琉枫想出来的怪招?
两个小厮正是叶琉枫的手下,叶二和叶三。
昨天叶琉枫交给他们的重大使命,就是画无殇和安若的画像。要求只有一个:各种姿态,越细腻越好。完成一副画像打赏一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于是,叶二和叶三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每画完一副,口中默念一句:“我的一百两……”
因为叶家的训练极为严格,训练场地是绝对不容许外人伫足的,所以叶二叶三只有当清晨弟子们坐在教室里晨读的时候才有机会站在外面画画。
第一天,无殇觉得新鲜,虽然一直被人窥视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是考虑到叶琉枫的颜面,她也就忍了。
第二天,他们还在画,无殇难免有些烦躁,不自觉地皱皱眉头。这一幕被紧盯无殇不放的叶二快速捕捉到,寥寥几笔一个翩翩少年微微蹙眉的形象跃然纸上。
“少爷一定会喜欢的。”他喜滋滋地吹干墨渍,又一张一百两到手啦。
天下还有谁能像他俩这样赚赏钱赚得如此轻松?随手一副画就是一百两?
第三天,两个小厮照常站在榕树下,支好画架准备动笔时——
“咦?无殇公子人呢?”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不见了,叶二伸长脖子找人。
“他在第四排第四个座位。”叶三比叶二高一点,看得相对清楚一些,“他被周围人挡住了。”
“这可怎么办?”叶二垮下脸。无殇完全被遮住,他就没办法画了。好不容易等到下课,无殇和安若一前一后从教室里走出来,他才飞快地补了两张。
两人回去交差,叶琉枫起来没多久,正在院子里练剑。他的等级比所有弟子都要高,没必要和他们一起训练。
“怎么才两张?”叶琉枫收了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满地拿起叶二递过来的画。
叶二低下头,委屈地答道:“无殇公子换了座位,小的看不见了。”
“他无缘无故换什么座位?我知道了,肯定是秋老头暗中捣的鬼!我这就去找他!”叶琉枫二话不说,转身离开别院,大步流星地朝某个地方走去。
秋辞生是叶家著名的兵法老师,教出来的不少弟子在兵法上都有颇高的造诣,因此被所有人尊称一声秋夫子。除了叶琉枫这个例外。
叶琉枫当年也蒙受秋辞生的教导,学习兵法,奈何在这方面根本没有天赋,还不认真听课,尽在课堂上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扰乱秩序,没少被秋辞生处罚过。
秋辞生现在就负责最新一批弟子的兵法教学,包括晨读安排。
“秋老头!”叶琉枫踹开秋辞生的办公室大门。
秋辞生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被叶琉枫粗暴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放大镜从手中滑落,摔碎在地上。
“你怎么来了?”秋辞生这辈子最管不住的学生莫过于叶琉枫了,一看见他就头疼。
“你不要以为我是想你了才来找你,我不好老男人这一口。”叶琉枫在秋辞生的对面大咧咧地坐下,语出惊人。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秋辞生恼怒地瞪他。
“那就说说正事,明天开始我会安排我的心腹在你的教室,为我看上的两个人画像。我保证只在他们周围转,不打扰其他人。看在咱俩好歹师生三年的份上,这点情面你不会不讲吧?”
“我最大的情面就是让你顺利通过了毕业会考!”秋辞生没好气地说道。
“这么说你是不答应咯?”叶琉枫跳起来。
“你想都不要想!”秋辞生果断拒绝了叶琉枫不可理喻的要求。
“好,你等着!”叶琉枫落下一句威胁,扬长而去。
秋辞生压根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结果第二天——
他发现教室进不去了,前后两个门都用斗气做了屏障,如果等级不如施法者的高,那么这道斗气屏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打破的。
据他所知,叶琉枫三年前就突破了天空骑士七阶,毕业会考那天把教斗气的老师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秋辞生狠狠吸了一口气,用力地吼道:“叶琉枫,你给我出来!”
叶琉枫怎么可能听他的,此刻正坐在无殇的身边,一脸温柔的笑意,“秋老头就是个粗人!他嗓门这么大没吓着你吧?”
被抢了凳子的弟子孤零零地站着,手足无措,只好向无殇发出求救的眼神。
无殇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窗外接近暴走的秋辞生,表示不解,“你和他有仇?”
叶琉枫作无辜状,“怎么会呢,想当年我也是他的得意门生啊。”
门外,秋辞生气得跳脚,“叶琉枫,赶紧给我出来!你这是在公然扰乱秩序!当年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那张五分的兵法试卷怎么可能通过毕业会考?!”
全班哄堂大笑。
叶琉枫脸色涨红,急切地抓住无殇的胳膊,努力辩解,“无殇,你千万别听秋老头胡说,我兵法不错的!”
安若坐在窗边,目光直直地盯着叶琉枫抓住无殇胳膊的那只手,在想要不要破坏掉他的斗气屏障。
“是吗?”无殇轻轻抽回手,在书上随处一指,假装不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你能解释一下吗?”眼神充满了期待。
“这个……”叶琉枫傻了眼,他也想知道是什么意思啊,当年就没好好看过书。
“君子择善而用之,择忠而信之,是说一个优秀的将领要善于听取好的建议,敢于相信忠贞之人。”安若适时走过来替他解了围。
“啊,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安若懂我心。”叶琉枫对着安若两眼放光。
这边的轰动终于惊动了叶赋云,他当即带了两个近身侍从赶过来。
看到秋辞生无可奈何地被困门外,他愧疚地道了歉,然后脸色一沉,单手运起斗气,一道锋利的蓝色光芒犹如闪电般迅即地劈向前门。
“嘭”的一声巨响,前门应声炸开,化作碎屑散落一地,屏障不攻自破。
叶赋云走进教室,看到无殇和安若的时候目光顿了一顿,这两位少年确实气质不凡,乃人中龙凤。
再看看自己的好儿子,不由得怒容满面,厉声喝道,“混账!看看你做的好事!”
叶琉枫尴尬地笑笑,抬脚冲向后门,“那个,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爹,回见啊!”
“啊!”自己设下的斗气屏障忘记撤回,一头撞上又被反弹了回去。
叶赋云在这,大家忍笑忍得很艰辛。
叶赋云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跳,“在我眼皮底下你还想逃到哪里去?我许久未管教你就顽劣成这副德行了?”
叶琉枫瘪着嘴乖乖站在叶赋云面前,不敢放肆。
“我正好有事找你,”叶赋云看见儿子顺从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不少,“我请人算过了,今天是个黄道吉日,你拿着生辰八字随我去樊家提亲。”
樊家?提亲?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听八卦。
“不行!绝对不行!我才不要娶那个女人!”一听是这回事,叶琉枫瞬间变成一只炸了毛的猫。
“空雪要容貌有容貌,要家世有家世,哪点配不上你?”叶赋云瞪眼。
“性别配不上。”叶琉枫一本正经。
“你这说的什么话?男娶女嫁,亘古不变,难不成你还真想娶个男人回来?我绝对不允许!”外面早就传闻叶琉枫是断袖,叶赋云也不管他,想着他自有分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话都说到台面上来了,这就坚决不能妥协。
“您忘了当年我是怎么死里逃生逃回来的?叶一的事我这辈子也忘不了,我喜欢男人有错吗?”叶琉枫黯了眼色。
“这也不能成为你放纵的理由。”想起往事,叶赋云也是一阵伤感。
“退一步说,我娶谁都行就是不娶樊空雪!”
“你除了樊空雪谁都不能娶!”叶赋云双手一拍,两个近身侍从走进来。
“把少爷带回房间关起来,没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放他出来!”
“是。”两个侍从靠近叶琉枫,一人一手制住他的胳膊,在他的背后点了几处穴道,叶琉枫正要挣扎,却惊觉体内的斗气被封住了。
“爹,我不要被关禁闭啊!”没有了斗气,叶琉枫使出再大的力气都反抗不过侍从,只能向叶赋云求情。
“那就去樊家提亲。”
“也不要啊爹!”
“哼,我看你是不知悔改。”叶赋云甩着袖子走出教室,身后叶琉枫被两个侍从架着提出来。
“把他关起来,什么时候清醒了愿意去樊家提亲再把他放出来!”
叶琉枫被一路拎回自己的别院,口中绝望地大喊,“我不要关禁闭啊啊啊!”